揖讓而升，下而飲, 其爭也君子。

比賽尚未正式開始, 但全校的師生似乎都已經聚集在了這裏：參與或不參與比賽的四個學院, 從校長鄧布利多，到作為本場比賽裁判的魔藥學教授。小獾們特地做了一個巨大的橫幅，用來給自己學院的球隊加油。

孔雲進來的時候, 隊長杜魯門正在給他的球員們做賽前訓話：“……就像你們所知道的那樣, 赫奇帕奇已經很久沒有拿到過魁地奇杯的冠軍了，近七年來，它的主人都只屬於斯萊特林。但在今年, 它的歸屬只會在我們和格蘭芬多之間展開。”

“這是一個非常棒的機會。”他嚴肅的對所有人說道：“我們會向所有人證明這一點——赫奇帕奇不是廢物，我們並不會其他任何一個學院要差。”

杜魯門沒有說太多鼓舞士氣的話, 因為這些就已經足夠了：沒有人能夠比赫奇帕奇更明白，彼此想要為學院爭得榮譽, 改變偏見的心情。

而今天，正是赫奇帕奇有史以來最接近冠軍的一天。

他們踏上球場的時候, 所有人的座位都升了起來，不少學生們都準備好了自備的望遠鏡, 魁地奇球場雖然足夠大, 但想要這片巨大的空間裏, 看見空中飛馳而過黑影, 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本場比賽的裁判是斯內普, 一如既往的, 魔藥學教授對格蘭芬多的關註總是特別多——這讓他們的新晉找球手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寒顫, 然後不自覺移開了目光。

“比賽開始了。哦，格蘭芬多看起來早有準備，斯平內特飛得棒極了——游走球朝她撞過來了！嗯……喬治或者弗雷德韋斯萊把游走球撥到了一邊，不不不這個方向好像有點不對！噢噢噢游走球朝斯內普教授飛過去了！他是故意的嗎？”

“喬丹，註意你的言辭！”

“對不起，麥格教授。”喬丹清咳了一聲，他甩了甩手，繼續說道：“我是說，在經歷了這個不太美妙的意外後……斯內普教授判給了赫奇帕奇一個罰球。好吧這當然沒什麽，誰都看得出來喬治或者弗雷德韋斯萊就是故意把球朝他打過去的……”

格蘭芬多院長擰起了眉，正打算呵斥這位臨時解說員不該有的傾向性，然而場上的情景，陡然生變！

“罰球沒進，鬼飛球回到了赫奇帕奇這邊……等等！斯內普教授又給了赫奇帕奇一個罰球，這是什麽意思？他是赫奇帕奇請來的外援嗎？”

“喬丹——”麥格低聲吼道。

“好吧，對不起，麥格教授，相信我，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喬丹向麥格道歉道，但誰都聽得出來他的話裏一點兒誠意都沒有，解說員聳聳肩：“總之，在斯內普教授的幫助下……別激動，麥格教授，這只是一個口誤。我是說，在他的公正判罰下，赫奇帕奇又得到了一個罰球，哦——這次進了，赫奇帕奇得到了十分。”

魁地奇球場一時間十分熱鬧，仔細觀察還能聽到斯萊特林們幸災樂禍的聲音，倒是得分的赫奇帕奇們看上去有點兒沈默，就像丟了分懊惱的格蘭芬多們一樣。

德拉科沒有笑。

他擡起頭，目光準確的在高空中找到了他想要尋找的那個影子。即使不使用望遠鏡之類的東西，也不影響他猜到救世主此刻臉上的表情。憤怒？不甘？敢怒不敢言？又或者強忍住憤怒，去尋找金色飛賊的足跡？

彼此對立的時間太久，也太過遙遠，一時之間，德拉科也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一種怎麽樣的心情：高興嗎？畢竟他也曾是不擇手段，想法設法也要打敗格蘭芬多中的一員，再傻的事情他也不是沒有做過。過程有什麽關系呢，結果才是最重要的。

可事實呢？

他想起一個月以前，那場他選擇性錯過的，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之間的魁地奇比賽。

動作粗魯，風格粗暴當然沒什麽，即使交鋒中再過分，真的把人打傷，都不存在把球員罰下場的可能——魁地奇中本來就不存在那種規矩。可倘若機關算盡，做盡不光彩的手段，最終還是輸給了最討厭的對手呢？

還會有比這更窩囊的結果嗎？

魁地奇球場的上空，孔雲垂下眸，望向球場邊緣，因為喬治擊過去的那個游走球，還沒來得及坐上飛天掃帚的男人。

斯萊特林院長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熟悉他的人就知道，這種沒有表情本身，其實就已經代表他心情不錯了，不管怎麽說，能夠給格蘭芬多使絆子，總歸是一件令人心情愉快的事情，現在看臺上的斯萊特林們不就是和他一樣高興嗎？

“現在我們已經沒有選擇了。”伍德極快的對身邊的隊友說道，“就像我們一開始說的那樣，在斯內普教授過分偏袒赫奇帕奇之前——”

