驪山縣令府中，趙氏不知道摔了多少茶杯花瓶，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丈夫在外面養了個年齡足以當他女兒的情人，在京城待得好好的女兒卻傳出了被皇上下旨懲罰的消息。

趙氏狠狠地拍著桌子，哭著大聲吼道：“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出嫁從夫，我把一切都給了他喬青山，為他生兒育女，操持整個家，而他竟然背著我養外室，他是不是還想著哪一日直接休了我，好迎那小賤人入府！還有我可憐的芹兒，那樣的知書達理，舉止有方，竟然被皇上罰抄經書。老天爺真是不長眼！”

趙氏伏在桌子上嗚嗚地哭了起來。

“夫人，您別傷心了，哭壞了身子，豈不是便宜了那個小賤人。還有大小姐，她在京城的日子也不好過，還指望著您給她出主意呢。”說話的是趙氏的陪房趙嬤嬤。

趙嬤嬤是趙氏娘家的家生子，後來隨趙氏出嫁一同來到撫寧侯府，老成持重，頗有心計，很得趙氏的信任。趙氏的娘家地位本來就不高，早在趙氏出嫁時，就已經開始衰落，趙嬤嬤看得很清楚，趙氏要想以後的日子過得好，娘家是指望不上的，唯一的出路就是她的親姑姑，喬老夫人。

“夫人，雖然現在二爺是護著那個小賤人，但是先不說她只是個外室，就是進了門，她也是個小妾，您何必跟她一般見識。”趙嬤嬤勸說道。

趙氏咬牙說道：“她休想進門。那小賤人不過是個風塵女子，她也配！”

趙嬤嬤嘆了口氣，趙氏年輕時做姑娘的時候，就是這般意氣用事，如今孩子都快出閣了，脾氣依然沒改。想到這裏，趙嬤嬤心裏也暗暗慶幸，幸好喬老夫人是她的親姑母，否則二爺早就厭棄她了，被休回家都是大有可能的。

“夫人，就是因為她是個風塵女子，您才不用擔心。您想想看，二爺是驪山的縣令，又是撫寧侯的親弟弟，要是讓人知道二爺養了一房外室，還是個出身青樓的風塵女子，那二爺的臉面還要不要了，撫寧侯府的臉面還要不要了，您覺得老夫人會同意嗎？更何況您是明媒正娶的正妻，還是老婦人的親侄女，老夫人自然是向著您的。”

私養出身青樓的外室，這樣的事情在權貴之中並不少見，但是卻絕對不能傳出去，更不允許鬧得沸沸揚揚，惹得其他人笑話，越是高門顯貴就越是重視名聲，不管內裏是多麽的腐朽破爛，外表都要看起來光鮮亮麗。

趙氏聽趙嬤嬤這麽一說，心裏也安定了幾分，饒是如此，心裏還是有些擔憂。

“可是，嬤嬤，二爺對那個小賤人倒是上了幾分心，而且二爺和她鬼混了些時日，萬一肚子裏弄出點貨來，二爺如果執意要納進門，老夫人只怕也會點頭同意啊！”

喬老夫人重視子嗣，趙氏一直都是知道的。她雖然是老婦人的親侄女，但是老夫人喜愛她，最大的原因卻是她早早地生下了一兒一女，長孫、長孫女都是出自她的肚皮。她把喬芷芹養在老夫人身邊，也就是為了博得老夫人的喜愛。

“夫人，那您就更不用擔心了。您是正妻，那個小賤人就算進了門也只是個妾，妾室在正妻面前可是要立規矩的，到時候還不是您想怎麽辦就怎麽辦。在咱們府裏，後院的事情可是您說了算。”趙嬤嬤多年來幫著趙氏打理後院，對於怎麽處理小妾，她向來是得心應手。

趙嬤嬤這話倒是說道趙氏心坎兒裏了，這麽多年來，喬青山的小妾也不少，可是還不是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那些小妾最多也就生個女兒，連個男胎也沒有。

趙氏的心這才稍稍平覆下來。

“夫人，依老奴看，眼下最要緊的是大小姐那邊，您還是早日回侯府吧，大小姐的日子可不好過。”

趙氏沈思片刻，說道：“芹兒是被皇上罰的，我回去了也改變不了一時半會兒什麽啊，但是這邊卻不能松懈，我要是走了，那小賤人可就得意了。”

趙嬤嬤頓時有一種想撬開她的腦袋，看看裏面都裝的是什麽的沖動，合著說了這麽多都白說了。在趙氏心裏，還是對丈夫的依靠更深。趙嬤嬤此時特別想說，二爺要是靠得住，還會在外面養外室嗎！

趙嬤嬤忍著想吐血的沖動，耐心地說道：“夫人，老奴倒是有個主意，既不讓外面那個有機可趁，又可以讓您護著大小姐。”

