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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短刀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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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期……尼。”

平野渾渾噩噩的往前走了兩步, 難以置信的盯著那道熟悉的身影,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滿是陰郁的臉上已經淚流滿面了。

“平野, 我在。”一期一振擔憂的走近,自然的把這個本丸中的弟弟摟進懷裏安慰著,他的視線下意識來回的掃著後面站的幾個弟弟,心中已經不自覺漏跳了一拍,徹底沈凝了下去。

這裏發生什麽了?

平野藤四郎原本是個穩重冷靜的孩子, 這裏的平野卻顯得陰郁又絕望。藥研藤四郎是以忠誠之刃著名的短刀,他看向審神者的目光卻冷冽又尖銳。還有退……

五虎退看起來是個溫柔膽小的孩子,其實心中藏著的勇氣不比其他短刀少, 什麽事能把他打擊成這種封閉自我的樣子?他的小老虎呢?

一期一振越打量弟弟們越擔憂,心中驚疑又憤怒。這裏只有前田藤四郎似乎沒發生多少改變。

“鶴……鶴先生?!”燭臺切光忠看到趕來的鶴丸國永時, 也震驚出了聲。這只黑衣紅眸的鶴丸驚得他眼睛都睜開了, 燭臺切差點沒有保持一貫的帥氣表情。

旁邊的日本號已經下意識重新舉起了槍, 大叔感覺自己更滄桑了:“餵餵, 這不是……完全暗墮的付喪神嗎?你們本丸怎麽回事啊?”

“怎麽了, 嚇到了嗎?”鶴丸現在已經不以為意了,他心情很好的用指尖挑了一下黑色發絲,音調愉快的狡辯,“用了那麽多年的白發,換種顏色不是也挺好的嘛!”

“這是、鶴先生……這是發色的問題嗎?”燭臺切無力的看著老友, 對他一如既往的頑皮感到一陣頭疼, “不要說這麽不帥氣的話了啊。”

話是這麽說的, 但燭臺切光忠還是迅速接受了老友的變化, 淡定了。既然暗墮了也沒出什麽事,那還是怎麽相處怎麽來吧, 畢竟怎麽樣都是鶴先生。

“正好,大家都到天守閣去吧,本丸裏的事該告訴你們了。”波風水門恰到好處的出聲說,目光掃過了那些短刀們。

再放任新來的刀劍們自己猜下去緣由,他們該要誤會鳴人虐刀了。本丸裏龐大的九尾查克拉帶來的邪惡感就是需要解釋的事之一。

“看來是時候了呢。”三日月望向了去通知大家的髭切,微笑著點點頭。奶白發色的青年默契的和他交換了一個眼神,同樣眉眼彎彎的笑著跟上,“嗯啊——該攤開解決短刀的事了。”

“已經拖得太久了。”

“兄長說得對,本丸裏一直存在對主人有威脅和敵意的刀劍,我連睡覺都不安穩呢。”膝丸馬上跟著讚同髭切的話。

“這話的意思……?”一期一振敏銳的看看圍在年幼審神者身邊離去的幾振刀劍,三日月殿他們和弟弟們是兩種立場嗎?看來這個本丸裏目前的情況很嚴峻啊。

被一期一振攬在懷裏的兩個弟弟肩膀都不自覺的僵了僵,避開了他疑問的眼神。只有藥研藤四郎,他同樣撇開了眼神,卻冷淡的堅持說出了本丸現狀:“其實……我們不打算效忠審神者,一期哥。”

“小夜也是嗎?”刀劍付喪神們都往天守閣的方向走著,江雪左文字的聲音輕輕的響起。緊跟在他身邊、被兄長牽著手的小夜一頓,遲疑的搖了搖頭。

“……不知道。”小夜迷茫又沙啞的補了一句。他目光沈沈的註視著地面,“已經沒有覆仇的……對象了。”

