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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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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老爺頓覺他話中有話,斂了心神謹慎道, “這又與你何幹, 你這等站在徐家的狗官, 還管到我們家頭上有什麽了。”

“這個我管不到。”江陵輕哂, “舶貨司將泰西藍寶列作貢品, 去歲今上也不過只得了一匣子, 豐兄想來不會為了吳老爺而得罪舶貨司罷?”

人群中一人拱手朗聲道,“自當如此,豐某和這位吳老爺不過萍水相逢,生意更是不曾做過的, 倒是他曾想將長女許配與我,我無家無業,怕耽誤淑女便婉言謝絕了。”

嫁入徐閣老家中的吳氏在吳家便是長女。

上用的東西許多都是自江南而出, 鹽商富賈手裏有一些並不稀奇, 天高皇帝遠, 也無人計較,可真計較起來, 卻也是要人命的,好些東西,非有品級不可用。

諸如這泰西藍寶,又或是東珠,鹽商自然用得起,可已經列作貢品,再有錢, 便也用不得了。

太上皇尚好,他喜歡看人一派富貴熱熱鬧鬧的,可今上卻和老父的脾氣截然不同。

沈舟曾與江陵講過個案例,承恩公,也就是皇後她爸,和今上一樣都喜歡喝武夷巖茶,皇後但凡得了,大部分都賞給自己親爹了,就剩了一點兒留著招待今上。

皇後自覺是政/治正確的靠攏,不免撒嬌賣好,說她爹緊跟皇帝步伐,急皇帝之所急,喜皇帝之所喜。

今上當時沒說話,翌日開始便改喝一種名作湧溪火青的珠茶。

就好像走街上不喜歡看到別人同自己撞衫的那種心態,霸道到連茶都不想和別人喜歡一樣的,也就是承恩公方忍了忍,換作旁人,被口蜜腹劍江千裏彈劾個擅用貢品,保不齊就得去牢裏認認自己那隔了八千裏路雲和月的九族了。

吳老爺不羞反怒,“我何曾要把女兒嫁給過你!是我記錯了,那藍寶並非泰西舶來,不過普通貨色。”

江陵道,“你這記性,我著實不敢再信,這嫁妝到底真假,我亦不敢信,你如今這樣大鬧,那便替兩個小輩合離罷。這嫁妝單子上明明白白寫著藍寶一匣,吳老爺卻說在你家庫中,連著來歷一並記錯,可見這單子不準。我這就命人將吳氏的嫁妝悉數擡出來與你帶回去,明日便去衙門登記合離,從此兩不相幹。”

在前門出鏖戰的吳家巾幗問詢殺過來,聽聞合離二字,登時便嚷起來,“我女兒冤死在你家,你竟然還敢提合離二字,竟要看她九泉之下孤零零的無香火供奉麽!你好狠的心,我苦命的女兒啊,水靈靈,俏生生,誰人不說樣貌好性子佳,如今妄送了性命不提,往後更是要作孤魂野鬼了,徐六少爺!你出來說話啊!你們也是少年夫妻,恩恩愛愛過的!”

一時又罵徐老夫人作妖,夫家人竟敢貪圖女孩兒家嫁妝,以至於逼死了吳氏,總歸就是來來回回的車軲轆話。

隨著一箱箱嫁妝搬出來,好些個封條都還存留著,大大的喜字叫人看著觸目驚心。

誰也沒有想到,徐老夫人親自出來了,她彎腰摸平了翹起的喜字,“親家一定要鬧這場,咱們徐家也是任人宰割的,這些嫁妝原封不動,盡數退還,再補你們三百兩,充作耗費。”

路人莫不是覺得她面冷心冷,吳母哭得脫力,要上來拉扯徐老夫人,“我好好一個女兒,三百兩就買斷她的性命,你徐家真真不是人。”

“我老婆子便不是人一次了!我是粵地人,有句話從小聽到大,食得鹹魚抵得渴,你吳家既使出了騙婚,還不準我徐家發現不成!何況你出去打聽打聽,不提高門大戶,就是普通人家,哪個兒媳不給婆婆立規矩!就是因為她一條性命,我忍讓爾等到如今。”

“哪個婆婆立規矩能把兒媳立得小產!”

“她小產的緣由,非要我在眾人面前說出來不成?”徐老夫人乃是老粵廣將軍的嫡女,將門出身,冷下臉來頗有一番肅殺之氣,“你們打量著徐家清貴,逼著她要把妹子也送進來,她又是心虛又是不快,這才憂思過重沒了孩子。一字一句,我俱有憑證,親家太太可沒少給女兒送信罷,連著她的月錢都要送出去給你們花銷,有臉說什麽藍寶南珠,下輩子罷!”

眼看鎮住了場面,徐老夫人又徐徐道,“這事老四媳婦雖無錯,卻也失察了,明日起便去家廟替吳氏祈福超度三年,年節亦不得出,你們覺得如何?”

