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這雙相似的眼睛，陸皇後想起那一日她跟隨還是皇子的昭帝前去拉攏他。

當時昭帝許諾他，如果助自己奪得皇位，必會封他做兵馬大元帥，甚至是位列王侯。

可他一口拒絕：“在下只盡心守衛南越江山，其他的與在下無關！”然後揚長而去。

當時，他的眼睛就是像眼前這雙眸子一樣，澄澈清明，似乎能一眼看透一切，世間醜態在他面前都會無所遁形。

陸皇後從沒見過他這樣的人，不識時務，卻又懷著一顆赤子之心，與那些桀驁不馴的人截然不同，一心一意做自己應該做的事。

因而這麽多年過去了，陸皇後依然記得這雙眼眸。

又想起宮中的人紛紛說喬貴妃把喬凝當女兒一樣在疼愛著。陸皇後恍然大悟，原來她是他的女兒！

喬凝疑惑地看著陸皇後，陸皇後看自己的眼神好奇怪，似乎是在尋找另一個人的影子一樣。

“娘娘？您怎麽了？”

陸皇後方才回過神來。

“啊，沒事······本宮看郡主長得好像喬貴妃。”

陸皇後迅速地恢覆了神色。

喬凝抿嘴一笑，說道：“喬凝是姑姑的侄女，自然是長得像姑姑。”

喬凝笑起來的模樣看似與喬貴妃一樣，實際上那神情卻是有著那個人的影子。特別是那個抿嘴的動作，簡直與他一模一樣。

陸皇後更加確信，喬凝是他的女兒！

“娘娘，您以前寒氣如體，傷了肺脈。之後又勞累過度，您的身子才日漸虛弱。您又吃了很多的補藥，看似於身體有好處，實際是在強行支撐您的身體。娘娘，您看您的頭發已經開始變白了。您切不可太過勞累，否則會日漸衰老，您要知道老去的不僅僅是您的容顏，還有您的身體。”

這些太醫肯定是能夠診斷出來的，但是卻不會像喬凝這樣明說，只會委婉委婉再委婉。但是喬凝卻偏偏要直言不諱，作為一個醫者，必須要對病人負責。此刻，不管她是誰，在喬凝眼裏，她就只是一個病人。喬凝有責任提出忠實的建議。至於陸皇後會不會采納，那就很難說了。

陸皇後請喬凝來，就只是為了試探她，至於治病一事只是一個借口罷了。因而喬凝所說的話，陸皇後也不在意。更何況現在又發現了這樣一個驚天的大秘密，就更沒有心情去關註自己的身體了。

“本宮知道了，多謝郡主了。來人，送郡主回去。”

陸皇後的心很亂，直接把喬凝打發走了。

喬凝雖然心裏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但是又說不上來。皇後既然已經發話了，而且明顯是在趕人，喬凝只好依言離去。

喬凝一走，陸皇後馬上吩咐莊嬤嬤：“莊嬤嬤，把那些京中的大臣之女的畫像都拿過來。”

“娘娘，您怎麽了？”莊嬤嬤也甚是不解。

“本宮要馬上為軒兒挑選妃子。對，馬上！”陸皇後堅定地說道。

“娘娘，可是殿下他······”莊嬤嬤有些猶豫，三皇子殿下喜歡喬凝啊！

“任何事都可以由著他，唯獨這件事不行。他娶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娶喬凝！”陸皇後厲聲說道。

莊嬤嬤大吃一驚，陸皇後向來都是運籌帷幄，謹慎小心，鮮少像如今這樣的發了狠地要做一件事。私心裏來說，莊嬤嬤其實覺得喬凝很適合做皇子妃，她聰明善良、貌美心嫻，必定是一位賢內助。可是為什麽皇後就是不喜歡她呢！

“娘娘，恕老奴多嘴，您明知道殿下的心思，您為什麽要這般堅決呢？如果您實在是不喜歡她，那就不做正妃，做側妃也好啊！您何必要拂了殿下的意呢！”莊嬤嬤苦口婆心地說道。

莊嬤嬤是看著皇後長大，也看著慕容寒軒長大的。她清楚地知道這兩個人都是一樣固執的人，甚至可以說是偏執。莊嬤嬤很擔心因為這件事情，會讓母子二人離心，這是她最不希望看到的。

