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福院裏，老夫人正閉眼沈思，忽聽到玉蘭回來了，這才睜開雙眼。

“東西、人都送去了，三小姐有沒有說什麽？”

玉蘭答道：“三小姐要奴婢代她感謝老夫人。”

“嗯。”老夫人點了點頭，“在外十年，苦了她了。是我對不住她。”

玉蘭說道：“奴婢看三小姐不曾有任何埋怨的意思，只是離家太久，忽然回來有些哀傷。”

老夫人神色一凜。

玉蘭慌忙跪地：“奴婢該死，奴婢多嘴了。”說時就自己抽了自己兩巴掌。

“夠了。”老夫人幽幽的說道，“玉蘭，你跟在我身邊也有十幾年了吧。”

玉蘭恭敬的答道：“奴婢從八歲起就跟在您身邊伺候，而今已有十五年了。”

“十五年，你知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在我身邊伺候了這麽長時間。”老夫人說道，“你善解人意，這是我最喜歡你的地方，但同時也是我最不喜歡你的地方。不過你向來懂事，知道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

“是，奴婢明白。”

許久，老夫人才幽幽說道：“或許我當年做錯了，莞兒她是怨我的吧。”

玉蘭也知道老夫人此時不過是想有個不會亂說話的人聽她說話而已，當下也一直跪在地上，低著頭，默默的聽著。

“可是，為了整個撫寧侯府，我不得不這樣做，別說是我的女兒，就算是要我的命，我也可以舍······”

這一刻玉蘭覺得自己很悲哀，自己只是一個婢女，是不是在什麽時候，自己也會被毫不猶豫的舍棄，自己終究不過是一枚人人操控的棋子罷了······

雲華院，周氏住的院子。

周氏抱著幼子喬銘，喃喃癡語：“銘兒，母親只有你了，你放心，為了你，母親可以不惜一切······”

秋雨院，喬如珍看著自己院子裏的陳設，想到喬凝住的是扶風院，心中惱恨，緊緊的扭著手中的帕子，牙關咬緊，說道：“總有一天，扶風院會是我的。”

芳姨娘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說道：“珍兒，你不急，你放心，娘一定會幫你的。”

喬如珍火氣更盛了：“幫我，你怎麽幫，去求老夫人，還是去求爹！”

“珍兒，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來呢，娘做什麽不都是為了你嗎！”芳姨娘心中難受極了，她知道自己的女兒一直嫌棄自己是個妾，沒能給她嫡出的高貴身份，可是這一切也不是她能選擇的，自己努力的給她好的生活條件，可她卻嫌不夠，自己可是她的親娘啊······

喬如珍向來會察言觀色，看芳姨娘淚眼朦朧，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過。

“對不起，娘，是珍兒一時心情不好，說錯了話。娘，您別傷心了。”

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喬如珍一服軟，先前她話裏話外的嫌棄就立刻被芳姨娘拋擲九霄雲外了，取代它的是無與倫比的心疼與自責。

“珍兒，是娘不好，對不起你啊，嗚嗚······”

喬如珍自恃是撫寧侯的長女，又有一母同胞的侯府長子，因而其性格向來好強，不喜哭哭啼啼的。見芳姨娘梨花帶雨，著實心煩，又不敢隨便亂說，招來更多的眼淚。

“娘，你別哭了，”喬如珍堅定的說道：“我是爹的長女，又精通琴棋書畫，喬凝只是一個養在庵堂的災星，憑什麽她能住扶風院，，難道我就住不得麽！”

芳姨娘漸漸止了眼淚，說道：“珍兒，她是嫡女，你不能······”

“娘！”喬如珍急了，“難道我就不能成為嫡女麽，我哪一點比她差。”

對，嫡女，只要成了嫡女，又占著長字，那地位自然就比喬凝高。

喬如珍腦海中浮現了一個計劃，輕聲對芳姨娘說道：“娘，只要你成了正室，我就是嫡女了。”

“珍兒，您只是一個妾，何況夫人還在，又哪裏輪得到我呢。更何況就算是扶正了，也只可能是平妻。”芳姨娘哀嘆道。

“如果喬凝不再了，喬銘又小，想對付他輕而易舉，倒時候周氏沒了依靠，娘再在爹面前吹吹枕頭風，何愁事不成。”

芳姨娘嚇了一大跳：“珍兒，打消這個念頭，喬凝不能動。否則後果你我不承擔不起。”

“為什麽，她不就是個嫡女嘛！”