江陵早就勒馬退到一邊,由著老夫人發揮,看形勢差不多穩住了,便道,“師母家事,千裏不好多置喙,尚有公務在身,先行告辭。”

“你自去忙你的。”徐老夫人忙揮揮手,又命人幫著吳家將嫁妝都搬回家,“你們一口咬定徐家為了嫁妝,那邊都送還你們,左右人都沒了,往後徐家在,便有她一炷香,徐家沒了,只管叫我同她一並做那野鬼。”

滲得人吳父吳母無端端打了個冷戰。

江陵跑出去兩條街,這才想起來把姓豐那位給忘了,還是個罕見的任務NPC,不知道這回的任務是否還是那個給豐家報仇。

只是他約了林如海,再折回去就遲了,只好等下回刷新了。

“徐家如何?”林如海短短幾日好似憔悴了些,隨手推了個紅木匣子給江陵,“鹽商孝敬江大人您的,一點子心意。”

百兩的銀票堆得滿滿的,幾乎合不上蓋子。

“若吳氏不死,自然徐家有理,有人命了,再怎麽掰扯,總是不好看的。”江陵道,他卻是個鐵石心腸的,“叫我說,既因她婆婆沒了孩子,怎麽著也得一刀戳死她婆婆給孩子報仇,然後自己再死。”

林如海道,“你若奪了鹽商的鹽引,後面預備給他們什麽活路?如今普天下最賺錢的除了鹽業,便是漕運、海運。漕運不成,海運又風險太大,還有舶貨司充作攪屎棍。”

江陵奇道,“我給他們留活路做什麽?我該他們欠他們的?如今的銀子已經幾輩子花不完了,還想接著賺?想得還挺美的。”

所以說,要可持續發展,悶聲發大財才是真的,要不是鹽商搞得江南風氣太過分,招了今上的眼,何至於如此田地。

林如海被噎個半死,“合著你只管殺,不管埋?”

“無親無故的,有什麽好埋的。”江陵道,“說到海運,泰西王子都來了,北靜王那倒黴催的船還沒回來,這位可真是窮神附體。”

開啥店啥店倒閉,好端端一個富貴異姓王弄得成了負資產,只差給江陵當店小二抵債了。

“說正事!”巡鹽禦史林如海也很猶豫,“你把鹽商全宰了,我這個巡鹽禦史當光頭司令?”

江陵道,“師兄且把眼光放遠些,如今你可是郡主生父,皇貴妃娘娘承諾過,必然叫你們父女團圓,你不能往好了想嗎?這鹽務本來就是燙手山芋,你又濕手沾了幹面粉,真交出去,不死也得脫層皮,如今我簡單粗暴都搞死了,你說不得就舒爽離職,京城這麽多官位等著你,內閣元老不在話下。”

林如海徹底被噎死,只得用嫌棄的眼神上下掃視了一番江陵,嘴角抽搐道,“簡單粗暴這個詞可真是適合你。”

二人正鬥著嘴,吳峰找上門來,“聽聞今晚天女廟有廟會……”

後半句請江大人自行領會了。

江陵忙和林如海說再見,“今日便說到這裏,從前一門心思苦讀,還未曾見識過這等夜裏的廟會。”

“說得好像白天的你見過似的。”林如海右手輕揮,“滾吧,等等,這個帶上。”

“這些勞煩師兄退回去罷,好歹也算個喪葬費,我一點子心意。”江陵敲敲那匣子,“我見著豐家那人了,長得和我還有些像,瞧著是個有趣兒的。”

“那我可真同情這人。”

臨了,林如海被他這個有趣兒又惡心了一把。

林府街角停著一輛青頂小車,吳山正用青石板裏揪出來的草編螞蚱玩兒,江陵也蹲下拔了兩根。

沈舟無語,“你倆這是準備夜裏面廟會上拿去賣?”

吳山斜一眼江陵,“小東西不值幾個錢,不如擺個攤把江大人賣了,保準是個大買賣。”

“他也不值錢。”沈舟笑了下,“還不上來?”

“怎麽想著逛廟會了,當你不大喜歡湊熱鬧。”江陵手下繞了半天,別說編個什麽形狀,連著草都給掐斷了,直接從窗戶裏扔出去,毀屍又滅跡。

“笨死了。”沈舟道,“夜裏閑著也是沒事,去隨便瞧瞧。”

江陵不讚同道,“殿下這話可是不對,夜裏怎麽能是閑著的,事兒可多了。”

比如說,嗶——又比如說嗶——

沈舟耳朵泛起紅來,“吳山!一會兒賣江大人的時候喊得大聲些!”

吳山坐在車轅上晃小螞蚱,應得飛快,“是!”

作者有話要說: =3=今天我也是有小紅花的乖寶寶,

晚上的電影看了梵蒂岡美術館,超好看,3D簡直讚,就是好累_(:з」∠)_下了班急急忙忙趕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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