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平安夜。

平安夜發生有很多種原因, 根據現在場上的十二張角色卡，顧燁大致可以推斷出三種情況：第一種：狼人夜裏刀人，但女巫用解藥覆活。這種情況最常見, 但女巫解藥只有一瓶, 一般情況會留給預言家，不會第一夜就用掉；第二種：狼人主動放棄, 或者內訌不刀，這種情況存在, 但不多, 尤其是第一夜。第一夜狼人只要刀了人, 就相當於比好人多走一步棋，狼人沒理由放棄這麽好的機會。

而第三種，便是狼人刀到他。

顧燁不覺一陣腎疼。

平安夜發言順序由王德輝指定, 王德輝指定警長右手邊1號方華，開始發言。

游戲進入第二階段，不會玩兒的都已被淘汰，留下來的都是高玩, 發言不來虛的，直接“盤邏輯”。盤邏輯也是游戲裏的行話，說白了就是按套路, 類似預言家一定上警，女巫一定用毒。

方華抖了兩下腿，開始發言，說：“昨晚平安夜, 平安夜挺好的，我就喜歡平安夜，第一輪預言家就報了一個查殺，警長也在，那就按套路來唄，出9號，沒異議了。”

接下來是11號，11號是一個戴眼鏡的小個子男人，有點害怕的樣子，選擇劃水而過，只說需要更多的信息才能分析出場上局面。

10號是葉天。葉天神情嚴肅地掃了方華一眼，道：“我覺得1號很有點問題啊，平安夜，平安夜怎麽很好呢？”

葉天繼續分析道：“我覺得平安夜一點都不好。平安夜出現只有三種情況：一種女巫救了；一種狼人內訌；一種刀到大樹（長老）。一般最有可能的是第一種情況，女巫救了，但現在預言家在警上，今晚肯定得走，你怎麽就覺得好了呢？”

葉天雖然慫，但該有的智商還是有的，他直接抓著了方華的邏輯漏洞——平安夜不好，你覺得平安夜好，因為你是在用狼邏輯。

方華沒說話，看了9號一眼。

輪到9號，9號幹笑兩聲，直接說：“我該給我的狼同伴們交代什麽了？真不知道了，就這樣吧，你們繼續努力。算了，爆吧！”

9號爆的意思是爆狼。根據游戲規則，白天發言狼人自爆，第一輪發言自動結束，這是狼人用自殺的方式不讓後面的選手發言，尤其是後置位的預言家發言。

顧燁有點意外，雖然這一輪9號無論如何都會被推出去的，但9號完全放棄抵抗也是願賭服輸，高風亮節，如果是以前，第一輪便出局的選手這會兒一點會拼了老命想辦法掰一下，也不管臉上好看不好看，顧燁有點佩服他，但他還沒記住9號的名字。

王德輝嘆了口氣，拍拍手，說：“誒……看來有同伴要離開我們了，真有點舍不得呢。但出局肯定要有懲罰……”

其他選手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王德輝便說：“誒……算了，你們也想不出來，這樣吧，二樓一共有12間房間，每一間都有一個秘密，隨便拉開一間進去，裏面的東西就是他的懲罰，你們說好不好？”

王德輝這麽說了，誰也不敢說不好。

王德輝帶著他們上到二樓，一上二樓，在入口處，顧燁差點被嚇一大跳，因為樓梯口正對著一只小鹿，兩只琥珀色的眼睛正盯著他。顧燁定了定神才反應過來，那不是什麽小鹿，而是一件仿真藝術品。他不由仔細看了兩眼，那只小鹿栩栩如生，尤其是兩只琥珀一樣的眼珠子，像會動一樣。

其他選手也很敢興趣，不僅是因為小鹿的造型從藝術的角度看太過逼真，還是因為這間房子裏的一切都很可能是以後的線索不能小看。於是顧燁也湊近了些，十來個人都想看得清楚，狹窄的走道一下變得擁擠起來，大個頭方華還伸了手，想摸一下雕像。

王德輝一巴掌扇在方華的手背上，“不許碰。”

王德輝有點不高興，說：“這都是我的寶貝，摸壞了你賠得起嗎？”

方華只能訕訕將手收了回去，不怎麽樂意道：“不就一破雕像麽，至於嗎？”

王德輝帶著大家在二樓轉了一圈，走廊兩側的墻壁上做了鏤空展示臺，全部擺放著小動物的雕塑，雕塑由小到大，有特別小的蚊子，藏在琥珀裏；有稍微大一點的蟬；還有有兔子、鼴鼠。顧燁已經數不清王德輝到底有多少動物雕塑，整個2層的走廊就是一小型動物園。顧燁越看越覺得後背發涼，因為這些雕塑都太真實了，真實到好像只要他一眨眼，它們就會全部活過來。

所有房間都看完，王德輝問9號，“請問你要進入哪一間呢？”

