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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告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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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會結束,早課也結束,僧人們都去食堂用齋。

葉知秋向自己住處走去,老人家這麽早起床,現在事情辦完,該回去補個回籠覺了。想當年張飛喝斷當陽橋,而如今空戒打破禿驢頭,快哉快哉!

他得意的哼著小調,一步三搖晃地回廂房,蒙頭大睡。

臨近中午,一個小和尚過來,請他到主持那裏去一趟。

葉知秋想,肯定是主持大師要詢問自己工作進展如何,有沒有遇到難題,需不需要幫助。哼,你也不想想,我空戒大師出馬,哪有擺不平的事。也好,過去跟他談談,隨便說一下大米粥的問題。

他讓小和尚先回去,說自己馬上就到。他取出一碗菜油,沾了點抹腦袋上,好讓自己看上去精神一些。

菜油已成了他的日常化妝品,只是現在抹少了點。頭一回實在抹得太多了,一股菜油味聞著都惡心。

葉知秋來到主持的廂房,先敲了敲門說:“主持大師,我過來了。”

主持本空沈聲說:“進來!”

葉知秋聽這語調象是有些不快,暗想,難道自己有什麽地方得罪他了?沒有啊!他安排我工作的時候,我是毫無遲疑地答應他,他幹嘛生我的氣呢?莫非我離開經堂,經堂裏氣氛就沈悶不少,讓大家都不開心,他想重新請我空戒大師回去?

唉,想那麽多幹嘛,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想太多了,人會老得快,皺紋也會多起來。看他們這些老和尚,一個個臉上都是皺紋,連腦袋上也有不少,象地壟溝似的,有礙觀瞻。

葉知秋推門進去,只見方丈、主持一臉怒色,旁邊站著一些和尚,為首的是無癡、無色。

葉知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這些死禿驢在告狀。

他思索一番,上前作揖說:“見過師父、主持大師,不知叫我來有何事?”

本空大師白了他一眼,心想,這家夥太會惹事了,一上任就捅這麽大的婁子。現在卻象沒事人一般,難道你自己做的事就不知道嗎?

他一臉肅穆地說:“空戒,你早上為何無故生事,毆打同門?”

葉知秋轉頭看看無癡他們,一個個灰頭土臉、一臉無辜的樣子。無色腦袋頂上紅彤彤一片,另一個和尚鼻孔處還有血跡。

他娘的,打架打不過就告狀,還是不是男人?我們是和尚,不是太監,有點陽剛之氣好不好!

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麽,估計就是在實際情況上,再添油加醋一番。他暗罵幾句,回頭說:“主持大師,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第一,我沒有無故生事。第二,我沒有毆打他們。”

本空氣得下巴幾根胡須翹起來,這空戒實在大膽,敢說他偏聽一面之詞。

他對本明說:“方丈師兄,這事實擺在眼前,他還想抵賴。你說說看,這是出家人的言行嗎?”

本明大師臉微微一紅,收了這麽個徒弟,自己這張老臉只怕毀在他手上了。

剛不久,本空親自向他匯報,說是空戒仗勢欺人,毆打同門。氣得他直打哆嗦,仗勢欺人仗的是誰的勢?還不是自己的勢!看來再不管教空戒,難熄眾怒了。

他嚴肅地說:“空戒,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把早上的事原原本本說一遍,不得歪曲,不得隱瞞。是對是錯,我們自會分辨。”

葉知秋點點頭說:“師父、主持大師,事情是這樣的。我剛擔任管理雜役的職責,今天天還沒亮就起床視察,別人都忙著幹活,唯獨沒有看到這幾個人。”他指了指無癡他們。

本空問:“無癡,他的話是真是假?”

無癡與無色對視一下,早上他們吃了大虧,臉面丟盡,心裏咽不下這口氣。幾個人合計一下,臉也不洗,衣服也不整理,便跑到主持這裏告狀。

無癡明白,凡是出現什麽爭執,誰先向主持告狀,誰就有理。因為主持曾說過,來告狀的人,肯定是吃了虧或者受了委屈,沒有人得了便宜再跑來告狀的。

這一告狀效果好得不得了,本空見他們這副模樣,火冒三丈,表明要嚴懲空戒。他們心裏高興得很,雖然吃些眼前虧,至少能把空戒拉下馬來。

面對本空的問話,無癡恭恭敬敬的說:“稟告主持大師,話是不假,事出有因。昨晚我們睡覺著涼,早上頭有些發昏,多睡了一會。”

本空大師眼一瞪,大聲說:“空戒,你就因為這個,便毆打他們?”

他聽無癡他們說,空戒仗著自己是方丈的徒弟,對他們橫挑鼻子豎挑眼,還動手毆打他們。至於是什麽原因打他們,那倒沒有問,因為他已經氣昏頭了。

葉知秋說:“主持大師,你會不會因為這個,而責罰他們呢?”

本空氣呼呼地說:“人都吃五谷雜糧,有頭痛發熱也很正常,我怎麽會責罰他們呢?”

