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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裏出現的那個賣面具的老鐵匠,也是塔爾波的爺爺。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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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不,喬托帶話邀請G的時候說的不是這個原因。”

他的話吸引了艾琳娜和科紮特的註意,兩人問得不約而同:

“G也要來?”

“是朝利先生邀請的。”作為知情人的神父納克爾可不敢頂著上帝的名義隱瞞,“聽說朝利先生看到那麽多海魚很興奮,就提出要做海鮮給布魯尼公爵和斯佩多男爵嘗嘗,後來又想起G也很會做菜,於是拜托喬托帶話邀請G去幫忙。”

他頓了頓,不自覺地伸手撓了撓後腦勺,回憶著喬托的說辭:“我記得……溫蒂小姐聽說G會做菜以後隨口誇獎了一句,斯佩多男爵不知道為什麽聽完就提出自己也可以做幾道海鮮,接著布魯尼公爵也說自己能下廚……”

總算清楚了事情的原委,艾琳娜跟科紮特轉頭對視一眼,發現對方的臉色都不太好看,笑容有點兒勉強。“艾琳娜,”低下頭湊近她的耳朵,科紮特小聲地說著,表情看上去非常認真,“我發現自從彌涅耳瓦放棄撮合你跟喬托開始,她就改變戰略換自己直接挑戰斯佩多先生了。”

“她一直都在挑戰他,科紮特。”艾琳娜回他一個微笑,平靜地敘述完這個事實以後,適時地提醒他:“你不覺得比起這個,我們更該關心的是彌涅耳瓦決定要下廚的後果麽?”

科紮特楞了楞,思考了一會兒後,小心翼翼地建議:“不如我們勸勸她,換成你或者我來下廚,怎麽樣?”“如果你的眼神不是那麽期待,”挪開停在他臉上的視線,艾琳娜淺淺一笑,語氣溫柔地揭穿了他真正的目的:“我真想相信你是更願意下廚,而不是更想吃我做的海鮮。”

意識到一雙簡直要發光的眼睛出賣了自己的意圖,科紮特的腳步僵了僵,隨即心虛地低下頭,老實交代:“因為好久沒吃過艾琳娜做的菜了……”“科紮特,”作為好友的艾琳娜當然不會介意,但也不會忘了要勸告他,“有話可以直說,別跟喬托學壞了。”

紅發青年趕緊笑著點點頭,稍稍松了口氣的同時,還不知道已在布魯尼莊園城堡中等待他們的喬托小小地打了個噴嚏。

正蹲在喬托身邊挑揀著自己需要的海鮮的G瞥他一眼,“感冒了?”

“應該不是……”困惑地咕噥了一句,喬托收回落在暫時被養在鹽水池裏的各種海鮮那兒的目光,看向G捏在左手中的時不時要看一眼的紙條,有些好奇地眨眨眼:“對了,G……你手上拿的是什麽?”

“站在你後面的那個家夥給的菜單。”G一面說著一面隨手把紙條丟給喬托,從池子裏挑出幾只小八爪魚扔進了右手拎著的小簍子內,皺起了眉像是對此感到相當反感,“該死,還是什麽見鬼的中式料理……”

喬托便扭頭瞧了瞧身後安靜地立著的溫蒂?卡特?布魯尼,對她友善地笑笑:“原來溫蒂對料理也很有研究。”棕發女孩兒淡淡地掃他一眼算作回應,沒什麽表情的小臉轉向了背對著她的G。

“如果您不願意叫我的名字,也可以稱呼我為‘女士’或是‘小姐’,加特林先生。”她平靜地張嘴,“另外,大部分中式料理做起來可比意式料理要覆雜多了,您不能否認這一點。要是您想證明自己的廚藝,我認為挑戰中式料理是最合適的。而且……”

刻意停頓了兩秒,溫蒂眨了一下眼,說得面不改色:“您知道,出奇制勝。”