“……在事情變得更糟糕之前，盡快結束這場比賽吧。”杜魯門說道。

這大概是兩位魁地奇隊長都沒有想到的——在彼此都完全不了解對方想法的情況下，兩支球隊的隊長達成了共識。

“看！金色飛賊！”

來自看臺的尖叫讓場上所有球員都神色一凜，所有人都下意識去尋找那個金色身影。很快，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了場邊斯內普的身上——更確切的說，是從他身邊高速飛過的金色飛賊身上！

一時之間，好幾個球員甚至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只呆呆的看著那個金色的影子。

哈利控制著掃帚，迅速朝著金色飛賊所在的方向俯沖而去！在一顆游走球氣勢洶洶的向他飛來的時候，他在空中做了一個漂亮且幹脆的翻身動作，從容避開了這致命的一擊，緊接著他控制著掃帚向前一撲，一邊向著那顆金閃閃的小球伸出了手——

砰！

比他的速度更快的，是空中高速飛行的游走球，天知道底下就差準備跳起來歡呼的格蘭芬多這會兒是什麽心情，可事實的確如此——在哈利-波特伸手抓到那顆可以直接決定勝負的金色飛賊之前，那顆起先早已被他輕松躲過，壓根沒有放在心上的游走球，就那樣繼續向前，然後狠狠的撞到了體積更小的金色飛賊上！

被施力的金色飛賊得救般立刻脫離了他的“魔爪”，小家夥一溜煙就躥了出去，掉頭就往高空飛去！

看臺上的小動物們頓時有種眼睛不夠用了的感覺：看誰好呢？哈利-波特會繼續掉頭追向金色飛賊吧？他能抓到金色飛賊嗎？更多人的目光則是不由自主的被另一個人所吸引——

直接破壞了格蘭芬多得分，低年級赫奇帕奇臉上卻沒什麽表情，就像他只是做了一件沒什麽大不了的事情一樣。他平靜的垂下手，與球場上空另一邊的高年級赫奇帕奇對視一眼。

……等等，另一個赫奇帕奇？！

終於想到什麽地方不對的哈利瞪大了眼睛，他的速度的確比塞德裏克要快，甚至連掃帚都比對方要好，可剛才那個不知道是誰擊過來的游走球，卻是直接將金色飛賊撞向了……

眾目睽睽之下，塞德裏克微微松開手掌，他雙手間隱隱露出的小口裏，長著翅膀的小球正發著閃亮亮的金光。

看臺上的小獾們頓時一陣沸騰！按照魁地奇比賽的規則，抓到金色飛賊的球隊會再加上一百五十分，並且在抓到金色飛賊的同時，比賽就會立刻宣布結束，換句話說，他們贏了！

十四位球員表情各異的控制著飛天掃帚降落下來，孔雲剛在地面站穩，就被高興的塞德裏克抱了個滿懷，其他人也放下掃帚，興奮的圍了過來：“雲，你幹得太漂亮了！多虧了你的游走球！”

“斯普勞特教授一定會非常高興的，現在好了，我們終於能夠把魁地奇的獎杯放到她的辦公室裏了。”

“這個獎杯來得太棒了，有魁地奇杯的加分，我們的學院分就能超過斯萊特林，暫時排名第一……”

“我一直在為學院的魁地奇成績憂慮。”杜魯門說道，這會兒他眼裏滿滿都是笑意：“當然了，你們都做得棒極了，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出色——”

“……餵，馬爾福，你打算這樣就走掉嗎？不留下多欣賞一下格蘭芬多那幫家夥們的笑話嗎？看看他們的臉色，真是太慘了。”

德拉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甚至沒去管身後此起彼伏的嬉笑聲，只隨意的拍了拍身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魁地奇球場。

“對不起，雲。”喧嘩興奮的人群之中，孔雲微微擡起頭，不知不覺間，喜悅的表情已然從身前的高年級赫奇帕奇身上褪去，塞德裏克慢慢的放開他，一向溫柔的眼眸裏，此時有忐忑，有歉意，但更多的是堅定：

“我也知道，那其實算不上什麽。”他的聲音很低，宛如自言自語：“我們抓到了金色飛賊，對一百五十分來說，斯內普教授的十分根本沒有任何影響，我們就是靠自己的實力贏下格蘭芬多的，可是——”

可是……

魁地奇球場外，正午的陽光爛漫而溫暖，深冬的寒意似乎也在那層層光線中被驅散開來，德拉科沒有回頭，腦子裏想起的，卻是當年的某一場比賽中，當哈利-波特被攝魂怪所嚇到，從飛天掃帚上掉下來，錯失了金色飛賊時，那位明明已經取得了勝利，被後來的火焰杯認證為霍格沃茲勇士的傻子，堅持說出的那一番話——

塞德裏克轉過身，對著近在咫尺的教授們，緩慢而堅定的舉起了右手。

“我認為，這場比賽，對格蘭芬多來說並不公平。為了比賽的公正性，請允許我們……重新再比一局！”

僅此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在了眼神堅定的高年級赫奇帕奇身上，沒有人註意到，從比賽開始，到最後帶著勝利的光芒結束，始終都面無表情的黑發赫奇帕奇，終於微微低下了頭，眼眸間多出了一縷釋然的笑意。

君子無所爭，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爭也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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