9號選手終於有點坐不住了，白色的臉皮上開始一陣一陣冒冷汗，這是心理戰。讓你自己猜自己的死法，永遠比直接扔一把槍給你更要命。

9號選手終於做下決定，他選進門第一間。

王德輝推了推眼睛，讚許道：“誒，很聰明地選擇呀。如果每間房間的難度系數按照從小到大來排，第一扇永遠會是最簡單的。”

王德輝擰開門，對9號選手說，“進去吧。”

其他人站在門外往裏看，顧燁也是，但他發現門裏是空的，什麽也沒用，只有一面飄窗，掛著的白色窗簾正在早晨的微風下飛。9號選手也有點意外，裏面什麽都沒有，那他怎麽出局？王德輝說：“怎麽不進去呢？”

9號說：“可裏面什麽也沒有。”

王德輝聳肩，說：“不要緊，你進去後就有了。”

9號選手猶豫了半晌，還是走了進去。

王德輝將門關上，用鑰匙將門反鎖，然後轉身微笑著對其他人說道：“出局了就要關小黑屋，你們最後不要出局喲。”

王德輝帶大家下樓梯回到客廳。下樓的時候顧燁慢了一步，悄悄退到譚林身邊，問譚林：“你說房間裏有什麽？”

譚林想了想，說：“晚上去看看。”

雖然譚林說的這個是最好並且唯一的辦法，但顧燁有點小慫，他天生對動物雕塑有點怕，總覺得這些死物會活過來。

譚林說：“你是不是害怕？”

顧燁肯定不能讓譚林覺得自己膽子小了，他立刻撒謊，差點沒把舌頭咬了，說：“沒有，晚上一起。”

他們倆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葉天一直將顧燁盯著，見他們慢了幾步，便立刻回頭看他們，然後跟過來說：“你們在說什麽？晚上？你們晚上要幹嘛？不會你倆是狼吧。”

顧燁只說了一個字：“滾。”

葉天便說：“算了，你們真不想知道9號發生了什麽嗎？反正我晚上是準備上來看的，你們來不來隨便，但如果我碰到你們了，你們可別說什麽我是來學你們的。”

“誰管你有沒有學我們，”顧燁又一想，葉天性格挺直，說晚上會來，沒準真會上來，到時候如果不小心碰到一個誤傷，那更麻煩。他看了譚林一眼，譚林對他點了點頭，他便說：“算了，你來也行，但等我們叫你。”

葉天明顯挺高興，眼睛都亮了，連連點頭，但又發現自己表現得太狗腿，立馬一扭脖子，拿後腦勺對顧燁，說：“看著時間啊，別來太晚了。”

第一輪投票因為有爆狼，結束太快，9號被懲罰出局後時間也才剛過中午。白天還沒結束，王德輝便求譚林做頓午飯，可冰箱裏的存糧都吃光了，什麽都沒有，只能作罷。王德輝便去找了張外賣單子給大家訂飯，問有沒有什麽忌口的，有的人不吃辣，有的人不吃肉，於是訂了幾道川菜、幾道小菜，分兩桌吃，吃完後又一起打了會兒游戲，一直玩到大概晚上八|九點，王德輝讓大家先睡覺，自己上了一趟樓。

顧燁和譚林今晚有活動，便找了個肚子不舒服，晚上要起夜的理由，跟睡在最邊上的選手將位子換了。葉天也要跟他們一起。葉天怕晚上他倆單獨行動不帶他，便將自己的被子枕頭硬塞到了譚林和顧燁中間，譚林洗漱完回來看見了，直接給他卷起來扔了。

關了燈，大家並排睡好，誰也沒說話，但誰也沒敢真睡著。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天花板上突然傳來嘭的一聲。

顧燁嚇了一跳。

緊接著，砰砰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密集，簡直震耳欲聾，

顧燁渾身汗毛豎起，沒人知道樓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正是這種無知最讓人恐懼。

顧燁小聲問譚林：“我們今晚還上去嗎？”

譚林說：“嗯，你跟著我。”

顧燁點點頭，雖然他是有點打退堂鼓，但如果真想不再繼續這麽害怕下去，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親眼看看那間房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他想，如果他們動作快一點，只去看一眼，然後馬上就回來，應該不會出什麽大事。

大家一起安靜地在一樓大廳躺著，默契地保持著睡覺的姿勢，但誰也沒有睡著，都猜測著樓上此時到底在進行這著什麽。

方華有點躺不住了，突然盤腿坐了起來，一米九的大個子把他兩邊人的被子都掀開了，他坐起來便大罵道：“媽的，樓上到底在幹什麽，剁肉嗎？”

方華非把大家心裏想的說了出來，弄得大家又是一陣冷汗。

“你別那麽大聲，”有人勸方華別激動，游戲這才剛剛開始，只過了一輪，人也只走了一個，還是爆狼走的，難說處罰會是什麽。那人便說：“說不定是我們多想了，9號是自願走的，可能沒處罰呢？”

“放屁，”方華道：“你們就自己聽聽你們的話，上面這麽大動靜，能沒處罰嘛？你們到底是怎麽活到現在的，膽子都這麽小。”

