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湛目光緩緩從門口收回。

他眸光微斂，像是漫不經心，語調卻偏偏既沈且穩：“那就讓她再認識一次。”

秦霄不由又擡頭瞥了他一眼。

周湛那張臉上是一貫的淡漠神色，辨不出情緒。

也是，周湛這人，天塌下來大約也就這副模樣了，哪能讓他看笑話。

要不是方輕輕這事兒前前後後少不了他經手，他是無論如何不會知道、更想象不出來，沈穩如周湛，竟會對一個小丫頭片子上心到這種地步。

他沈默數秒，又轉了話題：“她這親戲起碼要拍三個月打底，你又準備撂下你公司那一攤子事兒不管？”

周湛輕輕轉了轉略有些僵硬的手腕：“有孟子他們在。”

“不是我小人之心。”秦霄笑了笑，帶著些微諷刺意味，“我家這幫有血緣關系的親戚尚且如此，你就真的這麽放心你那幫兄弟？”

周湛神色依舊很淡：“命都敢交給他們，一個小破公司我有什麽不放心的。”

秦霄：“……”

***

回程路上，方輕輕仍有些心神不屬。

康芮留在公司處理她手滑點讚的事，安然在一旁絮絮叨叨論證了半天，終於下出了結論：“輕輕，你說咱們新老板是不是看上你了？”

安然是康芮給方輕輕招的助理，大學剛畢業沒多久，比她大不了兩歲，倆人年紀相仿，性格相投，相處近一年，如今更像是密友關系。

方輕輕側過頭。

她這助理姐姐什麽都好，就是腦補能力實在太過強大。

“你想太多了。”

這位新老板看她的眼神，非要形容的話，大概……像是在看一個從沒見過的新奇物件似的。

安然：“……”。

一旁的車窗隱隱映出自己的輪廓，方輕輕心頭微動：“然然啊，我今天好看嗎？”

她今天起得晚，又是臨時接到通知，妝也沒來得及認真化，隨隨便便裹了件黑大衣就出來了。

安然看著眼前這張精致得過分的臉，疑惑地眨了眨眼：“你哪天不漂亮了？”

方輕輕微微松了口氣。

安然頓了數秒，又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什麽似的，杏眸微睜，狐疑地打量了方輕輕幾眼。

方輕輕不怎麽喜歡化妝。

也從來不會問這種類似“自己好不好看”的問題。

今天怎麽行為如此一反常態？而且從辦公室出來後，就一直心不在焉，她剛剛問了好幾個問題，她都像是沒聽見似的。

安然不由深吸了一口氣：“你該不會是看上我們新老板了吧？”

方輕輕：“…………你清醒一點！”

***

安然送她到家後，就自己回去了。

方輕輕心裏一團亂，窩在沙發上給明夏發微信。

【沈默寡言方輕輕：我見到周湛了。】

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過來。

【明小夏：！！！！！】

【明小夏：四十米大刀已經準備好了！！！！！】

【明小夏：說吧，想怎麽砍？】

【沈默寡言方輕輕：……】

【沈默寡言方輕輕：他是公司給我新請的保鏢。】

【明小夏：那好辦，你先潛了他，玩夠了出氣了再炒他魷魚（煙】

方輕輕：“……”

明夏是她高三同學，現在在美術學院讀書，平日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地在網上畫點小同人圖，也圈了不少粉絲。

方輕輕以前玩的小號被冷血無情的經紀人姐姐給禁用了，大號沒和明夏互關，這段時間又實在太忙，並不太清楚這位大小姐最近是不是改行畫十八禁了。

【沈默寡言方輕輕：腦子裏的黃色廢料麻煩收一收謝謝。】

【明小夏：……行吧，那你想怎麽辦？】

想怎麽辦——

高三開學前，意外得知身世後，她賭氣轉學到市裏的私立高中，表面上答應會好好學習，私下裏睡覺逃課全沒少幹。

遇見周湛那天，和平時沒什麽兩樣。

她又一次準備翻圍墻出校，唯一的不同大概是知道有人找了一幫小混混來堵她。

幾個小混混而已，她還沒放在眼裏。

事實證明，那幾個人確實弱雞得不能再弱雞，甚至沒一個能在周湛手下過上一招。

倒地的小混混呻/吟呼痛，遠處隱隱有警笛聲響起。

路燈昏黃，男人擡頭看過來，半張臉隱在陰影下，問她。

“下來？”

夜色沈沈，天氣炎熱，他聲音就像是撞在玻璃壁上的碎冰塊，清清冷冷。

偏偏周身光暈模糊，柔和了面容的冷峻感。

方輕輕沒吭聲。

片刻，他才又再開口。

“別怕，我接住你。”

在那之後，方輕輕追了周湛兩個多月。

然後——

他不告而別了:)

