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正在跟燈光師聊天。

他剛才試演了一下等會兒要拍的部分，試演的過程中發現這個場地的燈光稍稍有點問題，就跑來跟燈光師溝通，讓對方調整一下燈光的位置，然後就被幽默風趣的燈光師給逗笑了。

註意到遠處的視線，江白順著對方的視線看過去，正好和察覺到他看過來而移開視線的舒易錯開，江白裝作沒有看見，淡定地把目光收了回來。

等一切都準備就緒，江白和舒易、楊遠帆開始走位對詞，簡單地過一遍劇情，莫裏導演覺得滿意後就正式開拍。

江白蜷縮在地上，他捂著受傷的翅膀，一臉驚慌無措地看著舒易他們，舒易往他這邊走近一步，嚇得江白將身體蜷縮得更厲害，頭也低了下去，不敢對上舒易的眼睛。

按照劇情裏的描述，江白是一只低等級的吸血鬼，但是舒易和楊遠帆這群主角團，並不知道江白背後還有一只高等級的吸血鬼，以為只要殺了江白，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江白蜷縮在地上，徹底露出了他的黑色小翅膀，此時右半邊的翅膀已經被舒易連根斬斷，左半邊則是破損的狀態，看上去好不淒慘。

當然，上述翅膀的狀態要等到特效師進行後期特效處理後，才能讓大家在熒幕前看到破損流血的小翅膀，此時在舒易眼裏的，只是一對綠色的毛絨玩具翅膀。

舒易緩緩走到江白面前，江白害怕地想要逃離，他剛一動，舒易的古柄青銅巨劍插入地面，堵住了江白逃跑的路線，江白聽著這把剛剛斬斷自己翅膀的古劍發出劍鳴聲，整個人又是一抖，怯生生地擡起頭看向舒易，幾不可聞地求饒道：“……別殺我。”

舒易蹲了下來，近距離看著眼前如同孩童一般純真無邪的臉龐，舒易的眼裏閃過一絲不忍，他擡手碰觸了一下江白的翅膀，那小翅膀縮了一下，無意識表現出對舒易的害怕。

舒易腦海中閃過死去同伴的身影，一想到他們死無全屍的悲慘下場都是因為面前這只吸血鬼，這只天使臉龐魔鬼心腸的吸血鬼，舒易的眼神逐漸變得堅毅，他站起身，拔劍對著江白的咽喉，在江白求饒的眼神中，緩緩念出了臺詞。

“如果當初你能放他們倆一條活路，或許現在我會放你走，是你自己親手毀掉了你的退路。”舒易手中的劍快速地劃過江白的咽喉，目光觸及江白臨死前驚恐的眼神，舒易閉上眼不忍看下去，“留你一具全屍，是我對你最後的仁慈。”

舒易收劍，轉身準備走向自己隊友，不遠處的楊遠帆看著舒易身後突變的異樣，突然飛奔過來並且大叫著：“洛冰閃開！”

舒易微微側過臉，舉劍擋下來自背後的攻擊，他擡眸看去，原本應該已經死去的吸血鬼重新站了起來，那張原本充滿驚慌和無措的臉上，此時全是張狂的笑容。

“既然死活都是一死，那就讓你陪著我一起死好了，總比落在他手上好。”江白昂起頭，向舒易展示自己的脖頸，上面的劍痕正在緩慢自愈著，“沒人告訴你嗎？普通的武器是殺不死吸血鬼的，哈哈哈……”

江白雖然在笑，笑的如同一個勝利者，但在外人看來，這只不過是困獸最後的掙紮，充滿了悲涼和絕望。

舒易敏銳地察覺到江白話裏的某一個重要信息：“他是誰？”

江白的眼裏閃過一絲恐懼，那是比江白面臨死亡時都還要濃烈的恐懼之色，他沒有回答舒易的問題，而是開始發了瘋一般，耗盡所有的生命之力向舒易發動攻擊。

這一幕在電視上估計會非常精彩，各種特效有來有往，飛沙走石好不激烈，但是現實中，片場只有兩位中二少年在隔空叫喊，鼓風機適時開啟，吹動他們身上的衣服颯颯作響。

他們三人太入戲，連帶著導演等人都在屏幕前看入迷了，直到舒易和江白自認已經演完所有劇情，同時看向攝影機的位置，通過攝影機向屏幕前的導演無聲詢問：怎麽還不喊停？

導演這才回過神，裝作自己剛才沒有失態過的模樣，輕輕咳嗽一聲，淡定擡手示意，副導演收到訊號，大聲喊了一聲：“OK，過！”

江白緊繃的身體這才松懈下來，鼓風機還沒關，江白想轉過身迎面吹一下風，剛才鼓風機一直對著他腦後吹，吹的他腦殼發涼，他急需正面也吹一吹，免得前後溫差那麽大，難受。

結果他剛轉過身，迎面而來的風帶著不知被誰扔在地上的紙張糊了他一臉，江白正想自己把紙掀開，有人站到他面前擋住了風，幫他拿走了紙張。

江白顫顫巍巍地睜開眼，看到了一個想不到的身影，一時之間難掩興奮：“顧鐘鳴！”

身後的鼓風機已經停了，顧鐘鳴擡手摸了摸江白的額頭，一片冰涼，有些責怪地說著：“被吹傻了嗎，明明那麽難受，還要轉過身迎面吹。”

“……唔。”江白擡手想自己捂熱臉上的溫度，卻發現自己的手心也是一片冰冷，他想了一下自己剛剛的行為，有點不確定地回答道，“沒準還真是吹傻了。”