“你想吃就直說,不要給自己找借口。”又撿了幾只鮑魚往小簍子裏扔,G不留情面地用自己的思維理解了她這番聽起來頗有深意的話,接著轉過頭不滿地瞥她,一手撐住膝蓋站起身準備帶上挑好的食材去廚房,“還有,為什麽要找我來做?這種事應該交給你那個聲稱要下廚的姑姑。”

棕發女孩兒歪了歪腦袋看他。

“老實說,”她說,“我認為她還是不要走進廚房比較好。”然後她選擇忽視了G的第一句話,在看見他打算就這麽離開時回憶了一秒自己給他的菜單:“您忘了小蛤蜊,加特林先生。”

一時間以為她在叫自己,喬托條件發射地看看她,而後彎起嘴角笑得無可奈何。

“溫蒂,”他試著提議,“也許你叫它們‘海瓜子’會更好。”

溫蒂終於正視他的眼睛,“有區別麽?”

“……”喬托開始後悔自己居然會認為她是無意的。而G來回看了看他們兩個,忍不住按住太陽穴,轉身找到養著海瓜子的小水池,沈默地挑選起來。

“喬托的意思大概是,叫‘小蛤蜊’的話聽起來像他的姓氏吧?”碰巧已經選好食材的朝利雨月兩手抱著簍子經過,不知情地替喬托解釋了他的意思,臉上還帶著一貫溫和的微笑,指了指一旁更寬敞的水池:“說起來,布魯尼公爵和斯佩多男爵真的很厲害呢,不僅捕到了很多三文魚這種深海魚,還能捕到那些看起來有兩米長的海鰻。”

溫蒂淡漠地瞧了眼那幾條兇猛地在池內騰游的海鰻:“我想它們的長度已近接近三米了,朝利先生。”

G聞言望過去,嘴角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動了一下,才轉頭望向喬托,“……你確定他們兩個是在附近的海域捕到這些魚的?”

“G,我覺得你不該懷疑彌涅耳瓦和戴蒙。”不知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註意力都放在了G甩給他的那張簡略菜單上的喬托擡起頭,口吻誠懇地表達了自己的立場以後,眨了眨他那雙溫馴如鹿的金褐色的眼,沖著G無害地笑起來,語氣羨慕:“溫蒂給你的菜單看上去很豐富呢……”

“……你想說的是‘那些都不重要因為魚的品種越多菜式就越多’吧,”沈默半秒,G最終還是沒忍住要揭穿他,眉角也不由自主地跳了跳:“還有,比起‘豐富’,你的眼神看起來好像更想用‘好吃’來形容啊……”

喬托歪歪腦袋笑得無辜而誠摯,“那是因為G的廚藝一直很好。”

G與他對視兩秒,最後別開臉,一如既往地敗下陣來:

“……知道了,做好以後會第一個給你試吃。”

金發青年拍了拍他的肩膀,欣慰的笑容讓G開始懷疑他們之間的友情究竟是在什麽基礎上建立的。然而很快G就不再感到懷疑了——因為喬托緊接著就丟下了他,跟上了朝利雨月,邊看看他簍子裏的海鮮邊愉快地同他聊著待會兒打算做的菜色。

G手一滑,差點兒捏碎一只小蛤蜊。

溫蒂優雅地捋了捋裙擺蹲到他身旁看著他挑選海瓜子,禮貌地詢問:“等一下需要我來打下手麽,加特林先生?”“不需要。”G的拒絕非常果斷,他挑完了蛤蜊就直接起身離開,緊擰著眉心,吐詞依稀有些咬牙切齒:“喬托應該會很樂意給每一個廚師打下手,你還是坐到一邊去等著開飯吧。”

被他留在蛤蜊池邊的棕發女孩兒表情平淡地合了合眼,以只有她自己聽得到的聲音陳述:“正合我意。”

她左右瞧瞧,在發現了戴蒙?斯佩多的身影後,慢條斯理地站起身來理好裙擺朝他走去。“斯佩多男爵,”她在他身邊站定時,他正一手托腮在思考還需要什麽食材,“您需要幫忙麽?”