方輕輕回過神，猶豫半晌，終於在手機上敲下幾個字。

【沈默寡言方輕輕：我不知道。】

關掉微信對話框後，方輕輕又點開圍脖界面看了眼。

不知道經紀人他們具體是怎麽處理的，此刻熱搜上並沒看見她的名字，後續也沒有別的營銷號下場，話題廣場似乎也只有她、駱書以及杜明輝三家粉絲在說這件事，但這三家訴求各不相同，力量相對分散，轉讚評都不算高。

當時點錯讚之後，她立即就取消了。

她是新人，即便《無雙》收視爆了，關註度到底有限。

杜明輝本質是nobody cares的透明體質，近期和駱書爭番位所帶來的熱度，已經是他目前職業生涯的巔峰了。

只要營銷號不繼續下場湊熱鬧，這事兒就鬧不大。

***

第二天安然過來的時候，方輕輕還在睡夢中。

被助理從暖乎乎的被窩中拖出來後，方輕輕一瞬間只恨不得再去網上多給杜明輝的黑料點幾個讚。

《光榮》的拍攝早告一段落，但由於杜明輝自帶的編劇插手劇情，雖然沒敢減她的戲，可七改八改之後，部分劇情之間缺乏連貫性，片方只得又臨時通知幾個主演回去補拍鏡頭。

她新電影即將要進組，原本是說好中間要回去一趟，結果好不容易空出來的這幾天檔期又全讓補拍給占用了。

她家歐陽曼女士就這麽被她放了鴿子，估計會暴躁到想用一用明夏準備好的那把四十米長刀。

方輕輕昨晚沒睡好，眼睛有點腫。

安然把她摁在梳妝臺前化妝的時候，她還困得迷迷糊糊，眼睛都睜不大開。

擱在桌面上的手機震了震。

方輕輕睡眼迷蒙地劃開屏幕。

【康芮：要和投資商見個面，今天我也去。】

方輕輕還是困，一個“好”字摁錯幾次還沒能發出去，那邊經紀人卻已經又發過來第二條消息。

【康芮：現在從公司出發，大約三十分鐘到，周湛和我一起過去接你。】

！！！！！

方輕輕睡意頓消。

她看著屏幕上“周湛”兩個字，心跳莫名快了幾拍。

蒙圈了片刻後，方輕輕突然按住助理姐姐翻找口紅的手。

“斬男色是哪一支來著？”

安然：“？？？”

***

經紀人在路上堵了會兒車，比預計時間晚了十幾分鐘。

方輕輕正好已經收拾好，索性直接下去停車場同他們會和。

出了電梯就看見不遠處站著一個高大身影，方輕輕隨意瞥過一眼，就若無其事般低下了頭。

心跳聲又開始鼓噪。

旁邊安然輕輕“咦”了一聲：“你這新保鏢長得好像很可以呀。”

方輕輕：“……”

沈默數秒，她淡聲開口：“今年體檢不如多幫你掛幾個眼科項目吧。”

安然：“？？？”

“你覺得不好看嗎？”助理姐姐眨了眨眼，有點莫名其妙，“你不是最喜歡這種硬朗款嗎？上次看劇的時候，你還跟我爭說那個兵哥哥比男主帥呢，我看那個兵哥哥還不如你這新保鏢呀，哎……不對不對，你一直低著頭，都沒正眼瞧過人家一眼，怎麽就知道人家不好看了呀……”

方輕輕：“……”

周湛長什麽樣她還用看？

化成灰她都認得。

距離越拉越近，方輕輕清楚感覺到有一道灼灼視線一直定在自己身上。

車旁男人明明別的什麽動作也沒有，存在感卻強到讓她無法忽視。

周湛耳力有多好，她再清楚不過。

再讓她這話嘮的助理姐姐胡扯下去，估計那人就什麽都聽見了。

“然然。”方輕輕打斷她，“我那幾個包什麽時候能到？”

“啊？”助理姐姐迅速切換成工作模式，“我昨天查了下物流，你進組之前應該到不了，你不是說不著急用嗎？”

方輕輕已經快走至車邊，輕聲“嗯”了下：“忽然想起來，就隨口問問。”

車門是周湛幫忙開的。

時隔兩年多，再次和他離得這樣近。

籠在周身的氣息熟悉又陌生，心跳聲像密集的鼓點，一下快過一下，一下重過一下。

方輕輕忽然懊惱。

這男人兩年前說走就走，一句話都沒留。

現在忽然又莫名其妙出現在她身邊，甚至一句話都還沒跟她說，就已經將她擾得心神不寧。

踏上車時腳步不由重了兩分。

然後毫無預兆地，旁邊的男人忽然傾身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很開心又見到你們呀。

這章依舊有紅包，明天要高考的小仙女們要加油哇！

謝謝二狗砸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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