“嬤嬤，你不懂。如果軒兒娶了她，別說是皇位了，只怕性命都難保！”陸皇後苦笑著說道，“哪怕軒兒怪本宮，本宮也一定不會讓他娶喬凝！”

陸皇後既然是這般說了，看來事情相當嚴重，莊嬤嬤沈默了，也不敢再多問，說出來了又是一場禍事。只能默默地期望殿下能理解娘娘的一片苦心，不要怪娘娘。

“可是娘娘，要立誰為妃呢？”

陸皇後若有所思地說道：“安丞相是百官之首，能拉攏到他自是最好不過。但是，一來皇上那裏估計不會同意；二來，安筱雅名聲已經壞了，怎能做本宮的兒媳。”

安筱雅的品行如何，陸皇後自是不會在意，皇室裏的人哪有善良的。可是安筱雅太笨，輕而易舉就被人識破了。這樣的人，陸皇後當然看不上。

“老奴記得，吏部尚書家的秦初蘭小姐倒是個不錯的。”莊嬤嬤也幫著參謀。

陸皇後拿起秦初蘭的畫像，想了想，說道：“秦廉太過剛直，娶了他的女兒也未必能拉攏他，也許還會就此結怨。”說時，又把秦初蘭的畫像放下了。

“這個女子不錯，向巍的女兒。”陸皇後拿起向訾菱的畫像。

點頭笑著說道：“向巍是安王軍中第一猛將，在軍中威信極高，向訾菱還是他唯一的孩子。”

“還有這個，刑部尚書的女兒也不錯。”

說時又看到另一幅畫像，那女子生的十分清新脫俗，讓人一看就被吸引了。拿起一看，卻是護國公之女周清懷。陸皇後可沒忘記從前那個不可一世的周貴妃給自己找了多少麻煩！陸皇後生氣地把畫像一扔，性周的女子休想做本宮的兒媳！

“護國公府的女兒怎麽也會呈上了，真是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莊嬤嬤一邊把桌子上淩亂的畫卷理了理，一邊說道：“娘娘您消消氣，許是下人們看錯了。”

莊嬤嬤對護國公府的人自然也沒有好感。當年皇上寵幸周氏，提拔護國公府打壓鎮國侯府，皇後娘娘被冷落，還有淑妃娘娘也······

後來周氏被打入冷宮，要不是護國公留了一手，把自己瞥的一幹二凈，如今哪還有護國公府的存在。盡管如此，這些年來，雖然護國公府依舊存在，但早已是一副空殼子。

“老奴覺得您還是和殿下商量商量吧。就算不是清心郡主，但也總得殿下同意啊。”

莊嬤嬤怕她不愛聽這些話，又解釋道：“娘娘一番苦心，殿下也得領情才是。殿下是您一手帶大的，他的性情您也是知道的，殿下不是那種為了兒女私情就不顧一切的人，您要相信殿下才是。您如果一個人就決定了他的終生大事，只怕殿下也會傷心的。”

陸皇後沈默了，自己這個兒子自己又怎麽會不清楚，但是心裏仍然很擔心。

經過一番思想鬥爭之後，陸皇後擡頭吩咐道：“莊嬤嬤，把這些挑些好的出來，等明日軒兒來了，讓他從中挑吧。”

這是最後的妥協了。陸皇後覺得這是最大的讓步了。

莊嬤嬤也知皇後能做出讓步已屬不易了。陸皇後是她看著長大的，從小就有男子的果斷和毅力。殿下和皇後一樣，骨子裏都是固執的人。兩個同樣固執的人遇到一起，還指不定會鬧出多大的動靜呢！

莊嬤嬤之所以極力推薦秦初蘭，就是因為她見過那個姑娘，性子與喬凝有三分相似，溫婉嬌俏，心思靈巧。想必殿下久而久之也會真心接納的，可惜皇後娘娘拒絕了，她太以大業為重了。

第二日，慕容寒軒興高采烈地來向陸皇後請安。昨日陸皇後召見喬凝的事，他已經聽說了，心下以為喬凝很快就能成為他的新娘子了。心中高興，走起路來也是精神氣十足，神采飛揚。

“兒臣給母後請安。”慕容寒軒微笑著向陸皇後行禮。

陸皇後溫柔地一笑，指了指桌上的畫卷，說道：“軒兒你來的正好，看看這些，有沒有中意的。”

