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福院的東廂房裏，如嫣看著屋子裏簡陋的擺設，一張床加一張小方桌，連個梳妝臺都沒有，更不要說漂亮的首飾和名貴的胭脂水粉了。

“玉蘭姑娘，是不是來錯地方了，這裏怎麽適合我住呢，對我腹中的胎兒也不好。”如嫣一臉的嫌棄，眉頭緊皺，空氣中似乎還散發著一股子不知名的味道。

玉蘭心中暗笑：你以為你是來享福的麽？

“嫣姨娘，我們老夫人最是勤儉持家，最不喜歡鋪張浪費了，這裏雖然不及嫣姨娘從前住的地方豪華，但是勝在安靜，最適合安胎了。”

嫣姨娘以前住的地方是什麽？萬花樓啊！那裏可是男人的天堂啊，它的裝修確實是豪華奢靡。

玉蘭這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噎得如嫣啞口無言。

玉蘭輕笑著說道：“時候不早了，嫣姨娘您就好好休息吧，奴婢就不打擾您了，奴婢告退。”玉蘭打心眼兒裏也是瞧不起這個女人的，她雖然是個婢女，可是比起一個青樓出來的姨娘，玉蘭覺得自己不知道比她高出了多少倍。話音剛落，也不等如嫣同意，就徑直走了出去。那意思很明顯，跟你說話，不過是隨意客套罷了。

“神氣什麽，你還不也一樣是個丫鬟罷了！”翠兒啐道。同樣是丫鬟，憑什麽她就可以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覺。

“住嘴！”如嫣厲聲吼道。

翠兒心一驚，她還以為小姐會和她一起罵玉蘭呢，沒想到小姐竟然生氣了。

“小姐，翠兒實在是看不慣······”翠兒小心翼翼地說道，聲音越來越小。

“夠了，這裏是雙福院，由不得你胡言亂語。”如嫣在萬花樓裏長期看人臉色生存，深谙諸如玉蘭這類似的小人物的作用。丫鬟小廝這類人，不是主子，看似沒有什麽作用，實際上他們長期陪伴在主子身邊，對於主子的脾性，可謂是了如指掌，如果用得好，他們就會成為影響主子決定的關鍵人物。如嫣深谙此道，所以她從來不敢小瞧這些下人。

翠兒被如嫣一點，也才想到這裏是喬老夫人的院子，玉蘭又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鬟，若是跟她過不去，那就是跟喬老夫人過不去。翠兒慌忙捂著自己的嘴。

“小姐，那現在怎麽辦啊？要不然，咱們去找二爺，二爺最心疼小姐了。”玉蘭會是這種態度，那看來喬老夫人也沒想過要善待她們，翠兒憂心忡忡，是不是哪天連這種屋子都住不上了。

“翠兒，這怕我現在的一舉一動，都在喬老夫人的監視當中，只怕連二爺的身都近不了。”如嫣苦澀地說道。她現在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得意忘形了，就因為抓住了喬青山的心，又懷了孩子，就以為自己能坐上撫寧侯府二夫人的位置了。喬老夫人是個多厲害的人，看她那雙銳利的眸子，就知道她是有多精明了。趙氏可是喬老夫人的親侄女，就沖著一點，自己就永遠都不可能如願。除非，趙氏死了······

除非趙氏死了？如嫣眼前閃過一絲精光，或許也不是沒辦法。

“翠兒，你過來。”如嫣面上浮起一抹莫名的笑容。

翠兒心裏覺得很奇怪，依言附耳過去。

如嫣在她耳邊耳語幾句。

“知道該怎麽做了吧？”如嫣意味深長地看了看翠兒。

“小姐，她真的能幫咱們？”翠兒腦子轉的沒那麽快，對於其中的關竅還沒想明白。

如嫣笑道：“不是幫，是互利互惠。其他的你不用管，只要乖乖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雖然不太明白，翠兒還是點了點頭。

如嫣看著這簡陋的破房子，冷冷地說道：“我如嫣才不會一輩子都擡不起頭來呢！”

如嫣安安分分地住在東廂房，一點也沒鬧騰，喬老夫人聽聞，輕笑道：“她倒是有幾分忍耐力，果然是那種地方出來的。”萬花樓是什麽？青樓。青樓裏的女子最會做什麽，一個字——忍。

在一旁為喬老夫人捶背的玉蘭都不知道喬老夫人說這話，到底是在誇她呢，還是在貶她呢。

“奴婢帶她進屋的時候，看嫣姨娘似乎很嫌棄那屋子的，還說這裏不適合她安胎。”

喬老夫人暗道：安胎？這一胎不要也罷。

為了一個庶出，還是流著低賤血液的庶出，攪得二房雞犬不寧，這事兒絕對不允許。

“先暫時養著她，等過些時候，找個機會，給她一副藥，我是再也不想看到她這種女人了。”這話裏的意思，一副藥，可不單單是打胎了，大的小的都可以滾蛋了。一下子要了兩條人命，喬老夫人神色平淡，就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一樣。

