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行止已經可以肯定江小姐就是阿凝，可是阿凝怎麽會成了江遠山的妹妹，她不是威遠將軍的女兒嗎？威遠將軍可只有她一個孩子，並不曾聽說他有個兒子啊？而且林家人丁單薄，林將軍也不曾有兄弟，況且江遠山姓江，不姓林。依林將軍潔身自好的名聲，也不可能會有私生子。

“明衛，你去江州走一趟，查查江遠山的老家還有什麽人？”林家查不出來，那就只有從江遠山這裏入手了。

明衛心思活絡，不比李嘯不善言辭，善於和人打交道，派他去再合適不過了。

三日後，陸行止就收到了江州的消息。看著信上的文字，饒是陸行止也被嚇了一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李嘯疑惑不解：“公子，怎麽了？江州有什麽事情發生？”

陸行止本身是個冷靜自持的人，不會輕易由此舉動。

陸行止看了看手中的信，緩緩開口說道：“每一個母親都是偉大的。林夫人······她為了解阿凝的鴆毒，甘願流盡渾身鮮血，為自己的女兒換血，只求她能活過來。”

李嘯震驚地說不出話來，林夫人，從前的喬貴妃，那可是個柔弱地不能再柔弱得女子了，換血，抽盡渾身鮮血，只為了救自己的女兒。

林夫人可以為了自己的女兒不惜犧牲自己的生命，陸行止也想到了自己的母親，那個從未蒙面的母親。舅舅和姨母都說她善良又溫柔，是世間難得的好女子，她拼盡全力生下自己，血崩而死，她給了自己生命，自己香消玉殞。

“如果是我的母親，她也會這麽做的吧。不，她已經做了，她生下了我，自己卻死了。娘，對不起，兒子都沒能好好孝敬您。”陸行止垂眸喃喃低語。

“公子，淑妃娘娘不會怪您的，她最大的心願就是您能平安長大，娶妻生子。”

“娘親的願望會實現的，我已經找到阿凝了，我要娶她，這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開她了。”陸行止一雙桃花眼裏寫滿了認真與堅定。

什麽！公子要娶凝小姐！

“公子，您要娶凝小姐，只怕陛下那裏······”李嘯頓了頓，仔細想想他家公子根本就不認這個生身父親，又哪裏會在乎他同不同意呢。但是他不僅是公子的父親，還是南越之主，是皇帝啊，他怎麽容得下凝小姐，更何況是公子要娶她。

“公子，要是被陛下知道凝小姐還活著，您還是要娶她嗎？”凝小姐的安危，他總會考慮吧。李嘯深深覺得自己聰明了一回，也懂得拐著彎勸人了。

陸行止邪魅一笑：“我又不是娶喬家的女兒，我現在要娶的可是江大人的妹妹江小姐。”

“江小姐？公子，凝小姐怎麽會成了江大人的妹妹的？”

陸行止把手中的信遞給他，並說道：“這也許就是善有善報吧。林將軍收養了部下的兒子，待他如親生，多年後，養子又救了他留在世上的唯一血脈。”

李嘯看著手中的白紙黑字，也不由地感嘆道：“事隔這麽多年，江大人還記得自己的義父，還冒死救下他的女兒，可見江大人有多尊重林將軍。”

“當年的威遠將軍林澈，不僅用兵如神，而且愛兵如子，在軍營中名聲極好。如果他多活幾年的話，他肯定是當之無愧的戰神，南越又哪裏會有安王這號人呢？”

李嘯大驚：“安王爺為南越開疆擴土，難道還比不上林將軍？朝野上下可都稱讚安王是戰王。”

陸行止嘲諷一笑，搖頭說道：“安王卻是是有開疆拓土的功勞，可是你別忘了，他為了攻下雁蕩山，犧牲了多少將士的生命，我南越多少好男兒戰死沙場。而奪回來的雁蕩山附近的十九州，早已被東陵毀得面目全非，朝中又吊了多少錢財去支援，如此勞民傷財，你還會認為他有功嗎？耗費了那麽多的人力、物力，奪回來的十九州，還指不定屬於誰的。”

李嘯沈默了。他從來也都覺得安王是戰王，拓寬了南越的疆土，卻從來沒想到，一將功成萬骨枯，就說雁蕩山一役，光是戰死的將士就有二十萬，還有很多將士雖然留著一條命，但有的殘疾，有的直接重傷不愈，一輩子只能在病床上度過。