“王德輝不讓我們上去。”另外一個選手說。

“他不讓你去你就不去？”方華說：“我們有十個，王德輝只有一個，我們為什麽要這麽聽話？”

“因為他一個頂我們十個。”葉天說道。他的鋪蓋被譚林扔了，沒占成地方，只能跟女生擠在了一起。

方華無言以對，有點上火，便跳腳道：“算了，你們不上去，我自己上去。”

方華說完剛要上二樓，這時王德輝剛好下來了。

王德輝的衣服和他上去的時候是一身，白襯衫加針織背心，米色休閑褲，都是不經臟的顏色，如果有血跡一眼就會看到，但顧燁特意觀察了一下，王德輝的衣服很幹凈，只是袖口那裏有點歪，應該是被人抓了一把。

王德輝從樓梯上緩緩下來，對方華說：“你有事兒找我嗎？”

王德輝微笑的樣子有點瘆人，方華也有點怕了，於是說：“沒什麽，就是看你半天不在，現在天黑了，游戲什麽時候繼續。”

王德輝哦了一聲，說：“游戲一直在繼續啊，你們困了嗎，我現在要睡覺了。”

王德輝下來後便和其他人一起睡覺。顧燁默默計算時間，如果他們晚上想上二樓看，就必須打一個時間差。

按照以前幾輪游戲的經驗，夜間能力者發動技能時，其他沒有技能的選手自動進入睡眠狀態，這一輪顧燁暫時還不知道譚林和葉天身份，而他自己的長老角色夜間是沒有技能的，也就是說，他們唯一可以進行夜間行動的時間是在選手們睡著之後到狼人夜間活動之前。這一段時間特別短，必須好好把握。

顧燁留意這墻上的時鐘，時間是晚上九點四十五，還有十五分鐘，他們就必須睡著。周圍已經傳來斷斷續續的鼾聲。顧燁微微翻了個身，觀察王德輝。王德輝嘴巴微張，呼吸很平緩，應該已經睡著了。顧燁又看其他幾個人，女生那邊全已經全睡，而男生這邊，那個方華是個刺頭。

方華雖然合著眼，一動不動，但呼吸很克制，不像是熟睡了的人的呼吸聲。而且方華剛剛就說想上去，只是剛好王德輝下來了他沒去成，難說他有沒有放棄，還是和他們一樣，準備半夜行動。

這時譚林拍了顧燁一下，顧燁回頭，譚林指了指時間，就他剛剛這麽猶豫的一會兒，時間已經過了兩分鐘。顧燁指了指方華，跟譚林打了個手勢，示意方華好像還沒睡。

譚林點點頭，然後撈起自己的枕頭，往方華臉上砸去。

譚林準頭很好，枕頭直接扔在方華臉上。這招實在太絕，如果方華沒睡，這會兒肯定有反應，那他們今晚活動直接延後，別指望上樓了；但如果沒反應，那就是真睡著了，他們趕緊行動就是。

方華被砸到後，一動不動，繼續保持著剛剛的狀態。

於是顧燁跟譚林比了一個OK的手勢，一同動身。兩人又路過葉天，葉天真是心比天大，居然睡著了，於是顧燁幹脆沒叫他，就他們兩個人一起上樓。

顧燁上到二樓，二樓夜裏沒燈，什麽也看不太清楚，而這一次他們運氣也沒上一次好，打火機之類的道具也全沒有，只能借著房間裏的一點點月光往前走。

顧燁走了幾步，突然黑暗裏眼前晃過雙深褐色的眼睛。顧燁嚇得肝都痛了，他猛咬一口自己的手背，才讓自己沒叫出來。他定下神，這才發現原來夜裏的那雙眼睛是二樓的小鹿雕像上面的兩塊琥珀。

顧燁這才松了氣，回神準備去擰第一間房門。

這時譚林叫住他，“你看那只雕像。”

顧燁順著譚林的目光看去，他實在不喜歡這種東西，立刻將眼神移開，說：“雕像怎麽了？”

譚林說：“雕像在動。”

譚林這麽一說，顧燁才認認真真地看做雕像。他立刻發現，小鹿的眼睛，再次註視著他。

這便是問題。

顧燁的位置一直在移動，他從樓梯口走到了走廊內，他位置移動，小鹿的位置不變，那麽那雙眼睛的角度相應的也該發生變化，可這兩只深褐色的琥珀，始終保持著與他對視的姿勢。

顧燁只覺手心發涼，他立刻向走廊上掛著的其他雕像看去，所有雕像的眼睛都看向一個方向，他的方向。

顧燁立刻攥緊門把手，低聲對譚林說：“它們在看我。”

譚林緩緩向顧燁的方向走去，擋住顧燁和其他雕像對視的視線，說：“你先將門打開。”

顧燁點點頭，他擰了一下門把手，門沒鎖，應該是王德輝上來之後忘記關了。

顧燁推開門，看見此時9號選手正站在房間裏，像一座栩栩如生的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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