戴蒙?斯佩多低頭看了看個頭還不到自己腰際的棕發女孩兒,禮節性地對她微笑。他對布魯尼家族的人都沒有好感,又知道溫蒂?卡特?布魯尼幾乎可以說是彌涅耳瓦?布魯尼一手調/教出來的侄女,即便對方還只是個十歲不足的孩子,他也保留了一份警惕心。但警惕和禮節從不沖突,既然她出現在了自己身邊,作為一個紳士,斯佩多都還是得禮貌地微笑著問她:“溫蒂小姐有特別想嘗的海鮮嗎?”

溫蒂的客套話可不會比他少,“您真是太客氣了,我沒有什麽特別想嘗的海鮮。”

她的話令斯佩多想起了她那個虛偽的姑姑,忍不住就要較勁似地繼續跟她客套下去:“溫蒂小姐這樣說真是見外呢。”

“是麽?”稍微睜大了眼似乎在迷惑,溫蒂停頓了不過一秒,“不過您提起來我才想到,”她轉頭,朝某個方向望去,“我已經很久沒吃過海鰻了。”

斯佩多循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瞧見的是那幾條正兇狠地在池內騰動的巨大無比的海鰻。他一張英俊的臉上表情有了瞬間的僵滯。他能夠想象這些巨鰻對他伸過去的手張開血盆大口露出尖利牙齒的場面。

“那麽,如果溫蒂小姐不嫌棄,”靜默了良久,斯佩多才強作鎮定地維持著笑容紳士地向溫蒂行了個禮,“我會做給您嘗嘗的。”

女孩兒淡定地點頭,“我的榮幸。”

斯佩多於是重新看向那幾條兇猛的海鰻,直到幾十秒過後意識到溫蒂仍然站在自己身邊沒有挪開腳步,才壓下心頭不容樂觀的預感,秉持著良好的教養再度低頭開口:“您還有什麽想吃的麽?”

“以前住在佛羅倫薩的時候,莊園裏的廚師做過幾次西班牙墨魚汁飯。”棕發女孩兒神情平靜地凝望著池內活躍的海洋生物,“來到西西裏以後就再也沒有嘗過這種美味了。”

斯佩多挑了挑眉。他當然嘗過西班牙墨魚汁飯,也學習過詳細的做法,可是問題在於……如果他沒有記錯,這道菜的食材準備起來應該非常麻煩。

“可是取墨魚汁是件麻煩事,”果然,溫蒂又不緊不慢地補充,“它們長期積累在身體裏的墨汁不一定新鮮,因此必須在它們噴出一次墨汁之後等待一段時間,再對它們進行攻擊,把它們用於自衛噴出的墨汁收集起來。”

斯佩多的眼角止不住地一跳。

溫蒂則是慢慢嘆了口氣,盡管蒼白的臉上依舊沒有多少表情,語氣中的遺憾也顯而易見:“還是算了吧。”

難道他還有拒絕的餘地嗎?戴蒙?斯佩多一點也不懷疑溫蒂?卡特?布魯尼是在故意給自己使絆子。但是作為一個紳士……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一位女士露出為難的表情。

“這當然不是問題,溫蒂小姐。”斯佩多盡可能說得從容不迫,他甚至彎下腰來握住女孩兒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您今天就能享受到美味的墨魚汁飯,我保證。”

溫蒂揚起小腦袋,“我很期待。”

她沒有再給他出難題,而是叫上了等候在一旁的女仆傑奎琳一起離開,留下戴蒙?斯佩多獨自一人面對一池每條都將近三米長並且□□速度如同閃電的兇猛海鰻,以及肚子裏憋了不知多少滿是腥臭味早已不新鮮的墨汁的墨魚。