“珍兒，有些事你不知道。”芳姨娘頓了頓，說道，“你別看在庵堂生活了十年，看似老夫人和老爺對她不管不問，實際上每月照例給她豐厚的銀錢，從不曾短缺，你是看得到的，老夫人對喬芷芹那麽寵愛，可還是把頭面給了喬凝，喬凝在老夫人那裏有不可取代的地位。”

“不可取代的地位！”喬如珍嘴角浮現了一絲詭異的笑容，“既然是這樣，只要老夫人不喜歡她了，那她就什麽都不是了。”

“珍兒，你······”芳姨娘看她的表情，突然覺得自己從來都不了解自己的女兒。

“娘，要是喬凝做了讓老夫人不高興的事，你說會怎麽樣？”

“珍兒，你想做什麽，你可別亂來啊。”芳姨娘慌了。

“娘你放心吧，我會一步一步的讓她失去一切······”喬如珍美麗得面孔布滿了陰毒。

······

夜幕降臨，也是晚飯的時間了。

喬凝來到飯廳時，只見周氏抱著一個小娃娃坐著。

“凝兒見過母親。”喬凝規規矩矩的向周氏行了。

“起來吧，來，來看看你弟弟，方才銘兒在睡覺，你沒見著。”周氏語氣仍舊不冷不熱。

喬凝對未謀面的弟弟還是很期待的，她走到周氏身邊，看著那個被周氏抱在懷裏的小娃娃。喬銘年方五歲，還是個小糯米團子，可愛的緊。

“銘兒，這是你親姐姐。母親怎麽教你的，快，叫姐姐。”周氏柔聲說道。

“姐姐。”喬銘軟糯糯的聲音響起。

喬凝歡喜極了，生怕冷落了他，急忙笑著答應道：“嗯，弟弟，乖。”

喬凝上前一會兒摸摸他的頭，一會兒握握他白嫩嫩的小肥手，這些還不夠，又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胖嘟嘟的臉蛋兒。一不小心，喬銘的口水擠了出來，滴在了她的纖細的手上。喬凝也不在意，只拿著手絹給弟弟擦了擦臉。

“弟弟，你好可愛哦。”喬凝笑著說道。

看喬凝如此喜歡弟弟，一點也不嫌棄弟弟的口水，周氏的神情也緩和了很多，溫柔的說道：“凝兒，這麽多年，你恨我嗎？”

“凝兒從來都沒有恨過任何人，凝兒，只希望母親能原諒我。”喬凝有些哽咽了。

周氏也禁不住眼淚盈眶：“說來也不是你的錯，是母親偏執了。”

又拍了拍她的肩膀，說道：“你也長大了，懂事了，以後你要和你弟弟好好相處，你弟弟還小，你這個做姐姐的，多看著他。”

周氏言語中頗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喬凝對喬銘也很是喜歡，笑著點了點頭：“嗯，凝兒是姐姐，一定會照顧好弟弟的。”

“你們母女在聊什麽呢，怎麽還哭起來了？”玉蘭扶著老夫人走了進來。

喬凝開心的說道：“祖母，您來了。”

說時，就走上前去，與玉蘭一左一右扶著老夫人。

“祖母。”喬銘也跟著喊道。

周氏也抱著喬銘迎了上去，一臉欣慰的說道：“凝兒長大了，說要照顧弟弟呢。”

老夫人眼前一亮，點頭笑著說道：“嗯，你們姐弟相處的好，祖母也就放心了。”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自然是極容易相處的。”周氏笑著接過老夫人的話。

“珍兒、曉卉見過祖母，見過母親。”喬如珍與喬曉卉與一同走了進來。

芳姨娘等妾室算不得正經主子，是沒有資格與夫人小姐一起用膳的。

不多時，一個中年男子從外面走了進來。那是撫寧侯喬青城。

喬青城先是向老夫人行了禮：“母親。”

老夫人拉過喬凝，對她說道：“凝兒，快來見過你父親。”

喬凝恭敬的行禮：“凝兒見過父親。”

喬青城看著那張相似的面孔，不由楞了楞神，很快又回過神來，大手把她扶起，說道：“凝兒，你都這般大了。”

又咧嘴笑了笑：“你長的真像你姑姑。”

之後，周氏、兩個女兒都同喬青城見了禮，方才開飯。

趙氏母女原是二房，早幾年就分開用膳了，所以沒和他們一起吃飯。

大家族吃飯向來秉承食不語的原則，席間都也無事。再加上周氏的一席話，還有可愛的弟弟，喬凝覺得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可是，她沒有註意到的是，喬如珍那暗藏怨懟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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