“奴婢省的，老夫人放心。”這些年，玉蘭也沒少做這樣的事，早就習以為常了。

深夜，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現在芷馨院。

月光下，芳姨娘靜靜地依靠在窗前。

“出來。”芳姨娘淡淡地說道。

翠兒小心翼翼地走了進來。

“奴婢是嫣姨娘的丫鬟翠兒。嫣姨娘她······”

翠兒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芳姨娘打斷了：“嫣姨娘想讓我幫她？”

翠兒心裏一喜，看來事情是有戲了。“芳姨娘，您真的能幫我們姨娘？”

芳姨娘輕輕一笑，說道：“可是我為什麽要幫她？我是侯爺的妾室，而你們姨娘是二爺的人，二房的事，我怎麽好插手。”

“我們姨娘要翠兒代她向您道謝，前些日子多虧了您暗中幫助，姨娘才能保住孩子，等到二爺。芳姨娘，您就幫人幫到底，再幫姨娘一次吧。您和我們姨娘一樣都是妾室，妾室無論再得寵，在正室面前永遠都要低人一等，您就甘心嗎？您幫姨娘，姨娘也會回報您，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啊。”翠兒按如嫣的交代，一一向芳姨娘道來。

芳姨娘在心裏苦澀一笑，是啊，妾室就算再得寵也是個小妾，說狠點就是個下人罷了。

盡管她心裏也對翠兒的話很是認同，面上還是依舊神色如常。

“嫣姨娘倒是個聰明人。大家都是妾室，我能幫，自然也會搭把手。”芳姨娘很爽快地承認了確實是她在暗中保駕護航，嫣姨娘才能撐到喬青山回來。

“姨娘現在被困在雙福院了，連二爺的面都見不著，實在是束手無策啊。”提起這個，翠兒就一臉苦相。

“光是靠男人是不夠的。”芳姨娘淡淡地說道。男人實際上是最靠不住的，在床上可以對你百依百順，可一出了房門，就是以大局為重了，女人，更何況還是個小妾，根本就沒有地位，隨時都有可能會拋棄。

“你回去告訴嫣姨娘，想辦法讓二夫人和清心郡主掐起來，在老夫人那裏，清心郡主可比二夫人重要多了。”

翠兒想，清心郡主是皇上親封的郡主，地位卻是比二夫人還高，借清心郡主的手除去趙氏，這當然是個極好的辦法。

翠兒笑著說道：“翠兒代我們姨娘多謝芳姨娘指點，。這是我們姨娘的小小心意，還望您能接受。”說時翠兒從懷中拿出了一支白玉鐲，白玉純正，不見有任何雜質，在月光的照射下更顯得色澤剔透，一看就是正宗的和田上等玉，如嫣也是出手大方了。

芳姨娘也不推辭，伸手接過。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芳姨娘可不是沒成算的人，再好的東西若是沒有用，那也只是廢物。拿著這支白玉鐲，日後若是事情敗露，也算是有個把柄握在手裏。

“哼，娘，方才那個青樓女子的人怎麽會來找你？”喬如珍走了進來。喬如珍方才路過，卻剛好看見翠兒從芳姨娘的房間出來。喬如珍說這話時的語氣是輕蔑的，很顯然她是從內心裏看不上如嫣的，雖然她同樣不喜歡趙氏母女，但是對於出身風塵的如嫣，她是深深地鄙視，娼門女子，是最下賤的女子。

喬如珍眼尖，一眼就看到芳姨娘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白玉鐲，喬如珍頓時臉色一沈。

“你就因為貪圖這點東西，就跟那種下賤的人攪在一起！”

喬如珍的話裏絲毫不掩嫌棄鄙夷。這一刻，芳姨娘覺得心很累，自己辛辛苦苦為她籌謀，換來的卻是她的猜忌與鄙視。

“珍兒，娘沒有，娘這麽做都是為了你啊······”芳姨娘的語氣有些無力，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現在的她卻被自己的親生女兒所恥。

“你別說是為了我，你如果真的是為了我，那你就想辦法讓我出去，我就說了一句話，就被禁足了。而喬凝呢，喬芷芹呢，她們都還好好的做她們的清心郡主、撫寧侯府大小姐。”就因為自己有個做小妾的生母，無論怎麽做，都入不得眾人的眼。

芳姨娘聽著她的抱怨，耐著性子解釋道：“珍兒，二夫人和清心郡主······”

“不準叫她清心郡主！”清心郡主，皇上親封的清心郡主，在多少個夜裏，喬如珍都在痛訴，自己為什麽是個庶女，如果她和喬凝一樣，是嫡出，她就有機會參加牡丹花會，憑她的才藝，她肯定能獲得封賞的。

喬如珍心裏的嫉妒就像藤蔓一樣瘋長，最終化作了深深的執念——為什麽她不是出自周氏的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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