☆、指環

在推開布魯尼莊園城堡的書房大門以前,朝利雨月深吸了一口氣。

這是夏季難得的陰雨天,城堡的走廊光線昏暗,從露天陽臺外刮進來的風帶著潮濕泥土的氣味,令他煩悶的心情漸漸恢覆了平靜。他撫了撫狩衣寬大柔軟的袖管,然後輕輕推開了書房的紅木門。

房內唯一一扇落地窗緊合著門,厚重的窗簾遮擋住了青色的暗淡天光,只留下一條不寬的縫隙,漏下一束光線打進書房的昏暗當中,像是硬生生地將房間撕成了兩半。小圓桌旁的軟椅上坐著一個小小的身影,他面朝書房大門,那束光線恰好傾斜地割過他的脖頸,讓他的臉隱藏在了更深的明暗交界線內。

從他的身型來看,不過是個五六歲大的男孩兒。

朝利雨月關上身後的門,凝視著男孩兒的身影良久,才沖他溫和地一笑。

“早上好,”他說,“穆庫羅。”

男孩兒似乎也微不可聞地笑了一聲,嗓音稚嫩,直呼他名字的語調卻顯得意味深長:“朝利雨月。”

沒有因為對方失禮的態度而感到不愉快,朝利依然笑得謙謙和和,就這麽站在門邊,遠遠看著這個被叫做穆庫羅的男孩兒,“身體已經康覆了嗎?”

“被布魯尼家族收養,得到的醫療待遇真是不錯呢。”穆庫羅的聲音裏帶著笑意,就像在感慨些什麽,在暗處微微瞇起了雙眼,仔細地觀察著面前東洋男人臉上的神情,“已經完全康覆了哦。”

朝利雨月能夠感覺到對方打量的目光。穆庫羅的話提醒了他一個事實,而他也是特意為了這件事而來:一個星期以後,在彌涅耳瓦?布魯尼的生日宴會上,她將正式宣布自己收養穆庫羅為子的決定。朝利知道,穆庫羅主動提醒,或許就是想要他單刀直入地問他,不要再繞無謂的圈子。

事實上看到穆庫羅現在的態度,朝利雨月已經能夠猜測到他的答案。但盡管如此,朝利還是不能放棄嘗試。

“那麽……你的決定,還是沒有改變麽?”

果然,男孩兒聽完他的問題便彎起嘴角笑起來,稍微擡高的下顎,像是在嘲笑他愚蠢的天真:“從我接受彌涅耳瓦?布魯尼的提議開始,你就不該對我會改變主意這一點抱有期望。”

穿著狩衣的黑發男人低下頭,輕輕嘆了口氣。

“你不會喜歡政治的。”他惋惜的口吻不像在試著說服男孩兒,更像是在回憶中講述著什麽事實,“成為布魯尼公爵的養子只會讓你重蹈上一世的覆轍,那時的你……”

“有一點你不要搞錯了,朝利雨月。”穆庫羅打斷他,緩慢地擡起搭在軟椅扶手上的右手,掌心覆上自己的右眼,嘴邊勾起笑容,瞇起的左眼中眼神陰冷得叫人背脊發涼:“雖然因為變成了切爾涅家族人體實驗的實驗品,我碰巧從朝利澤野那裏繼承了這只'眼',從而得到了他的記憶……但是,我不是朝利澤野。他已經死了。”

一道閃電在空中炸裂,靛色的光芒在那個瞬間撐大了投進屋內的那束光線在黑暗中撕裂的縫隙,照亮了男孩兒的臉龐——蒼白的臉,與左眼藍色的眼仁不同,他右手指縫間露出的右眼眼球是一種血紅的顏色,眼仁裏隱隱還留著黑色的印記,形狀就好像東方的數字,詭異而猙獰。

閃電平息,黑暗很快又吞沒了他的那只眼。

那只朝利雨月尋找已久的眼。

緊接著又有雷聲從遠處翻滾而來,朝利雨月在轟隆隆的雜音中垂下了眼瞼,臉上的笑容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消失。

