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在那個丫鬟身上可能會有答案。”陸行止說出了林凝一直都想說的話。二人對視一眼，瞬間明了對方的意思。喬老夫人倒是厲害，身邊一直留著一個重要的人。那丫鬟明顯是威遠將軍府的死忠，一心一意為著將軍府。現在喬老夫人把她放在宮中，一來可以當她的暗線，而來就算出了事，被人發現了，那忠心耿耿的丫鬟也不會指認她。

“明衛已經去查了，那丫鬟應該是跟著柔妃進宮的。”一發現有如此重要的人物，行止公子當然早就派人跟著了，明衛本來就是殺手出身，武功可能算不上特別好，但是一身追蹤隱藏的功夫可以說是爐火純青，行止公子深深覺得出門帶上明衛，真是個無比英明的決定。

“那個柔妃是什麽人？”江遠山一直有些回避所有有關撫寧侯府的消息，原因無他，他非常不喜歡這個名義上的外祖家，他本身只是林澈的義子，與撫寧侯府沒有血緣關系，他更不是在撫寧侯府長大的，也沒有情誼，哪怕有一天撫寧侯府垮了，他也可以眼都不眨一下，甚至還會隱隱地有幾分高興，有句話不是叫出來混，總是要還的嘛。但是林凝不一樣啊，她是真真切切骨子裏留著一部分喬家人的血，她在撫寧侯府也生活了幾年，很明顯是有親情在的。但是作為林澈與喬雲莞的義子，他有很強的責任欲保護這個差點沒命的妹妹，他可不想她與那個骯臟的家族再有任何關系。因而關於柔妃，他只字未提，林凝本身在京城除了向訾菱也沒有交際圈，向訾菱在這件事上卻是站在江遠山這一邊的，明知道孫女死得不明不白，還可以當做什麽事也沒發生過，只顧著自身的榮華富貴，這樣的家人不要也罷，再說不是還有他們江氏夫婦嘛，他們都是凝兒的親人。

“咳咳！”陸行止把手放在下巴處，微微咳了咳，皇上一大把年紀了，還納了一個十七八歲的小姑娘，更要命的是，他到底還是他的親生父親，還有那柔妃······想想他都覺得臉上有點掛不住。

“是撫寧侯府為了平息皇上的怒火，送進宮的吧，向讓她像娘親一樣，寵冠後宮，撫寧侯府也跟著水漲船高。”林凝平靜地說道。她不是傻子，世家貴族慣用的伎倆，女色來籠絡人心，皇帝也不例外。

“那位柔妃娘娘，呃······和娘親有些相似吧。”

在林凝尷尬的神色中，陸行止點了點頭，道：“一顰一笑，皆有前人影子。”真是諷刺，喬雲莞去世的消息傳出不到半月，撫寧侯府就送了人進宮，佳人婉約，一個眼神，一個動作，與從前宮中的喬貴妃如出一轍，凡是見過的人有什麽不明白的呢，撫寧侯府真是未雨綢繆，前人剛走，後人就接踵而至，像是早就知道喬貴妃活不長似的，一早就準備好了頂替人選。

“撫寧侯府很早就在培養了吧，其實娘親的身子一直都不怎麽好，心裏又有苦難言，身心雙重受折磨，怎麽好的了，他們早就知道娘親只是一時的，並不能保撫寧侯府一世，所以早就在暗地裏培養和娘親相似的人了。另一方面，柔妃和撫寧侯府只是利用與被利用的關系，為了防止棋子翻身，又要安排一個十分信任的人監視她，而這個人剛好就是對父親和母親忠心耿耿的人，真是好算計啊！”

林澈和喬雲莞雙雙去世，他們也還不放過任何一個可以利用的人，只到榨幹最後一滴血。撫寧侯府日漸衰落，喬家的兒孫要麽能力平平，要麽像京城裏大家貴族裏的普通二世祖一般，吃喝嫖賭，不務正業，家族的衰敗早已是定局，偏生卻不思進取，偏要靠後妃之力保住家族的地位，從喬貴妃到柔妃，簡直是要淪為後妃家族了。他們卻不想想，從古至今，哪個後妃家族能興盛三世的，第二世通常就已經轟然倒臺了。這樣的法子終究是處於婦人之手，後宅之術，並不具有太多的政治眼光，更談不上遠見。

“岳······喬貴妃剛剛去世的時候，皇上的脾氣很壞，經常發火，朝中的大臣每日提心吊膽，撫寧侯更是直接連日稱病，不見任何人。可自從把柔妃送進宮後，皇上的心情大變，龍顏大悅。”陸行止實在是不想把喬雲莞就是喬貴妃的事情一遍又一遍的提起，這件事對喬雲莞來說是恥辱，對林凝來說，卻是自責與難堪。

