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凝隨著慕容霖蕭一路來到了德昭宮，惠妃的寢宮。

看著高懸的匾額，上面寫著龍飛鳳舞的三個字“德昭宮”，惠妃的封號為“惠”。再想想惠妃娘娘慈眉善目、賢良淑惠，喬凝想或許也只有惠妃當得起“德昭”二字了。

“這幅匾額是當年母妃晉升妃位，父皇親自書寫的。這大概就是母妃這一生最大的榮耀了。”慕容霖蕭幽幽地說道。也不知道他是說給喬凝聽的，還是說給自己聽的。

喬凝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了一絲淡淡的喜悅和憂傷。喜悅和憂傷本來是矛盾的，但是卻都融於這幅匾額中，惠妃雖然深居淺出，實際上內心深處仍然一直惦記著皇上。

二人進了內殿，幾株翠竹映的宮殿更加幽靜。走進殿內，只見房中擺設簡單卻不失雅致，墻壁上還掛著許多字畫。喬凝一看，下面的印章好像都是刻的同一個人的名字。

慕容霖蕭笑著說道：“這些都是我從小到大每年母妃生辰給她送的禮物。”

喬凝微微一笑，說道：“殿下你每年都送字畫，都不變個花樣。”

“母妃說了其他的東西都是死物，而這些是我親手所做，意義非凡。”

慕容霖蕭這才註意到，此時他都沒用“本殿”自稱了。仔細想想也是，喬凝也是郡主，卻從不自稱“本郡主”，自己要是一直以“本殿”自稱，那不就成了擺譜了嘛！

在皇宮中，每個人都要有自己的威嚴氣勢，否則就會被人輕視，就連溫潤如玉的慕容霖蕭也是如此。而現在跟喬凝說話，慕容霖蕭卻在不知不覺間放松了下來。仿佛不存在什麽皇子、郡主，二人都是普通人。

此時一宮女掀起簾子從裏間走出：“殿下回來了，娘娘醒了，正盼著您呢。”

又見四皇子身旁還站著一位妙齡少女，心下一楞。今兒個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還不見過清心郡主。”慕容霖蕭正色說道，又恢覆成了皇子的姿態。

那宮女方才屈膝行禮：“奴婢見過清心郡主。”

“姑娘請起，不必多禮。”喬凝溫柔地說道。

那宮女笑著說道：“郡主客氣了，郡主叫奴婢‘素娘’就好。”

素娘待在惠妃身邊多年，也知道惠妃最近正為慕容霖蕭的親事操心，眼下竟見慕容霖蕭親自帶著一位小姐來了，又是一位郡主，想必也是門當戶對的，而且這位郡主連一點郡主架子都沒有，為人和善，日後一定是位賢妻良母。素娘在心裏正樂著呢！這下娘娘不用愁了！

慕容霖蕭急著見惠妃，也沒註意到此刻素娘那堆滿著笑容的臉。而喬凝則是一臉莫名其妙，這素娘姑娘在笑什麽，喬凝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臉上有東西？

“郡主，快去看看母妃吧。”

喬凝跟著慕容霖蕭的腳步走了進去。

只見惠妃躺在床上，人是醒著的，只是臉色發白，整個人虛弱地躺在床上。

“母妃，清心郡主來看你了。”慕容霖蕭上前將惠妃扶著坐在床上，又貼心地在背後墊了個枕頭，掖緊了被角。

“惠妃娘娘，您身體感覺怎麽樣？喬凝略通醫術，可否給您診一下脈？”

先前莞月宮的事，惠妃也是知道的，喬凝說略通醫術，也是謙虛的說法。惠妃笑著說道：“那就有勞郡主了。”

喬凝雙指置於惠妃脈搏處。惠妃脈象虛弱輕浮，喬凝忍不住眉頭微皺。

“郡主，母妃怎麽樣了？”慕容霖蕭擔憂地問道。

喬凝沈思片刻，方才說道：“惠妃娘娘，恕我直言，您是不是曾經小產過？”

“小產？”慕容霖蕭疑惑道，“母妃，兒子怎麽從來沒聽您說過？”

惠妃嘆了口氣，幽幽地說道：“那都是過去的事了。那時，蕭兒你還沒出生。那一年我剛進宮不久，就有了身孕，這本來是大喜事，我高興極了。當時，一同有孕的還有一位妃子。宮中兩位妃嬪有孕，幾個月後，安王也大勝回朝，皇上大悅，當即設宴慶祝。可沒想到，就在宴會上，我與那位妃子都被人下了藥。那位妃子正懷著七個月的身孕，最終還是一屍兩命。而我雖然活了下來，肚子裏的孩子卻沒了。”

“也就是說我本來還有個哥哥的，母妃，這件事，您怎麽從來都沒和兒子說過，兒子也從來都沒聽宮裏的人提過？”