“吾……曾對澤野說過。” 半晌,他慢慢睜開雙眼,對上男孩兒的視線,喉中溢出了他所熟悉的母語,清黑的眼睛裏目光哀傷卻堅定,“吾與汝乃血親,多年以來並肩而戰。不論汝犯下何等罪孽,只要汝願放棄,吾定傾盡所有,助汝另尋容身之所,靜度餘生。”

停頓了片刻,他一雙溫和的眸中仿佛有水汽令光芒閃爍:“吾之心,至今未變。”

穆庫羅默不作聲地看著他。這只“眼”讓穆庫羅擁有了它的上一任所有者朝利澤野的記憶,用東洋“輪回”的說法來解釋,就是保留了“上一世”的記憶。這可不是什麽幸運的事,穆庫羅知道。他曾生活在貧民窟裏,被擄走成了地下勢力所進行的非法人體實驗的實驗品,在黑手黨眼中已經不能夠被稱作一條人命。原本就被反覆不斷的殘忍人體實驗折磨得精神扭曲,腦內再被塞進了另一個人的記憶,更讓他遭受了無法想象的痛苦。

“朝利家在意的不過是這只‘眼’而已。”哼笑出聲,男孩兒說出口的是純熟的意大利語。他放下覆在眼上的右手,譏諷地微笑著直視朝利雨月的眼睛:“讓朝利澤野回去接受懲罰也好,從此送他去隱居也好……你們擔心的,只是這只‘眼’帶來的力量被你們的敵人利用,變成你們最恐懼的對手。”

靠上身後的椅背,他稍微調高了下顎,“既然是這樣,因為背叛朝利一族而成為罪人的朝利澤野現在已經死去……而擁有這只‘眼’的我留在意大利,不會再威脅到朝利家的利益——”

眼神由輕蔑轉變為悲憫,男孩兒搖了搖頭:“那你的任務也已經完成了,不是麽?”

朝利雨月緊抿著唇沒有吭聲。

“至於我……”手肘撐在扶手上,男孩兒一手托住側臉,玩味地問他:“我選擇什麽樣的道路,又跟你有什麽關系呢?”

“穆庫羅。”他的話音還沒落下,朝利雨月就開了口,“我只是不希望……這只‘眼’帶給澤野的命運,再轉移到你身上。”

近一年的時間讓他基本掌握了這個國家的語言,就算在某些發音上依然有些困難,也已經足夠他將自己的意願表述清楚了。

“你還只是個孩子,擁有更長遠的未來。我不希望你的一生過得就像當初的澤野那樣痛苦。”

他合上雙眼,誠懇的語調最後不經意流露出了一點兒遺憾。

“但如果這是你的選擇,我也會選擇尊重。”

男孩兒的臉依然隱在暗處,朝利雨月沒法在他沈默的時候看清他的表情。

鄭重地對男孩兒彎身鞠躬,朝利遵從禮節向他道別:

“告辭。”

直到朝利雨月轉身離開書房、大門再次被緊緊關上,穆庫羅仍舊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張軟椅中,一言不發。小圓桌後的那排書架隔出的書房裏間裏,彌涅耳瓦?布魯尼將手中的書放回了書架,拿上被自己隨手擱在一旁的什麽東西,不緊不慢地踱出裏間,經過了男孩兒的身後:“沒想到,他比我想象中的更看重血親之間的感情。”

“怎麽,布魯尼公爵也會有感同身受的時候嗎?”哼嗤一聲像是被她的話逗笑,穆庫羅略微偏過臉,用餘光捕捉她的身影,眼底盡是戲謔的笑意,“被家人背叛,還仍然把對方當做家人來對待……這一點,朝利雨月確實和您一樣呢。”

棕發女人隨意地哼笑,並沒有將他的暗示放在心上,反倒是刻意用上了貴族們習慣的敬語,“你堅決的態度真叫人驚訝。”