葉知秋說:“主持大師說的對,我也是這樣認為的,所以我也沒有責罰他們。”

本明眉頭一皺說:“空戒,你說重點,別叫這些沒用的。”

葉知秋暗笑,他不問我,我會說這些嗎?

他說:“是,師父。後來我召集大家開晨會,想講一下大家應該遵守的規矩。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無癡師侄他們到了。”

本空插嘴說:“他們不是說著涼起不來嗎,怎麽還要說這些?”

葉知秋見他一味袒護無癡他們,心中有氣,說:“主持大師,我師父叫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講一遍,我就實話實說,難道不對嗎?”

本空一時語塞,想了想說:“象你這樣講,也不知要講到什麽時候。你挑重點的講。”

葉知秋說:“是,主持大師。我等了好一會兒,無癡他們才過來。看到我別說解釋遲到的原因,甚至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大搖大擺走過去。當然,作為他們的師叔,我的肚量還是很大的,沒跟他們計較。”

本空連皺眉頭,暗想,無癡他們這樣做,確實有點不對,但你老講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幹嘛?

不過他也不敢催促,生怕空戒又要扯出些什麽來。

葉知秋接著說:“後來我講了下規矩,無癡師侄表示他遵守不了。甚至與我對話時直呼我的法號,主持大師,你說他這樣對不對?”

不遵規矩,藐視長輩,如果真如他所說,那無癡的確過分了,不過也用不著動手啊!

本空把臉轉向無癡他們,說:“無癡,確有此事?”

無癡見主持神色嚴肅,暗叫不好,忙說:“稟告主持大師,當時我有點迷迷糊糊,具體說了些什麽,也記不起來了。”

葉知秋見他抵賴,也不拆穿,反而順著他的意思說:“主持大師,那時我見無癡他們眼神迷離,象是中邪似的,也就沒責怪他們。只是叫他們跑跑步、發發汗,一來可以驅寒,二來可以驅邪。誰知他們沒跑多久,便停下來賴著不動。

當時我有些著急了,按理說象他們這樣年紀的人,跑個三、五十圈不成問題,現在可能是中邪過深了。為了救他們於水火之中,我便折了根樹條,充當觀世音菩薩凈瓶中的楊枝,來幫他們祛除邪魔。

但更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這無癡師侄竟動粗口罵我,還邀集這些中邪之人來打我。我連忙用佛門中的獅子吼,大喝一聲:‘你們不得以下犯上’,試圖來喚醒他們。

可不知是我修行不夠,還是他們入魔已深,他們竟然不為所動,依然對我拳打腳踢。幸好我有佛祖保佑,才沒有受到傷害。無奈之下,我只能使出佛門中降妖除魔之術,將他們一一制服。”

他之所以這樣胡編亂造,是因為同門相毆,無論對錯,先各打三十大板,再作處理。這麽一說,性質就不一樣了。他不是在毆打同門,而是在幫他們祛除邪魔。

無癡等人目瞪口呆,這家夥太能胡扯了,黑白顛倒不說,還編出這麽一套瞎話。

原來他們想的很妙,空戒動手在先,他們迫於無奈,只能自衛。憑借他們這副慘樣,加上告狀在先,無論如何都能把空戒拉下來。可是現在,如果否認他的說法,說自己沒有中邪,那麽空戒是出於好心,並無惡意。而自己辱罵長輩、毆打長輩,可是罪大惡極。

這責罰下來,他是一點事也沒有,自己就算不被逐出師門,也要關上半年禁閉。但是承認他的一套說詞,又心有不甘。一個個耷拉著腦袋,誰也不敢吭聲。

本空也是大吃一驚,他根本不相信葉知秋的話,但如果要拆穿,那就要否認這世上沒有妖魔鬼怪。可問題是,沒有妖魔鬼怪,那佛門存在也就沒多大意義了。因為佛門有一項很重要的職責,就是降妖除魔。

他躊躇好久才說:“無癡,你們空戒師叔說的是不是真的?”

無癡、無色他們你看我我看你,猶豫好長時間,無奈地說:“稟告主持大師,當時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只聽別的師兄弟說,我們被空戒師叔打了,所以才來稟告。”

本空暗罵,你這個糊塗蛋,自己沒腦子把別人也當白癡啊!自己挨了一頓打不知道,反倒是出別人口中得知的,你挨打的時候難道真的靈魂出竅了?你這話騙誰呢?就是騙鬼也騙不過去。

可此事不宜深究,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嘆了口氣,說:“既然空戒師侄把事情講明白了,你們也不要怪他。今後一定要加強修行,以免再被邪魔入侵。”

他轉而對葉知秋說:“空戒師侄,這事是我錯怪你了,你不要放在心上。不過你也要加強修行,畢竟你的降妖除魔的手段太過霸道,體現不出佛門的仁慈之心。”

妖魔太兇悍,我空戒大師的手段豈能不霸道,對這種妖魔,念佛誦經是不管用的。

葉知秋強忍住笑,雙手合十說:“是,主持大師!如果沒別的事,我先行告退了。”

本空點點頭說:“去吧!”

葉知秋朝本明作揖,看了看無癡他們,走出廂房沒幾步,大笑著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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