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黎佳依一到公司, 就被孟學真叫進了辦公室。

男人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全無以往半分笑意，黎佳依心頭“咯噔”一聲輕響。

孟學真將電腦顯示器轉了個圈，半對著黎佳依, 半對著自己：“這是你吧？”

黎佳依擡頭看清屏幕上的畫面，瞳孔驟然一縮，臉色不可抑制地白了白, 心頭迅速慌亂了起來, 隔了一會兒，她抿了抿唇道：“畫面裏的人有點小，我看不太清。”

孟學真冷笑：“那昨天下午六點半的時候，你人在哪裏？”

黎佳依勉強鎮定下來：“表哥，你問這個幹什麽？”

“黎佳依。”孟學真直直看了她一眼, “我就沖著你叫我這一聲表哥，這會兒才耐著性子問你,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幾個以前都是做什麽的？”

黎佳依想不通為什麽孟學真會突然拿到這個監控視頻, 但一個沒聲音的監控視頻也證明不了什麽, 她斂下心頭紛亂的情緒：“我昨天下午去逛商場了, 然後碰到了趙初瑤, 就想問她要個簽名——”

“冥頑不靈。”孟學真心頭好一陣失望, 忍不住打斷她。

黎佳依咬了咬唇：“表哥你幹嘛突然兇我？”

面前的女孩子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孟學真要不是確定了她做了什麽，還真要被她蒙騙過去。

“你知不知道嫂子和趙初瑤是認識多年的高中同學？你昨天到底找趙初瑤說了什麽話, 可是趙初瑤親口告訴嫂子的。”

黎佳依眼睛驀地睜大——

不，不可能，他是在詐自己，誰都知道趙初瑤和方輕輕不和，趙初瑤就算不信她，怎麽也不可能親口告訴方輕輕這件事的。

“表哥你在說什麽啊？”

孟學真失望透了，忽然也懶得再說了，一擺手：“算了，你去外面收拾下自己的東西，我們公司廟小，容不下你這種大佛。”

黎佳依這下完全慌了：“表哥，你們不能辭掉我，我沒犯任何錯誤——”

孟學真冷著臉：“我會讓財務多給你補幾個月工資的。”

“我不走！”黎佳依忽然失控叫了一聲。

她學歷一般，要不是她媽托了孟學真，不可能找到這麽清閑又工資高的工作，更何況這裏還有……她想不明白，一個好好的計劃怎麽會突然出那麽大的紕漏。

孟學真依舊端坐在辦公桌前，平素一雙帶笑的眼睛冷淡又銳利，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醜，又像是能直直看進她內心一樣：“讓你走已經是我拉下臉面跟湛哥求情的結果了，不想走你就等著收法院傳票吧，到時候全公司都會知道你做了什麽。”

“跟湛哥求情”幾個字完全刺激到了黎佳依，她眼睛驀地睜大，脫口便道：“她有什麽好的，那圈子裏有幾個女明星是幹凈的，出道就演女主角，說不定被多少人包養過呢——”

“黎佳依！”孟學真重重拍了下桌子，“表舅媽怎麽會生出你這麽個東西。”

黎佳依冷笑：“我說錯了嗎？不然你去問問有多少人是跟我一樣的想法。”

孟學真不怒反笑：“你在這兒做了也有兩年了吧，咱們公司名字能記住吧？”

黎佳依楞了楞：“當然啊，方——”

她驀地頓住話音。

“方就是方輕輕的方，你以為這公司是為誰辦的啊？”孟學真冷笑著看她，“從頭到尾就不存在什麽金主，你不是聽我們說提過一兩句嫂子的家境麽，所以才能編出這麽個荒謬至極的謠言，她之所以入圈這麽順利，有一半的路是自己的走的，還有一半的路是湛哥親自給她鋪的。”

***

黎佳依抱著收拾好的東西，失魂落魄般往外走，岑禹那些人都在辦公室沒出來，其他相熟的員工過來詢問情況，她也像是沒聽見似的，滿腦子都是孟學真那句話：“方就是方輕輕的方，你以為你這公司是為誰辦的啊？”

方輕輕出現之前，這公司就已經存在了，她以為自己才是先認識周湛的那個……

寧筱見她神思不屬，抱著箱東西直往門上撞，忙從前臺出來拉了她一把：“佳依，你想什麽呢？”

黎佳依回過神。

面前的女人眉眼溫和，說話聲音也輕輕細細的，她平時就帶著孩子在前臺坐一坐，工資就跟她差不多，有什麽好東西，孟學真那幾個上趕著送到她面前，連周湛偶爾也會多跟她說幾句話，不像她，費盡了心機，也還沒能完全融進他們的圈子中，不然怎麽會連方舟指得就是方輕輕和周湛都不知道呢。

寧筱眉梢微蹙：“你眼睛怎麽紅了？不舒服啊？”

“寧筱姐。”黎佳依朝她擠出個笑，“我要走了。”