慕容寒軒心生奇怪，這些畫卷都是什麽啊？心中閃過一絲不安，難道又出了什麽狀況？

拿起一看，全是京中貴女的畫像。

慕容寒軒臉色一變：“母後，您這是什麽意思！”

陸皇後看著他，平靜地說道：“你長大了，是時候該娶妻納妾了。”

“母後，兒臣對您說過說過，兒臣要娶清心郡主喬凝為妻。就算是要納妾，也不能正妃剛過們就要納側妃的啊！”

“軒兒，你要娶誰都可以，唯獨不能是喬家的女兒。”陸皇後正色說道。

不止是喬凝，喬家的女兒都不可以！

“為什麽？母後，您告訴兒臣為什麽！”慕容寒軒說話的聲音不由自主地大了幾分，“母後您難道是因為父皇太寵幸喬貴妃，所以您不喜歡喬家的女兒？”

陸皇後不答話。

“母後，您要知道兒臣這麽做也是為了能讓母後早日達成心中所願。娶凝兒為正妃，就能得喬貴妃的支持，這對於我們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慕容寒軒怕陸皇後因為喬貴妃的得寵而恨烏及烏，因而不讓自己娶喬凝。

然而陸皇後並不為所動，閉著眼睛，沒說話，不知道她在想什麽。

慕容寒軒頓了頓，語氣緩了幾分，“就算沒有喬貴妃，父皇他也······”他也不會寵幸您的。

這話一出，慕容寒軒也覺得太傷皇後的心了。但是這麽多年，父皇對母後的態度，他看得清清楚楚。父皇不喜歡母後，一點也不喜歡，甚至達到了討厭母後的地步。他寧願寵幸麗妃那樣的人，也不肯來景陽宮看一眼母後。

然而陸皇後面不改色，從頭到尾都是一個表情。昭帝心裏有沒有她，對她來說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個位子！

“軒兒，為了母後，也為了你自己，你都不要在想著喬家那個丫頭了。這些都是母後挑出來的，無論家世、才貌都是一等一的，你自己挑一挑吧，調好了，母後就去找你父皇，請旨賜婚。”

慕容寒軒一氣之下，將桌上的畫像全部掃落在地，轉身離去，頭也不回地走了。

屏風後，陸皇後看著兒子孤寂落寞的身影，緊緊地握著自己的手，手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也渾然不覺。

“娘娘。您這是何苦呢？您就跟殿下說實話吧。”莊嬤嬤在一旁抹著眼淚。

“嬤嬤，這件事情軒兒不知道最好。軒兒是我的兒子，我了解他，他會以大局為重的，他會相通的。”

慕容寒軒離開景陽宮，徑直去了莞月宮旁邊的桃花林。

此時，喬凝正在桃花林裏吹笛子。悠揚的樂聲傳來，慕容寒軒的心情也舒暢了幾分。

“寒軒哥哥。”喬凝放下笛子，笑著跟他打招呼。

“凝兒。”慕容寒軒走上前去，為她拂去在發間飛舞的花瓣。

看著慕容寒軒仍然鐵青的臉色，喬凝眉頭一皺：“寒軒哥哥，你怎麽了？你有心事？”

慕容寒軒突然一把抱住了她。

凝兒，你關心我。你的心裏是有我的，對嗎？

“凝兒，如果我說我要娶你，你會答應嫁給我嗎？”

“寒軒哥哥，我······我還小······”喬凝結結巴巴地說道。

嫁給寒軒哥哥？這太突然了！

上一次，慕容寒軒雖然隱隱地傳達了自己的愛意，但是喬凝卻並沒有往那方面想。在喬凝的心中，他是寒軒哥哥，不是情哥哥。

“你不願意？你不喜歡我，對嗎？”這一刻，慕容寒軒覺得自己的心好痛。

“不是這樣的。寒軒哥哥，你是凝兒心裏重要的人，但是凝兒真的沒有想過要做寒軒哥哥的妻子。”

慕容寒軒狠狠地吸了吸她發間的香氣，這才放開了她。

“凝兒，我要納妃了。”

“寒軒哥哥，我，你，你一定要幸福。”

一定要幸福，沒有你，何來的幸福。我想聽的不是這個，我想要和你一起幸福。

凝兒，既然你不喜歡我，那我娶誰又有什麽差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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