小夜左文字本身就是一振為了覆仇而生的刀劍,那是他活下去的意義。作為這個本丸裏的第二振小夜,他有想過為前一個自己覆仇。可是在他動手前,就已經不必要了。

在兄長到來之前,沒有生存目標的小夜都是一直跟著其他短刀的,以最大的藥研藤四郎為首,所以對遠離審神者的決定沒有意見,現在不一樣了……他要考慮江雪哥。

“這樣嗎。”

江雪從弟弟這一句話中就提煉出了不少信息量,同樣沈默了下去。安靜的左文字兄弟倆一路上默契的沈默著,沒有再交談。

天守閣的一樓主座擺放著矮桌地墊,本來就是刀劍們開會議事的場所,是比會議室更嚴肅重要的地方。水門牽著鳴人的手,帶著他走到主座前坐下。玖辛奈和水門的座位當仁不讓的在主座最近的左右。

加州清光,山姥切國廣,還有廚房裏做飯的長谷部也暫時停下工作趕了過來。和短刀們,新來的刀劍們紛紛入席就坐。波風水門大致把本丸裏該講的事情都解釋了一遍,三日月和髭切作為平安老刀,很穩的左一句右一句跟著補充完整。

“所以,既然你們的哥哥也來了,我們想再確認一遍當初的協議。”長谷部已經知道大家的意思了,所以他當仁不讓的出聲,嚴肅的看著短刀們問,“你們還是打算維持原來的決定嗎?一期一振你怎麽想?”

“我……”心軟的前田頓時承受不住了,他自責的擡起頭看了看一期一振,欲言又止。

一期哥是無辜的,難道要這樣夾在他們和審神者之間嗎?那樣一期哥絕對會選擇和短刀們一起,離開審神者來照顧他們的,可這對剛被解救出來的一期哥太不公平了。

況且他們幾個……

前田求助的悄悄看了看自己的雙胞胎哥哥平野。可平野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沒一點反應。他放在膝蓋上的雙拳緊緊攥著,全身都在微微顫抖,目光更加陰郁壓抑了。

另一邊的五虎退只是乖乖依偎在一期哥懷裏,還是那副安靜空洞的樣子,一言不發。

“我們……”現在牽涉到了一期一振自身的意願,一向堅定的藥研藤四郎也猶豫了一下。

一期一振卻從剛才就陷入了迷惑不解的沈思,他打斷了一下問道:“對不起,有點我沒明白。”

溫和的藍發青年遲疑的問出了關鍵:“按照你們剛才的解釋……這位新任的審神者大人才來本丸幾天,是他接手了這個……暗黑本丸?”

他的弟弟們曾在暗黑本丸裏受到折磨,鶴丸殿就是因為幹掉了審神者才暗墮的。原來新來的審神者和他的弟弟們對立不是因為什麽不可調節的矛盾,而是弟弟們還沒有和新審神者進行磨合?

——一期一振本來都做好了在這個本丸裏長期受激應敵的準備,因為弟弟們怎麽看都沒有被好好對待,哪怕審神者再年幼可愛都不能消除他的怒氣了。誰知道情況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是的。”膝丸肯定的點點頭。

一期一振沈默了。

“盡管如此……非常抱歉。”他歉意的看向主座的方向,將雙手疊攏,額頭貼在上面行了個禮,深深的垂著頭恭敬的說,“感謝波風大人將我救了出來,我願效忠新任主公,但是……弟弟們做了決定,我想搬過去先照顧他們。”

波風水門毫不意外一期一振的決定。

刀劍本身就對同伴的羈絆更深,一期一振的弟弟們情況還都這麽糟糕,他不可能放心的。

“——一期尼!”前田驚叫出聲的同時,平野也似乎猛地從噩夢中驚醒了。

陰郁的男孩擡頭看向一期一振,他的嗓音低啞無比,壓抑著什麽極其艱難的說:“一期尼……我們已經不需要你再這麽保護了。”

不等一期一振說什麽,平野已經猛地抓住五虎退的肩膀,情緒激烈的冷聲大喊:“我也是!退也是!我們沒有那麽脆弱糟糕的!一期尼你不用再為了我們勉強什麽,我願意效忠審神者!”

