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可以說了吧？你為什麽這麽做？”難得算無遺漏的行止公子也會這般小心翼翼，生怕她為此難過。

“威遠將軍府的事情，或許喬老夫人知道一些內幕。雖然我並不確定她知道多少，但肯定能從她身上有一些新的發現。”當年撫寧侯府和威遠將軍府可是姻親，再有後來喬雲莞被送進宮，林凝養在侯府，要說喬家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這絕對說不過去。

陸行止在墻壁上輕輕一劃，立刻就出現了一道縫隙，縫隙不大，卻剛剛能看到隔壁屋子裏面的場景。

林凝看了看他，這地方的暗道他還真是熟悉。

陸行止輕輕一笑，道：“空雲大師，也就是明智的師傅和我是好友，這座庵堂也是我幫他設計的，這件事除了我和他之外，再沒有人知道了。”

林凝唇角揚起一抹輕笑，道：“行止公子原來真是名不虛傳，未雨綢繆呀！”

陸行止笑答道：“這你可就說錯了，未雨綢繆的人可不是我。”

“不是你，難道還是空雲大師不成？”林凝小嘴微撅，空雲大師是有名的得道高僧，堪稱南越第一高僧，慈悲為懷，德行之高尚，佛家莫不推崇他的。

“空雲大師德行再高尚，佛法參悟的再深，也只是凡人之軀，生活在塵世間，特別又是在京城這樣勢力錯綜覆雜的地方，為自己留一條後路罷了。”

林凝一想，也確是如此，白雲寺有名，那也是京城的人，特別是達官顯貴常來之所，空雲大師的名望，那也必須是經過身處高位的人同意。如今看來，或許這空雲大師也有一番隱晦的際遇。

且說屋內，喬老夫人把眾人都遣散走了，一個人靜靜地跪在蒲團上，手持佛珠，誦讀經文：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誦經的喬老夫人看著真真是個慈眉善目的虔誠信徒，與方才滑稽可笑的老太婆完全是兩個形象。林凝覺得她很奇怪，前後反差太大，讓她忽然生出一種錯覺，喬老夫人平日裏都是她偽裝出來的，她並沒有那麽簡單。

看著林凝若有所思的模樣，陸行止也知道她在琢磨什麽，溫柔地撫了撫她的秀發，輕聲說道：“能撐起整個撫寧侯府的喬老夫人絕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人人都說陸行止驚才絕艷、智謀無雙，但是別人不知道的是，陸行止還有一個巨大的優點——從不輕視任何人。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真的可以算無遺漏，掌控全局，任何人、任何事物，只要它是鮮活存在的，那它就有變數，而這些變數往往出人意表，並不能完全估算到。

“唉······”林凝輕嘆一聲，“眼前的事實證明，你說的是對的。”回想從前她第一次帶她進宮的場景，雖然當時年紀小，很多事情已記不太清了，但是從後來她被送到遙遠的江州一事上來看，她的意圖顯而易見就是不讓人發現她的身世，更重要的是讓母親乖乖聽話。

突然門開了，兩個丫鬟裝束的女子走了進去，一個是喬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玉蘭，另一個林凝從來沒有見過。

“老夫人，人帶來了。”玉蘭恭敬地對喬老夫人稟告道。

喬老夫人這才緩緩擡起頭來，玉蘭上前扶她坐下。

“事情查的怎麽樣了？”喬老夫人問那丫鬟道。

“從皇上召見大小姐那天起，夫人就臥病在床，第二天莞月宮就走水了，夫人也死於那場大火，奴婢心中有疑，大小姐和夫人相繼死亡，太過湊巧了，奴婢就暗中打探夫人死的前一天到底發生了什麽，才使夫人病重的，但是莞月宮的宮女早就被皇上以照顧夫人不利之名全部處死。然而奴婢在無意中從一個侍衛口中得知，當天夫人曾經闖入禦書房，出來後整個人就已經是瘋瘋癲癲，已經不正常了。奴婢想夫人是因為大小姐被皇上賜死，悲傷之至以至於精神奔潰，但是莞月宮的走水恐怕是人為的。”

躲在暗處看著她們的陸行止和林凝不由地對視一眼，那丫鬟口中的夫人和大小姐應該指的就是喬雲莞和林凝，她叫喬雲莞夫人，而不是貴妃娘娘，難道她是從前威遠將軍府的人？如果是的話就太好了，威遠將軍府還有幸存的人，那應該可以從她那裏得到一些內幕。

喬老夫人的手有些顫抖了，盡量控制住自己內心的不安，緩緩說道：“是誰要殺莞兒？”她心裏有一個答案，但是她不敢說出口。

然而那丫鬟則是堅定地說道：“還能有誰，後宮裏的女人不會把手伸過來，那麽就只有那個昏君了。”