趙氏擡眼看著她，還有兩全其美的辦法？

“您可以把那個小賤人一並帶回侯府。二爺不是有納她為妾的心嗎，您是正妻，理應為二爺操持，可是那小賤人出身那種地方，您帶著她去向老夫人請示，一來是彰顯您的賢惠大度，二來嘛，二爺竟然為了區區一個青樓女子，竟然不顧正妻的顏面，老夫人更是會站在您這邊，您再趁機哭訴幾句，老夫人一怒之下，直接處死她都是可能的。”

姜還是老的辣，趙嬤嬤這個主意一箭雙雕使得不可謂不妙。

趙氏也頓時心花怒放，破涕為笑：“還是嬤嬤想得周到。這回進了京城，看那小賤人還能不能吹耳邊風！”

事不宜遲，趙氏立即吩咐人去請喬二爺。果不其然，喬青山見趙氏竟然同意納如嫣進門，當即大悅，大讚她賢惠明理，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趙氏的請求。第二日，趙氏就帶著喬青山的外室如嫣回京。

喬青山身為男子，並不知曉女人間的手段，但是如嫣卻是一清二楚。如嫣在煙花之地過活，對於女人間的較量，最是清楚不過。趙氏哪裏是大度，納她進門？在半路上弄死她都有可能。但是她根本就推脫不了，否則一輩子都別想進門，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一路上如嫣做低伏小，盡量不出現在趙氏的視線裏，生怕趙氏心下一怒，直接殺了她。

如嫣的想法是對的，趙氏一看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如嫣早就死了不下百遍了。一路上，一是如嫣的小心翼翼，二是趙嬤嬤在一旁勸說，趙氏這才強忍著沒一刀捅了她，一行人就這樣終於捱到了京城。

玉蘭早就得了喬老夫人的吩咐，在門口侯著了。

“二夫人，您可回來了，老夫人一直念叨著您呢，一早就吩咐奴婢在門口等您，二夫人您先去老夫人那兒看看吧。”玉蘭笑著說道，只說老夫人想念，絲毫沒提喬芷芹的事而，看起來到讓人覺得是老夫人想念這個有著血緣關系的媳婦兒了。

聽了這話，趙氏心裏也好受多了，果然還是姑母最疼愛她。而趙嬤嬤則是感激地看了一眼玉蘭。不管是不是老夫人的意思，總歸是玉蘭話說得好，不見任何破綻。

這時，如嫣被小丫鬟扶著下了馬車。玉蘭一看，楞住了，哪兒來的一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美人？

趙氏的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了，強忍著說道：“走吧，見老夫人要緊。正好，我也有話想和老夫人說。”說完，又咬牙看了如嫣一眼。都是這個小賤人，讓她在下人面前沒臉。

玉蘭隨即恢覆了神色，看來二房的事情可真不少，一個喬芷芹就已經夠喝一壺了，現在還弄出個小妾來，玉蘭看著這位年輕的姑娘眉目含春，雙眸出水，看起來就不像是正經人家的姑娘。玉蘭不由得同情地看了趙氏一眼，先是女兒壞了名聲，現在丈夫還弄出了青樓妾室來添堵，這簡直就是所有女人的悲哀。

“二夫人，請。”同情也只是一瞬間的事，這位二夫人的脾氣向來可不怎麽好，出了這麽多糟心的事，趙氏現在估計屬於一點即著的狀態，玉蘭可不想糟了那無妄之災，當即恭敬地帶著趙氏往雙福院走。不關自己的事，自己也別瞎摻和。

如嫣低頭跟在後面，大氣兒也不敢出。

看她那柔柔弱弱的樣，趙氏就更火冒三丈了，這小賤人擺出一副柔弱樣，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她是母老虎，要吃了她似的。趙氏剛想數落如嫣，趙嬤嬤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扶著她的手，說道：“夫人，您身子不好，這裏石子路有些滑，要是摔倒了那就不妙了，還是老奴扶著您吧。”

趙嬤嬤話裏話外的意思很明顯，都忍了一哭了，可千萬不能一時氣憤，功虧一簣啊。

趙氏這才憋下了一口氣。

雙福院中，喬老夫人正倚在榻上，手裏捧著茶杯，卻遲遲不喝，不知道神游到了哪裏。

玉蘭打簾進來，行禮說道：“老夫人，二夫人回來了，正在外面等著給您請安呢，還說有事要跟您商量。”

老夫人這才擡眼說道：“讓她進來吧。”

玉蘭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二房發生這麽多事，老夫人肯定暴跳如雷，玉蘭也不敢明說如嫣的事，只隱晦的說是趙氏有事要說，反正趙氏也確實沒有告訴自己是什麽事，那些都不過是自己猜的罷了，就算老夫人過後問起，玉蘭也可推說不知，免得平白無故遭了老夫人的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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