寧筱面上多了些驚訝：“怎麽回事？”

黎佳依搖搖頭：“寧筱姐，我表哥是真的喜歡你，你要好好珍惜他。”

寧筱驀地楞住。

發現黎佳依落了東西，剛追出來的孟學真也整個僵在了原地。

幾個相熟的人都知道他對寧筱的心思，這要是個普通的姑娘，不管她是離婚還是喪偶，帶不帶著個孩子，他都肯定直接去追了，可寧筱去世的丈夫曾是他同袍作戰過的兄弟，這層窗戶紙大家都在努力幫他糊厚一點，沒人敢捅破。

孟學真甚至來不及憤怒，滿心只剩下恐慌。

黎佳依看著這倆人的反應，心頭終於多了點快意。

前臺一瞬之間陷入了令人窒息般的安靜。

然而下一秒，一道微帶怒意的聲音突然打破了這個僵持：“黎小姐，你造我的謠還沒造夠嗎？現在連你表哥也不放過？”

卻是周湛牽著方輕輕從門外轉了進來。

方輕輕這麽一解圍，孟學真懸著的一顆心總算又重重砸回原地，一瞬間只覺得腿都有點軟。

“孟學真，對不起啊，昨晚答應你的事我要食言了。”說完這句話，方輕輕這才終於看向面色蒼白的黎佳依，“黎小姐近段時間最好別搬家，不然法院傳票可能不太好送。”

說完也不等她回答，徑直拉著周湛往裏走，只路過寧筱的時候微微跟她點了點頭。

黎佳依低頭抱著文件箱。

方輕輕給她難堪，周湛從頭到尾沒看過她一眼，寧筱松開了拉她的手，孟學真也沒開口給她說半句話。

咬得發白的嘴唇忽然傳來刺痛，血腥味讓她再次回過神，她終於緩緩擡起腳步，走出了公司。

寧筱沒再說什麽，也轉身回了座位。

孟學真遲疑半晌，還是朝前臺方向走了過去。

***

辰星公關團隊手段幹凈利落，又有正規律師函鎮著，帶頭造謠的營銷號和網友一消停，事情熱度瞬間降了下去，沒來得及吃到瓜的人甚至都不知道有此一事。

昨晚熱度最盛之時，有自稱方輕輕同學的人出來爆料，說她確實是歐陽曼女兒，網友扒出歐陽曼和方羽鴻年輕時的照片一對比，發現方輕輕眉眼竟和清俊儒雅方羽鴻有幾分相似，於是開始正兒八經開帖討論起方輕輕身世來，這帖子標題沒造謠，一開始吸引進來的都是些相對理智的人，後面有尬黑的人，也都被認真討論的網友罵了回去，最後竟成了唯一保存下來的一個熱帖。

造謠之事雖然令人氣憤，可因此送走了黎佳依，方輕輕只覺周湛公司空氣都清新了幾分，此前礙於孟學真的面子不好多說，但公司裏有人成天惦記自家男朋友，換誰都會覺得膈應。

方輕輕一進辦公室就拉開了窗戶，外面天氣陰而不沈，有絲絲涼爽風吹拂進來。

她劇本已經討論完一小輪了，今天原本就是想空出一天陪周湛，此刻見天氣這樣好，又覺得在辦公室窩一整天未免太過浪費。

辦公室的門這時候突然被敲響。

進來的孟學真一臉愧疚：“對不起啊嫂子，我不知道她會做這樣的事，她以前不這——”

孟學真想起黎佳依臨走前，還不忘坑他一把，不由又頓住話音。

他以前也不過就在表舅媽家見過黎佳依幾面，所有印象就是乖巧懂事的一個小表妹，所以表舅媽托他幫忙找工作，他也沒拒絕，黎佳依來了公司之外，和岑禹寧筱他們都相處得不錯，工作上也還算認真……

方輕輕：“……算了，這也不能怪你。”

孟學真苦笑了一聲：“不過還是謝謝你剛才幫我解圍。”

方輕輕心頭微動，眨眨眼：“孟學真，謝人得要有點誠意吧？”

“？？？”孟學真懵了一瞬，“嫂子你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就是了。”

方輕輕：“行，那你今天坐鎮公司，我帶你湛哥出去玩了啊。”

孟學真：“……”

即便有方輕輕解圍，事後他又解釋了幾句，但寧筱態度淡淡的，完全看不出來到底是何想法，他心裏始終還是有點慌。

……然後這倆人還在這時候當著他面秀恩愛。

孟學真最後還是點了點頭，然後苦逼兮兮地回了自己辦公室。

周湛這才偏頭低聲問：“想去哪玩？”

方輕輕也是臨時起意，搖了搖頭：“先隨便出去轉轉？”

車子剛開出去兩個街區，扒在窗邊看的方輕輕眼睛忽然亮了亮：“我想去那兒玩。”

周湛擡眸，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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