“平野,不要激動——”一期一振擔憂的皺起眉,阻止的說。他大概猜到了平野過去的遭遇中還有另外一個他的存在。

但一期一振的話還沒說完,一直沒有反應的五虎退卻像是聽進了平野的話,瞳孔裏終於艱難的有了焦距。同樣是奶白發色的小男孩第一次把視線緩緩落在遠處的鳴人身上,因為長時間沒說話,他的嗓音已經變得很是沙啞了。

木然的五虎退小聲的說:“一期尼……你不要為難。五虎退……見過主公。”

“退?!”藥研震驚的看向弟弟,又驚又喜。

從那件事後怎麽都沒了反應的退居然主動開口說話了?果然是因為一期尼啊……

“那個……我一直都很想問。”鳴人糾結的看了大半天兄弟情深了,可還是一頭霧水。他更加糾結的忍不住問出了聲,“你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啊?”

“鳴人!這種話不能隨隨便便問出口的!”玖辛奈嗔怪的看了小鳴人一眼。

盡管鳴人一直好心的想要體貼刀劍們,但他畢竟是個沒人管教過的小孩子,總有心直口快的時候。玖辛奈不想讓以後的鳴人因為好意卻不自覺的刺傷了別人。況且……這也屬於她原本該教導兒子學會的內容。

“啊對不起!”小鳴人飛快的捂住嘴,歉意的睜大藍眼睛看著短刀們,不說話了。

“……沒什麽不能說的。”平野沈默了一下,諷刺的笑了笑。

他原本想死在審神者手中,或者找機會給自己個痛快,那些過去的記憶和情緒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自責和厭惡讓平野根本不想面對自己。

可是……一期尼來了,現在的平野什麽都不想了,一切煙消雲散。因為比起自己的情緒,他更在乎兄長的情緒。他不想讓一期尼左右為難,再次任勞任怨的為他們操心。

平野穩定了一下情緒,沈寂的開始了講述。

……

那是發生在第二任審神者在任時的事情。

隨著主公讓他們進攻的戰場等級越來越高,沒有進行極化的短刀們吃力極了,每次都是受傷回來的,中傷重傷,碎刀也有,他們從沒有完好的時候。那時候源氏兄弟還沒有被鍛出來,整個本丸裏除去第一任審神者留下來的幾振刀劍,最稀有的刀劍只有一期一振。

作為隊長的一期一振保管著唯一的禦守,他只能偷偷的把隊長讓給短刀,來保護自己的弟弟們。可是連軸轉的緊繃情況總有失手的一天,那一次——他們也遇上了恐怖的檢非違使。重覆進入同一個戰場是會有這樣的風險,這是不可避免的。

出現的檢非違使們的武力值是以隊伍中戰鬥力最高的刀劍來衡量的,那樣一隊檢非違使根本不是短刀們能抵抗的。平野幾乎以為他會當場碎刀了……可是沒有,大家保護了他。

一期哥,骨喰哥,鯰尾哥,厚,前田。

他的兄長們和他溫柔的雙胞胎弟弟一起保護了他,全隊六人,最後卻只有他一個回去了。

主公因此大發雷霆,狠狠懲罰了平野幾天。

可有什麽辦法呢?