她走向書房的落地窗,高挑的身子踩進了那束狹窄的光裏,腳跟後頭被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那難道不是在您意料之中的麽?”男孩兒從善如流,“畢竟,比起他這些話,您開出的條件要誘人得多呀。”

她停在了落地窗前,垂在身側好像握著什麽的右手微微一動,側過臉來對男孩兒露出她一貫高傲的笑容:“看來你對它很好奇。”

穆庫羅這時才註意到她手上握著的東西,楞了楞,隨即一笑。

“嗯?終於打算讓我見識一下了嗎。”他的語氣可以稱得上是愉快,“要在議會的監視下把它從佛羅倫薩帶過來,可是費了你們不少工夫吧。在跟秘密情報局首席一起潛入切爾涅家族的人體實驗基地把我帶出來的那晚,特地讓溫蒂?卡特?布魯尼想辦法甩開監視趕到港口與管家接頭,再悄悄帶回莊園的……布魯尼家族的權杖。”

他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背影,見她擡起左手抓住了遮擋光線的窗簾,自顧自地繼續道:

“哦,或許這種說法不太準確。與其說是權杖,不如說……”

彌涅耳瓦?布魯尼慢條斯理地拉開了窗簾,讓自己完全曝露在天光下。她手裏拄著的純銀權杖表面鐫刻著自下而上纏繞攀爬的長蛇,而權杖的手柄外環則鑲嵌著六個小巧古怪的立體裝飾品:眼球,骷髏,角,美杜莎猙獰的頭發,荊棘掩映下的藍寶石,以及刻上了三個羅馬數字“6”的金屬磚體。

棕發女人轉過身沖男孩兒優雅地笑笑,漫不經心地接下了他的話,筆直地佇立在那兒,背景是落地窗的玻璃門外被烏青的雲朵爬滿的天際:

——“是鑲嵌在權杖上的,這六枚‘地獄指環’。”

與此同時,在托爾托裏奇小鎮南面的小村莊內,老鐵匠葛萊爾正坐在自己那間小石屋臥室的床邊,佝僂著背,滿是老年斑和粗糙老繭的雙手正一手撐著拐杖,一手將一枚指環握在手心裏仔細摩挲。他的雙眼就像往常那樣被黑色的布條纏著,可即使是這樣身陷黑暗什麽也瞧不見,在手指觸摸那枚指環的表面時,他也仿佛感受到了什麽,咧開嘴,笑容越來越叫人難以琢磨。

喬托就蹲在老人的跟前,耐心地等待。在離開蒙托莊園趕去布魯尼莊園照常工作之前,喬托抽出時間來了趟葛萊爾的家,把茜拉?維多還給自己的那七枚指環交給葛萊爾查看——沒錯,是七枚。化妝舞會那晚她從喬托那裏偷走了除去喬托手上那枚大空指環以外的其他六枚指環,在將指環還給他時,她卻給了他七枚指環,其中一枚就與喬托沒有丟失的那枚指環一模一樣。事實上光是這一點就足以證明喬托一開始拿到的七枚指環都是仿造品,但喬托還是決定將茜拉給他的那套指環帶給葛萊爾看看。

“原來謝匹菈最後把它們給了你,”老人開口說話的時候還在用指腹摩挲著手中的指環,他面露笑容,說著頭疼的話,瞧上去卻一點兒不像在苦惱:“該說是意料之中還是出乎意料呢……真是叫人頭疼的現實啊。”

喬托聽完,悄悄松了口氣。他並沒有跟葛萊爾提起仿造品,也沒有告訴他這套指環是謝匹菈送給自己的。而老人在一一摸過這些指環以後主動提到了謝匹菈的名字,就表示他不僅清楚這些指環的來歷,還確認了它們都是真品。

“葛萊爾,”喬托試探性地問他,“這套指環是你打造的麽?”