石秘書拿著熱乎乎的全封閉熱水杯送上來，江白不好意思地接過，輕聲道了一句謝謝，先拿熱水杯貼了貼自己額頭，好讓自己的腦細胞恢覆清醒，恢覆正常時候該有的思維能力。

兩人離開拍攝區域，來到旁邊的休息地帶，江白這才想起一個問題：“你怎麽會在這？”

顧鐘鳴用了一個萬能借口：“路過。”

江白直接賞給顧鐘鳴一個“我信了你的邪”的眼神，擰開熱水杯的蓋子喝了一口：“路過能路過這裏，你這是要繞地球一圈嗎？”

“……”顧鐘鳴幾不可聞地輕輕嘆了一口氣，那態度分明是在說：你就非要我明說嗎？

江白揚唇笑了一下，他怎麽會猜不到顧鐘鳴這是特地來看他，給了顧鐘鳴一個臺階下，換了話題：“你什麽時候過來的？”

顧鐘鳴淡定回答：“在你哈哈哈笑的像個電視劇反派一樣的時候。”

“噗！”江白直接把嘴裏的熱水噴了出去，石秘書從一旁遞過紙巾，江白猶豫著接下，擦了擦嘴。

江白的反應之所以這麽誇張，不是因為顧鐘鳴回答的內容，而是顧鐘鳴說這句話時候的語氣，特別冷靜特別克制，尤其是那“哈哈哈”三個字，就像是一臺毫無感情的機器人在面無表情地棒讀，實在令人忍俊不禁。

江白忍不住就在想，要是自己剛才用顧鐘鳴這個語氣念臺詞，那得有多喜感，觀眾們的情緒本來都被調動起來了，準備接下來看一場大戰，結果轉眼聽到反派用這種語氣說話，怕是全都要笑死在電視機前。

……誒？這樣好像也挺有意思的哦。

那邊楊遠帆正在補拍他的幾個近景鏡頭，江白不再喝水，放下水杯問顧鐘鳴：“怎麽樣，我剛才演的很好吧？”

顧鐘鳴認真地點頭。

江白讚許地點點頭：“算你有眼光。”

江白環視一圈片場，發現今天的片場似乎比往日要安靜許多，這時才想起，這是因為杜莫莫今天沒來。

江白一想起杜莫莫這個小話癆就覺得又開心又無奈，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顧鐘鳴：“莫莫早上發消息跟我抱怨來著，說他想加你好友，游戲好友因為你已經下線了加不上，微信好友申請又被你拒絕了，你為什麽不加他啊？”

顧鐘鳴疑惑地回看江白的眼睛，臉上似乎寫著：我為什麽要加他好友？

“這是我私人賬號，不加外人。”

“哦。”江白挑眉，這麽說，自己是能進顧鐘鳴私人賬號好友列表的“內人”咯。

顧鐘鳴又多說了一句：“我很少玩游戲，你要是什麽時候想玩，隨時可以叫我，如果是別人的話……”

顧鐘鳴的話像是沒說完，但是江白能明白顧鐘鳴後面沒說出來的話是什麽，如果是別人的話，顧鐘鳴不願抽出寶貴的工作時間陪人打游戲。

所以就算杜莫莫加上他的好友，也只會躺屍在列表裏。

江白在這邊休息了一小會兒，很快有劇組人員過來找他，武術指導排演好了新的對打招式，讓江白過去排演一遍。

在莫裏導演的默許下，顧鐘鳴也跟著過去看了一眼。

這一場打戲發生在剛才拍的那部分劇情之前，那時候的江白還沒有暴露自己吸血鬼的身份，只被主角團隊當做是一個略顯奇怪的路人。舒易在發現江白一直偷偷跟著自己後，跟江白過了幾招，試探對方的底細。

莫裏導演希望這段打戲兼具真實和美感，尤其一定要有你來我往的打擊感，這樣才能讓觀眾一開始被劇情迷惑，以為江白飾演的這個角色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NPC。

顧鐘鳴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武術指導向江白和舒易演示著動作，演示完後，江白和舒易就照著剛才的動作對打一遍。

武術指導站在一旁看過江白和舒易的對打畫面，微微皺了皺眉，他還是有點不滿意，總覺得哪裏可以再改進一下，但又找不出這個奇怪的不協調點在哪裏。

武術指導就奇怪了，明明自己和其他武生排演的時候都還好好的，怎麽等兩位演員上場排演時，動作就有點怪怪的。

倒不是說兩位演員沒按照他的步驟來，動作是一模一樣的，他們沒做錯。

顧鐘鳴走了過來，讓武術指導和他照著動作演一遍，武術指導狐疑地看著他，莫裏導演趕緊出來打圓場，讓武術指導和顧鐘鳴對打一遍。

武術指導看顧鐘鳴穿的西裝革履，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人，但是又能從顧鐘鳴身上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氣場壓力，這不是隨便哪個人就能擁有的氣場。

武術指導有點懵，他不記得這個圈子裏有這樣的同行，更不記得有這樣的武生演員。

顧鐘鳴光是站在那裏，就已經讓懂門道的人感覺到了氣勢。

武術指導擺出一副認真的模樣，跟顧鐘鳴對了一遍剛才的動作。

剛開始，顧鐘鳴都是按照武術指導之前演示的動作來，但到中間還有結束時，顧鐘鳴修改了這兩處的一個動作，保持動作連貫性的同時將武術指導逼的根本無法還手。

顧鐘鳴淡然收手：“就是這兩個地方。他要裝弱，又不能裝的太弱，加上他看上去力氣比較小，在對面手勁比自己大許多倍的對手時，應該故意往上頂，然後悄悄卸力。”

武術指導眼睛一亮。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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