“夠了！”喬老夫人厲聲斥道。然而那丫鬟卻並沒被她渾身的狠厲之氣嚇到，擡頭看向她，不卑不亢。

“那是當今聖上，你不想要命了！”喬老夫人有些頭疼，把這個女人招來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那丫鬟秀眉一橫，沒好氣地說：“殘害忠良，掠奪臣妻，最後連孤兒寡母都不放過，他不是昏君，難道還是有道明君麽？奴婢區區賤命一條，早在威遠將軍府被抄家問斬之時就已經不放在心上了！”她是威遠將軍府的人，那裏就像是她的家一樣，家都沒了，她還有什麽牽掛的？如果不是她能耐不夠，她早就殺到皇宮，一刀砍了慕容元昭了。然而接下來喬老夫人的一句話卻讓她不得不暫時忍下這口惡氣。

“現在整個將軍府就剩下你一個人了，你死了誰來為林澈平反，難道你想讓叛國者的名號寫進史書，一代又一代的傳下去嗎？”

“哼！若不是因為這個，奴婢何須忍氣吞聲，早晚有一天奴婢會為將軍、夫人，還有大小姐報仇的。”那丫鬟言辭中滿是戾氣。看得一旁的玉蘭心裏直跳，這位姐姐明明看起來挺溫柔的，這狠話說起來一點也不比男人弱！

喬老夫人則是面不改色地坐著，她不是沒見過這樣的人，比她更狠厲的人她都打過交道，因而對於這個帶著戾氣的丫鬟她早就習慣了。她雖然口沒什麽遮攔，但是她向來不會撒謊，沒多少心眼兒，好掌控。

“我的莞兒死得不明不白，你一定要查清楚到底是誰做的，然後及時把消息告訴我，我來決定怎麽做，你千萬不要擅自行動，否則只會適得其反，你自己有幾斤幾兩你應該清楚，有事先知會我。”

那丫鬟低下了頭，她確實是能耐不夠，所以十幾年過去了，既沒能幫將軍平反，還沒保護好夫人和小姐，致使她們雙雙死於那個昏君之手，她恨啊！她最恨的人是她自己，是她沒用！

看著她耷拉著的腦袋，喬老夫人唇角悄悄揚起一抹冷笑，就是這樣才對，這樣的人利用起來才不會費勁。

“柔妃可還安分？”喬老夫人問道。柔妃雖然是她送進宮的人，但是她畢竟不是喬家的人，宮裏榮華富貴，很容易讓她迷了眼，要是再有人慫恿，只怕棋子也會反手變成內奸，因而對於那個女人她並不十分放心。

“她暫時還沒有什麽小動作，都照著老夫人的吩咐辦事的。”

喬老夫人垂眸說道：“你要註意她的動向，一旦她有異動，一定要通知我。你轉告她，她是侯府的人，若是沒有撫寧侯府作靠山，她在宮中根本寸步難行。”這是實話，撫寧侯府不管怎麽說也是一大靠山，沒了背景的女子，除非她有常人不能比擬的手段，很難在爾虞我詐的後宮生存。但是怕就怕有一個更強的勢力找上她，一旦她反水，如果發現得及時還好，萬一她反咬一口，那對撫寧侯府來說絕對是滅頂之災，把柔妃送進宮這本來就是一步險棋，但是她沒辦法，不得不這樣做，哪怕明知有極大的風險。

“是。”她是隨柔妃進宮的，要是柔妃沒了，那她在宮中也會受很大限制，這於大事沒好處。

“時間不早了，你回宮去吧，小心點，別被人發現了。”喬老夫人擺了擺手，那丫鬟就離開了。

“玉蘭，把東西拿出來。”喬老夫人無力地吩咐道，言語中盡是疲憊與不安。

什麽東西？暗處的兩人朝玉蘭看去，只見她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布包，喬老夫人接過，並揮了揮手，示意她退下。玉蘭行了一禮，就依言離開房間，並關好門。

喬老夫人打開包裹的布包，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那赫然是一塊小木牌，由於離得太遠，陸、林二人看不清上面的字。

“莞兒，是他殺了你嗎？對不起，母親沒有想到他那麽喜歡你，可還是容不得沙子，母親親手把你送到了屠刀之下，母親對不起你啊！可是莞兒啊，你怎麽就不聽母親的話呢，你要是打掉那個孩子，就不會有殺身之禍了。母親有時候就在想，要是從前沒有把你嫁給林澈就好了，要是再等兩年，皇上登基了，直接把你送進宮，那後面不是什麽事都沒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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