“噢,當然不是,它們跟我的家族也沒有任何關系。”拿起被自己擱到一邊的束口小布袋,葛萊爾理所當然地否認,把手裏的指環扔進袋中,又伸手在裏頭掏了掏,“像這種品味糟糕的指環,是不可能出自我的家族的。”

終於在袋子裏找到了他需要的那枚大空指環,葛萊爾扯開嘴角勾著背笑起來:“不過……除了看上去品味實在糟糕這一點,它們可都是不得了的東西啊。”

喬托見他拿出了大空指環,便順勢從褲兜裏掏出那枚仿造的大空指環,遞給了老人:“你再看看這一枚。”

葛萊爾接過指環,才剛用食指摸了摸,就皺了皺眉鼻子:“仿造品。”他把那枚仿造品還給喬托,“為什麽你會有仿品?”

腦海裏浮現出的首先是那個金發碧眼的姑娘,接著就是那個鉑金色頭發的男人。喬托搖搖腦袋,不自覺地笑得無可奈何:“要解釋的話可能會比較麻煩。”

葛萊爾咕噥了幾句,顯然對麻煩的事兒已經不再上心,轉手就把作為真品的大空指環遞向喬托:“戴上這個試試。”

喬托註意到老人擡在半空中的手在發顫,不像是因為緊張,老人自己似乎都沒有發覺。接下指環,喬托的動作頓了頓。與接觸到仿品的感覺不同,每次觸碰這枚指環的時候,他都覺得它好像在發熱。

“戴上它。”葛萊爾開始催促。

順從地把這枚指環戴到了右手的食指上,喬托眨眨眼仔細地看著它,等待著發生點什麽。他當然還記得上回戴上仿品時什麽也沒發生的結果,但這一次不同,在戴上指環的瞬間他感受到一股熱流從食指與指環接觸的地方一湧而下,直沖向他的頭皮。

那是種令人忍不住起雞皮疙瘩的感覺,喬托只覺額頭和雙眼都在發燙,卻見不到戴著指環的手有什麽變化。

他等了近一分鐘,不禁有點兒迷惑,擡起頭想要詢問老人:“葛萊爾……”

“餵,喬托——”房門在這時被推開,在外頭等到失去了耐心的G推門而入,緊擰著眉頭剛想要說點什麽,就在看清喬托的那一秒突然噎住。

他的老友喬托?彭格列,那個總愛用無辜的笑臉應付他的家夥,此時正蹲在老頭兒葛萊爾跟前,一雙金褐色的眼睛異常地透亮,額前燃著一團隱隱跳動著的橙色的火炎。

他看向他,好像還沒有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一臉無辜的迷惑,嗓音依舊溫和好聽:“G?”

G驚訝地張大了雙眼,指間夾著的煙卷就這麽掉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2014.1.4

海鮮大餐(二)推後,那章留空了你們註意到了嗎~

21號沒更新是因為被群裏節操碎一地的軟妹們唆使去寫H了……別看我,你們真的覺得我寫得出H嗎?!

22號沒更新是因為去醫院檢查出了比較麻煩的病,心情不好所以去背單詞了,開學要英語摸底考試啊簡直兇殘至極

接下來幾天沒更新是跑醫院去了,雖然跑了幾間醫院但是結果還是一樣……總之不明覺厲。

啊?別問我這文會不會坑,我寫了兩萬字的大綱要是坑了的話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的。隔壁某空家的叛逆者完結了,心情不好至今未看結局於是等著九月初開定制了,大家這麽喜歡【刪除】調戲【/刪除】保(ren)姆(qi)G的話為什麽不跟我一起去隔壁來一發呢~(≧▽≦)/~

啊對了……今天還會更新一章。

☆、選擇

紅發青年在一列端著槍的年輕人面前來回走動。

習慣了使用粗制濫造的獵槍,他們碰上其他的槍械時動作都不免笨拙起來。在G下達瞄準的指令以後甚至有個年輕人急急忙忙地忘記了拉槍栓,接著又被G的表情給嚇壞,差點兒讓槍從手上掉下來導致走火。