“都過去了，你哥哥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而且皇上曾經下令，不得再提。宮裏知道這件事的人寥寥可數，就連郡主的親姑姑喬貴妃只怕都不知道。”

“這又是為什麽？”喬凝奇怪地問道。

慕容霖蕭也是一臉迷茫。

“你們可知道，那位妃子是何人？她是皇後的胞妹，被皇上封為‘淑妃’。當時皇後入宮已經有幾年了，卻遲遲沒有身孕，反而是當時的周氏生下了皇長子。鎮國侯府這才把小女兒也送進宮來。沒想到後來卻是皇後先有孕，幾個月後，我和淑妃也懷孕了，皇後產下三皇子不到一個月，我和淑妃就出事了。當時宮裏面紛紛傳言是皇後下的手，但是皇後失口否認了，而且也找不到證據證明是皇後做的，事關重大，為了後宮的安寧，皇上只好下令永遠不再提這件事。”

喬凝與慕容霖蕭都沈默了。這理不清的事兒啊！

“這些都是二十年前的往事了，誰也說不清。”

喬凝回過神來，說道：“娘娘您當時小產，身體損害很大，還沒調養好，就又懷孕了。”

惠妃笑道：“郡主醫術超群，一診脈就知道的一清二楚，確實如此。”

“這些年，娘娘的身體一直都很虛弱，歸根究底都是因為小產之後沒補回來，後來懷孕生子又消耗過大。這次落水，唉，又是在折騰您的身體。娘娘，您的身體需要好好調養才是。我給您開個方子，您照著方子，按時吃藥進補，心情保持愉悅，堅持兩三年，不出意外的話，就能把之前的損耗補回來。”

“一切就有勞郡主了。”慕容霖蕭感激地說道。

喬凝笑著對他點了點頭。素娘早就在一旁準備好了文房四寶。喬凝寫了方子，見天色已晚，就起身告辭了。

“素娘，你去送送郡主。”惠妃吩咐道。

慕容霖蕭本來想親自去送她，但是礙於男女有別，天色又有些晚了，多有不妥，這才派了素娘去送。

母子倆又聊了一會兒，惠妃就打發慕容霖蕭回去休息了。

不多時，素娘就回來了。

素娘笑嘻嘻地屈膝行禮：“素娘給娘娘道喜。”

惠妃微微一笑：“喜從何來？”

“我的娘娘，您還裝傻，當然是四皇子和郡主了。”素娘賊兮兮地笑著說道。

“奴婢回來的時候，順便在莞月宮打聽了一下，清心郡主不僅模樣長得好，而且性情溫婉，心地善良，聰明伶俐，又通曉醫術，跟咱們殿下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惠妃笑著說道：“這丫頭確實不錯。本宮和她同時落水，若不是她幫著本宮，本宮只怕早就沒命了。”

“就是就是，娘娘您再看郡主寫的這字兒，絹花小楷，日後嫁給殿下，不正好應了那句紅袖添香，夫唱婦隨嘛！”

素娘不遺餘力地把慕容霖蕭和喬凝湊在一塊兒。素娘啊，你直接改名叫紅娘得了！

“你倒是想得遠。清心郡主可是喬貴妃的心頭肉，可不是人想娶就能娶到的。而且蕭兒是什麽意思還不知道呢，怎麽也得他喜歡才是。”

惠妃是個好母親，總為兒子想著。

“娘娘，這麽多年，殿下可從來沒把那個女孩子帶進德昭宮來。您要是有心讓郡主做您兒媳婦兒，就趕緊問問殿下，只要殿下一同意，您就趕緊下手，一家有女百家求，不然就晚了。”素娘在一旁著急地說道。這麽好的姑娘，誰不想娶。

惠妃一聽，是這個理兒，看來明兒就得問問兒子的意思了。

於是乎，第二日，素娘難得地見到了四皇子殿下臉紅的害羞模樣。

惠妃微笑著問自家兒子：“蕭兒，你覺得清心郡主怎麽樣？”

一向溫潤如玉的謙謙君子像個孩子似的臉紅了。喬凝不是那些一般的世家貴女，她是一個讓人感覺很輕松自在的女子，慕容霖蕭不是沒感覺，只是從來沒往那方面想。如今自家母妃直接開門見山地提出來，慕容霖蕭深深覺得不知所措。

沈默了半晌，終於在自家母妃的灼灼目光中，低聲說道：“她，很好。”

素娘當即拍掌：“奴婢就知道殿下肯定會喜歡的。”

素娘這一起哄，慕容霖蕭終於受不了了，尋了個理由，也沒等惠妃說什麽，直接飛快地逃開了。有史以來，這般窘迫。說好的，端方有禮呢？

托了素娘的福，惠妃有史以來第一次看到自家兒子落荒而逃的模樣。

惠妃趁熱打鐵，立即由素娘扶著去了莞月宮。惠妃身體未愈，但是為了自己兒子的幸福，拖著病體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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