“這麽說來撫寧侯府豈不是有功之臣！”林凝嘲諷道。

陸行止挑眉道：“依我看，撫寧侯府的日子沒幾天了。”

林凝眼睛一眨，此話怎講？

陸行止淡淡地答道：“皇上並不是一個容易被女色所迷的人，那位柔妃娘娘，我見過，仿著從前貴妃的模樣與神態，甚至更溫柔，更柔弱，很容易激起人的保護欲，但是她再像，也不是正主，在皇上的眼中，她不過是他心情煩悶時，送上門的玩具罷了，撫寧侯府若從此低調老實，在他面前存在感低一些尚可，如若不然，雷霆大怒之時，就是整個侯府，還有柔妃命喪之時。”當心愛之人為了她心愛的人逝去時，昭帝心中怒大於悲，這等齷齪隱晦之事卻又不能與外人道也，有個玩具一解心中煩悶，又何樂而不為呢！

林凝細細講他的話思量了一番，又將從前對昭帝的印象過濾了一遍，他也確實不似沈迷聲色犬馬的上位者，相反他的眉宇間透露著深不可測的睿智。

“她算計了大半輩子就是想保住撫寧侯府的榮華富貴，她會甘心任命嗎？”林凝忍不住搖了搖頭，喬老夫人年紀一大把了，不在後宅裏安享晚年，卻偏偏要死死地握著榮華富貴不放。看看撫寧侯府的男丁，碌碌無為，終日無所建樹，倒是在外面風流快活，惹出一堆鶯鶯燕燕來。撫寧侯喬青城很少在侯府中，但是林凝還是喬凝時，偶然間遇到他，衣衫上的脂粉味濃得化都化不開。喬家二爺更狠，直接都領進門了，搞出個姨娘來。有時候林凝都忍不住猜測，他們是不是因為能力平平，家裏的女人卻一個比一個精明，自尊心受挫，不得不在歡場上尋求心裏的慰藉。

陸行止淡淡一笑，不語，心裏默默尋思，她不甘心也不行，撫寧侯府一定要毀在皇上的手裏，這十幾年都是他們偷得的，當年他們怎麽對阿凝母女的，這是他們必須要付出的代價。

他才不會說，他是故意讓玉蘭知道喬老夫人“魔怔”了的呢！喬老夫人會乖乖把心裏的話都說出來，當然某些特殊的藥物是起了不可磨滅的作用的。迷心散，可以讓人在不知不覺間把心裏深藏的話通通說出來，當然這種藥也並不是對所有人都適用，但是用在喬老夫人這樣心中包袱極重的老人來說，是綽綽有餘的。但是陸行止偏偏不讓她在不知不覺間把話都說了，當她醒來有人告訴她，她方才魔怔了，那她就算是不魔怔，也會被嚇得失了魂。她從前沒少給阿凝臉色看，本來陸行止是不想和一個垂垂暮年的老者一般計較，但是她的所作所為實在是無恥之至！本就做事隨心所欲的行止公子才不會顧及世俗的習慣呢，再說他不說又有誰知道他對喬老夫人做了什麽呢！

“行止，我想見見那個丫鬟。”

陸行止淡淡一笑，道：“阿凝，你別急，現在是敵是友還搞不清楚，打探清楚再說。”涉及到林澈的事，林凝總有些急躁，他不放心，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丫鬟，還是查清楚再說。

“行止，我想親自去。”林凝眼巴巴地看著他，有些事她還是想自己來。

“阿凝······”皇宮那個地方，他是真的不願她再涉足，但是他心裏清楚這是不可能的，好吧，既然攔不住，那就為她保駕護航吧。

“阿凝，找個合適的時間，我們一起進宮吧。”

“行止，謝謝你。”林凝展顏一笑，明亮的雙眸差點晃花了他的眼。

二人攜手漫步林間，享受著片刻的靜謐，暫時不去想那些糟心的人和事，只有彼此，情韻流轉，倒是與話本子裏的才子佳人頗為相似。

“那是什麽？”林凝眼尖，看見前方不遠處有一顆結著許多紅色果子的樹。

陸行止淺笑道：“阿凝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林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拉著她徑直朝樹的方向走去，邊走邊說：“這是姻緣樹，傳說只要有人對著他誠心祈禱，將自己的心愛之人的名字放在香囊裏，然後掛在樹上，若是七七四十九天後，它仍然不掉，那她就能與自己的心上人結為連理。”

走近看時，紅色的香囊滿滿掛了一樹，遠看時，就像是結著紅色果子。

“我們已經成親了，不然我也要掛一個不可。”陸行止笑道。

二人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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