“別忘了你們負責的是疏散婦女跟孩子的工作,”紅發青年當時緊皺著眉這麽不冷不熱地告訴他們,“如果在黑手黨的槍口下犯這種錯,不要說疏散婦女和孩子了,子彈會最先把你們的腦袋打爆。”

哪怕他沒有直接發火,幾個年輕人都可以看出來G今天的心情相當糟糕。他們當中也有脾氣火爆並且一向與G合不來的,在這種時候卻不敢跟他對著幹,意外安分地聽完了他的訓斥。

G剛打算讓他們繼續,基諾就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居民自衛隊的槍械使用訓練被安排在幾間工廠的地下室分批進行,這樣就能夠利用工廠的噪音來掩蓋槍響。基諾剛好在這間工廠工作,他曾是個冒冒失失的小夥子,時常大驚小怪,可自從他在春收化妝舞會那晚的洗劫中失去了父親路易吉,就變得穩重多了。所以在看見他手忙腳亂地沖過來的身影時,G挑了挑眉好表現出自己的不悅。

“G!”腦袋頂上的帽子也在奔跑的過程中掉了下來,基諾匆忙跑回去撿,才又趕到紅發青年面前,揮舞著胳膊激動地指著上頭:“你快去看看喬托,我覺得賽弗諾拉看起來好像氣得快要出手打他了!”

“你最好知道賽弗諾拉很少有不生氣的時候。”G對此並沒有感到半點兒驚訝,他隨口敷衍了基諾,就沖著那幾個探頭探腦的年輕人用力拍了拍手,好引起他們的註意:“嘿,不要看熱鬧,你們以為練習的時間很多嗎?別到時候吃了子彈才跑過來哭著告訴我你們還不會拉槍栓。”

他們趕緊收回了目光,專心跟手裏的槍械較起勁來。然而基諾還沒有離開,他的臉漲得通紅,看上去非常的焦慮 :“但他們在吵架!”他跳到G跟前,試著找到合適的詞語來形容他看到的場面,“你知道的,以前都是賽弗諾拉單方面沖喬托發火,可這回喬托也生氣了!”

喬托在生氣?這句話終於讓G瞥向了基諾。

“為了什麽事?”他問。

基諾搖起了頭,他有些哆嗦,或許這是因為他被賽弗諾拉發火的模樣給嚇到了,“我沒有聽清楚……不過我聽到他們談到了放火。”

G頓時聯想到了多瑪佐家族的弗蘭克,他想他已經猜到是怎麽回事了。揉了揉太陽穴,G不禁感到煩躁。他想不通為什麽做海鮮生意總要跟縱火案打交道,盡管那僅僅是一種手段。他不難想象喬托是不論如何都不會容許賽弗諾拉使用這種手段的,但即使是這樣,G也在後悔在他們決定做海鮮生意的時候自己沒有提前告訴喬托:多瑪佐家族為了將海鮮生意做大,已經培養出了不少專業的縱火犯。

“你先看著這裏,我過去看看。”拍拍基諾的肩膀,G把槍支使用的訓練交給了基諾,沒有理會對方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徑直離開了工廠的地下室。

喬托跟賽弗諾拉單獨見面的地點是在工廠旁邊的小酒館,G試著推開門進去,卻發現門才打開一半就被橫倒在門口的一張桌子擋住了。他用力推門才順利走進去,不出所料地瞧見酒館內已一片狼藉。

喬托背對著大門坐在一張圓桌前,而賽弗諾拉坐在他的對面。他們附近的桌椅都不見了蹤影,因為它們已經橫七豎八地倒在了靠近大門的地方,撞倒了不少其他桌椅,有的還變得支離破碎。G知道它們都是在喬托跟賽弗諾拉的談話過程中葬身在賽弗諾拉手裏的犧牲品,G低頭瞧了眼腳邊一把破碎的木椅,真慶幸喬托還完好無損,沒有落到它這種下場。

“我再給你三分鐘,”仍在談判的兩人像是沒有註意到G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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