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沐陽手上摘著菜，心裏一直放不下，想著反正最壞也是如郗瑗所說了，幹脆直接確認好了。這麽想著，開了口，可話到嘴邊卻躊躇了。

“你和舒宇姐……”

“嗯？”

他深呼吸一下，問道：“你們覆婚了？”

“沒有。”

他心中大喜，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但他仍不放心，壓了壓嘴角，確認道：“那，有沒有覆合的可能？”

“現在就是很要好的朋友，或者更像家人。像……”

餘光裏，方興低下頭，才又說道：“我跟你一樣。”

前半句，他還看到了希望，可後半句又讓他如懷抱冰，心涼了半截。

“家人”……呵呵，這層關系真的讓他很絕望。

方興繼續說：“學校每年來京學習的名額很搶手，需要排隊。我倆當初一起報的名，今年第三年，正好下來，就一起來了。”

“在這兒呆多久？”

“兩個學期。”

“那還很長。”

還有很多機會見面。機會……有機會突破嗎……？

吃飯的時候，尚舒宇把平板電腦放到桌子上，說了句“你們不用在意我”，之後便邊吃邊看劇，沒再開口說過話。

方興也說：“她平時就這樣。”

柳沐陽便沒放在心上，反而因為不用費心找大家都感興趣的話題而松了口氣。

他和方興邊吃邊聊，聊聊工作、父母和近況，很開心。方興偶爾會給尚舒宇夾菜，雖然方興也給柳沐陽夾菜了，但柳沐陽還是覺得方興和尚舒宇之間的關系並不簡單。

也許是受郗瑗說的話的啟發，他想了想覺得，分手了還能好好相處的，很可能有一方還在默默地愛著另一方。從眼前看，還在愛著的那一方，很大可能是溫柔的方興了。

就說那麽多年的感情不可能這麽輕易就沒了啊……感覺自己的心，那一半也開始涼了。

吃完晚飯，柳沐陽沒呆多會兒就離開了，他最近其實還挺忙的，回去還要準備明天見客戶用的方案。來見方興，是他百忙之中抽出的時間。

臨走前，他想起自己帶過來的加濕器，叮囑方興用上，方興很開心地應下了。

方興將他送到樓下，他沒忍住，抱住了方興。

方興沒有掙紮，卻也沒有回抱住他，即使這樣，他也覺得滿足了。畢竟自從14歲之後，他再沒有和方興擁抱過，連肢體接觸都甚少。

懷裏的觸感還是那麽單薄，氣息熟悉又陌生，卻是一如既往地幹凈好聞。

“陽陽？”

柳沐陽沈默著，又抱了會兒，最終還是不舍地放開方興，露出一個掩飾的笑容：“好久沒見你，怕陌生了，確認一下。”

方興也笑：“現在離得近了，你可以隨時過來。”

“你說的哦，可別到時候嫌我煩。”

“怎麽會？放心吧，我嫌誰都不會嫌你啊。”

“有你這句話，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結果……這一分別，再見卻直奔兩個月後的聖誕節了。這期間雖然多次互相邀約，卻都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一次成功。

每年聖誕節，柳沐陽的公司都會放一天半的假，今年聖誕正好連著周末有三天半時間。往年，這假期對他來說其實形同虛設，該忙不該忙的照忙。今年不同，他老早就打聽了方興聖誕的行程，得知對方沒有課也沒其它活動，為了將時間空出來，他頂著壓力推掉了好些單。

冬天，北方到處都光禿禿的，沒什麽好景致，戶外又冷，那就只能是戶內休閑了。和冬天最配的戶內休閑當然莫過於泡溫泉了，既悠閑還能放松身心。

“說起來不怕你笑話，我還沒泡過溫泉……”

聽到電話那頭方興似乎有些窘迫的聲音，柳沐陽微微勾起唇角。

“沒關系，我來安排。”

“我，我很期待。”

一聽方興說很期待，柳沐陽幹勁十足地去做準備了。他這些年因著工作沒少在各大度假村裏跑，知道好玩的地方不少。他從中選了個以溫泉聞名的度假村，打電話預約了房間。度假村在城北略偏遠的地方，他便去找董子格借了車。

24日，天氣晴朗，有微風。

下午，在公司處理完手頭較緊急的事務，柳沐陽駕著車高高興興地去接方興。

方興背著一個雙肩包正站在單元門口等他，懷裏抱著什麽東西露著粉色包裝紙，一見到他，綻放著大大的笑容朝他揮手。

他在方興面前停穩，推開副駕駛的車門。方興探著頭先將懷裏的東西給他。

他定睛一看，是兩個包裝好的蘋果，包裝紙上印著很多粉色的心，在束口處系著同樣粉色的蝴蝶結。收到方興給的平安果，柳沐陽心裏甜蜜蜜的同時又想笑，方興竟然會送這麽充滿少女感的東西。