“死了這麽多的人，為什麽安王還是要拼盡全力攻下十九州，這座毀得面目全非的城池。”李嘯表示腦瓜子不夠用，想不通啊。

“為什麽？攻下一座外邦的城池何其不易，人們只管城池有沒有攻下，何曾在乎過為了攻下這座城池犧牲了多少人的性命，只要死的不是自己家裏的人就行了。人們在稱頌元帥將軍的功勞，哪裏會註意到那些下層的人呢。”想到那麽多的南越男兒為了一座外邦的城池，把命葬送在異鄉，陸行止也有些黯然了。誰說下層人的命如草戒，他們都是父母生的，父母養的，誰的父母不會心疼呢。生子如此結局，倒不如生個女兒，生女猶得嫁比鄰，生男埋沒隨百草。

“人人都道是安王攻下的城池，那十九州儼然成了安王的地盤了。”陸行止從來都沒覺得安王心思單純，是個莽夫。

李嘯更不明白了，又問道：“公子，既然是這樣，那皇上為什麽不放棄攻占十九州呢，耗費人力、物力、財力，奪得的城池卻成了安王爺的手中之物，皇上他還能這麽放縱安王？”李嘯曾經是宮裏的侍衛，他可不認為皇上是個簡單的人，皇上向來多疑，怎麽沒懷疑安王的用心呢？

陸行止笑道：“皇上他又怎麽會沒有他的思量。他才是南越的皇帝，除非安王有膽子謀反，而且還要謀反成功，然後後世的史書上才會記錄是安王慕容元頊開疆拓土，不然史書上只會稱讚是昭帝雄才偉略，攻下十九州。”

“還是公子聰明，這些就是給屬下一輩子的時間，屬下也是想不到的。”李嘯深深覺得高層游戲深似水，他等平民豈可參。

陸行止邪魅一笑：“想那麽多做什麽，這些與你、與我都無關。”

“可是，公子，皇上他畢竟是您的父親。”李嘯硬著頭皮說道，他是真的擔心公子跟皇上鬧翻，皇上一氣之下對公子不利怎麽辦！所以他一有機會就提醒公子，昭帝是他的親生父親，這是永遠也改變不了的事實。

“他的兒子多了去了，而我不是。李嘯，你要永遠記得我是陸行止，我永遠都不會是姓慕容。”

“公子，您真的就不想······”李嘯欲言又止，就不想當皇帝嗎？

“當皇帝有什麽好，坐在那個最高的位置上，看著朝臣拜服，很有優越感？”陸行止冷哼一聲，繼續說道，“不過自欺欺人罷了。做皇帝，整日裏勾心鬥角，又要疑心誰有異心了，誰想奪他的位置了，就連閑暇時，也要考慮今晚給歇在那個宮嬪的宮裏。”

“這樣的日子有意思嗎！”陸行止淡淡地說道，“我可不是他，為了那個位置不擇手段，能利用的都利用了，一旦登上那個位置，又轉眼棄如敝履。”

陸皇後這些年的辛酸，陸行止通通都看在眼裏，還有那個未曾謀面的母親，不也是因為那個人的猜忌才早早地香消玉殞的嗎？

“公子，您恨皇上？”李嘯看看周圍，確定沒有隔墻之耳，方才小心翼翼地說道。

“不，我不恨他，他沒什麽值得恨得。他做的這些事都是一個正常皇帝會做的事。”陸行止說道，“但是他想殺阿凝，我就不會視而不見了。”

“公子，雖然凝小姐現在是江大人的妹妹，但是一旦她的真實身份揭開，她可是罪臣之女，皇上恐怕不會顧及您的感受，還是會處死她的。”

“所以就要所有人都知道林將軍就不是罪臣。”翻案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設計到阿凝，陸行止早就開始當年威遠將軍府通敵叛國一案。依林澈的心性名聲，他根本就不可能會通敵叛國，想要找證據也不是找不到，只是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那時候自己也還只有幾歲，根本不了解當時的情形，要找證據，必須要找到當年密報林將軍通敵叛國的人。

“公子，您要先為林將軍平反？”李嘯又被震驚到了。公子的腳步實在太快，他真心跟不上啊！

“不，我等不及了，阿凝留在江遠山那裏並不安全，我要親自保護她。李嘯，替我備馬，我要進宮。”

李嘯一楞，公子居然主動提出要進宮。自從公子的身世揭開之後，公子從來沒有主動進宮，從來都是皇後娘娘召見，而且還是召見好幾次，公子才勉強去一次。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你還楞著幹什麽？我要進宮，你快去備馬啊。然後，你就不用跟著了，你去鎮國侯府，告訴舅舅，我要成親了。”

“啊？”

“讓舅母和大嫂替我去江府求親。算了，舅母去，只怕江遠山也不會那麽容易同意。還是我親自去吧。李嘯，你和明城去制備厚禮，以作求親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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