藥研哥被審神者留在本丸裏和長谷部輪流當著近侍,一直不許外出,自然無力求情。五虎退這次被一期哥送進第二部 隊,跟著前任刀劍們去遠征才能平安歸來,以後還是自身難保。

新的前田很快被召喚出來了,還有信濃,厚。本丸很快變回了平靜,審神者就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對待二代刀劍們的態度和以前沒什麽分別,讓人恐懼。

“然後……”平野的嗓音突然幹澀艱難了,“那一天……到來了。”

源氏兄弟被召喚出來後,就是髭切差點碎掉,被膝丸用禦守救回來的那一天。

膝丸殿已經講述過了,當時除了膝丸和髭切,全隊只有重傷的平野被護著活了下來……沒錯,又是他,又一次。他的弟弟前田再一次死在他的面前,他的兄弟們再一次為了保護他而死,連小夜也碎掉了。

平野……只能不甘心的看著,崩潰絕望的看著。

唯一能體會他的心情的,大概只有五虎退了。溫柔到懦弱的、膽小的退被他們所有人保護著,被藥研哥盡他可能的次次加進安全的第二部 隊,遠離了危險。

無法原諒自己。

平野清楚五虎退是怎麽想的。

一切都是因為他們的弱小無力和天真,他們恨過去被保護太好的自己。

哪怕五虎退後來竭盡全力想要保護別人——可他在最開始展露出了一次害怕,過後他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在風雨來臨的時候,五虎退被兄長們保護的嚴嚴實實,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去,而他的所有情緒都是遲來的無濟於事。那就像是對他曾經膽怯的嘲諷。

平野不知道自己和退比起來誰更不幸。

他至少還有掙紮痛苦的機會,他至少還和兄長們並肩作戰過。可五虎退連機會都沒有,只能在自責的痛苦中看著一切發生。所以……在過後審神者憤怒的接連折磨下,退才勇敢的選擇了全盤接受吧,他替平野抗了下來。

退證明了自己並不懦弱,所以他的精神被摧殘垮了,封閉了自我。

到此為止……唯一還支撐著平野沒有崩潰的就是覆仇了。

他想向那個沒有心的人類女人覆仇,用他這振沒有一點用的刀割開審神者的喉嚨,才能讓自己解脫。可就是這最後一個願望也不能實現……膝丸殿先他一步找到鶴丸殿行動了。

徘徊在暗墮邊緣的平野覺得自己就是個可笑的廢物,他什麽事都做不到,這條被大家保護下來的命甚至不能拿去自裁……活該他一直清醒的痛苦著承受煎熬。

人類,總是這樣漠視著刀劍嗎?總是隨意的制造出對他們來說無法應對的痛苦嗎?人類是這麽醜陋的一種生物,帶給平野那麽慘烈的往事,可是為什麽人類中還有年幼審神者這樣善良好心的孩子呢?

……讓他甚至不能怨恨的徹底暗墮。

說到最後,男孩已經崩潰的淚流滿面,平野攥緊了兄長的袖子。一期一振低下頭,心疼到緊緊的把弟弟摟在懷裏,眼裏已經同樣帶上了淚光,他只能反覆安撫的喃喃著:“沒事了……平野,退,藥研,前田,都已經沒事了,噩夢結束了。”

會議室裏一陣死寂,一時間只剩下一期一振安慰弟弟們的聲音。小鳴人呆呆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半天都沒有動。聽到的這些話就像第一次聽說首任審神者的惡行時那麽震撼。

他有了一種心情,小鳴人前所未有的開始審視起了自己現在的位置有多重要:“……”

在他眼裏大家是家人,可是如果審神者不想對刀劍好,隨意一個想法一個舉動,都能給大家造成這麽大痛苦的嗎?而刀劍們……拼盡全力才能反抗審神者的位置。

這就是短刀們怎麽都不願意再接受一位審神者的原因?

作者有話要說:

一期一振:受激的老母雞一炸刺,準備留下來長期戰鬥護崽。

小鳴人:“——叨錯人了叨錯人了!”

(看到很多人都在問,上章刀劍的發色我都是按照萌娘百科寫的,因為自己肉眼看太難分辨了,和大家意見也不會統一,幹脆全照百科。)

(所以我說短刀們慘啊,平野超慘的,又看著兄長們碎了,又看著雙胞胎弟弟都碎了兩次,同病相憐的五虎退還證明了自己。同樣無力的藥研至少一直在努力保護弟弟們了。可他什麽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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