他正想調侃一句，卻聽到方興說：“舒宇給的。”

舒宇……柳沐陽下意識地想丟掉那兩顆蘋果，仿佛它們會燙傷自己的手一般。他當然沒這麽做，也不能這麽做，他訕笑著將那兩顆蘋果放到了手剎旁邊的凹槽裏。

他握住方向盤，手指敲打著，若無其事地說道：“就說這麽粉紅的東西不會是你弄的嘛。”

方興將背包放到後座，邊系著安全帶，邊回道：“她說祝我們安全，一人一個。她明明還買了別的顏色的包裝紙，偏偏包了倆粉色的，說什麽粉色的才有效才能保平安。真是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方興的臉上帶著柔和的笑，話和語氣也很柔和，甚至……柳沐陽好像聽到了些許寵溺的意味。

他果然心裏還有她……

身體猛地一下後仰將柳沐陽嚇了一跳，才意識到自己竟無意識地拉了手剎還狠踩了油門。

“陽陽？”

他穩住車速，轉頭看向受到驚嚇卻一臉擔心的方興，愧疚浮上心頭。

“油門沒踩穩，嚇到你了吧？”

方興笑著搖頭，“註意安全。”

“嗯。”

柳沐陽打開廣播，再沒有主動說話。方興開始還提了幾個話題，結果都因柳沐陽冷淡的反應而草草結束，也就沒再說話。

柳沐陽心裏很掙紮，他還在意著自己剛才聽到方興說起尚舒宇時的反應。自己吃醋了，醋勁兒還很大……自從上次見面之後，他就隱約覺得自己對尚舒宇是又羨慕又嫉妒。她可以正大光明地和方興戀愛、結婚，就連離婚了都還能堂而皇之地享受著方興的愛。而自己……做不到想做的，得不到想要的，卻只有徒增的貪婪欲望。怕是哪一天，自己會嚇壞方興的吧。

沈默著開了一個多小時到了度假村，辦了手續，由服務員引領著穿過長長的走廊，到達了拐角裏的房間。

推開門，入目便是對面一整面米色紗簾上斑駁搖曳的竹影，竹影間泛著粼粼水光，猶如一幅會動的水墨畫。陽光穿過薄薄的紗簾灑在暗紅色的實木地板和家具上，溫暖祥和。身邊人早已跑進這幅溫馨的景中，看看這裏摸摸那裏，臉上盛開著燦爛的笑容，在陽光裏手舞足蹈。

看著像對事物充滿好奇心的小孩子一樣的方興，柳沐陽豁然明了，自己想做的不就是讓方興快樂的事？而自己想要的，不也是看著方興快樂的樣子嗎？雖然他愛著別人，並不妨礙自己愛他啊。

“喜歡嗎？”

“喜歡！”

柳沐陽走過去，拉開紗簾，露出外面的院子。院子大概十平左右，壘著一人高的院墻，圍著院墻長著一排蔥郁的竹子；整個院子幾乎被溫泉池占滿，水面上一片氤氳。靠近房間這邊是一米多寬鋪著和室內一樣暗紅色木質地板的露臺，柳沐陽走上去，盤腿坐下。

“怕你第一次泡溫泉不適應外面那種公共池，就想著訂個私湯。這家度假村的私湯很出名，我預約的時候家庭間已經沒了，所以只能訂這種……”

柳沐陽說著看向屋裏的超大尺寸的雙人床。雖然他說的是事實，但難免心虛。他不知道方興看見那張床是怎麽想的，很可能作為直男的方興根本不會在意，但自己很在意便覺得有解釋的必要。

方興也看向那張床，然後笑了：“我真的很喜歡，讓你費心了。”

啊啊……直男對於這方面還真的是一點危機感都沒有。

坐了會兒，柳沐陽帶著方興出去參觀度假村。度假村很大，設施齊全。露天的有各種運動場地，室內有游戲室、放映室、游泳館、綜合休閑館等等。

二人逛了一圈，天已經黑了下來，到自助餐廳吃了飯才回房。

他們一前一後穿過長長的走廊。到拐彎處，走在前面的方興忽然頓住腳步，柳沐陽一不留神撞到了他身上。

柳沐陽穩住方興的身體怕他被撞倒，同時看到了在自己的房門前昏暗的燈光下一對身影正糾纏在一起難解難分。柳沐陽下意識地將方興往後拽，靠墻躲了起來。

特特特特麽地為什麽會跑到別人的房門口親熱啊？！很尷尬啊好嗎！

或許是聽到了這邊的動靜，那兩個身影很快從拐角處走出來，是兩個男人……

柳沐陽又一次下意識地捂住了方興的眼睛。

那兩個男人以公主抱的姿勢，一個抱著另一個……就這麽若無其事地從二人身邊路過進了旁邊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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