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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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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不是很怕。”

“怕就說啊,”周知咧開嘴笑,露出潔白的牙齒,“我又不會笑你。”

晏行將手中沾著洗潔精的碗過一遍水,沈默了一會兒,才說:

“就是會想起一些不好的東西。”

“哦?”周知靠在門邊,對此很感興趣,“比如說?”

晏狗怕黑真是個新奇事兒,手裏又多了一個小把柄,周知隱隱有些得意。

周知做出一副摩拳擦掌隨時準備開始嘲諷的樣子,卻沒有再亂動,站在距離晏行只有一米的地方,還不惜手機電量給他開手電筒。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晏行的呼吸平穩了不少。

要是表情別那麽像辟邪的門神就好了,晏行想。

“比如……”

他洗幹凈碗,甩了甩指尖的水珠。

“你知道嗎,我們家附近這一片,以前是一個墳場……”

停電講鬼故事的氛圍總是很好,四周漆黑,手電筒的光亮將晏行的側臉照得死白,晏行聲音又低沈,聲畫同步下,這個墳場的故事顯得格外滲人。

周知聽得頭皮發麻,臉色越聽越白,偏偏晏行講得很起勁。

半天沒聽見周知的嘲諷,晏行緩緩轉頭,直勾勾地看著他:“你怎麽不說話,你怕嗎。”

周知梗著脖子吼道:“你以為我是你?!我怎麽會怕?!”

“那就好。”

“我騙你的,”晏行慢悠悠地說,“我只是不太喜歡黑暗的地方。”

周知一拳砸到墻上。

此時此刻,千言萬語皆化為一句:

操!!!

暴躁老哥從不說怕,只會默默說操。

沒過多久電就來了,一切又恢覆正常,仿佛剛剛什麽都不曾發生過。

睡前周知試探性地問:“這一片以前真的是墳場?”

晏行淡淡地應了一聲:“是啊。”

周知完成所有洗漱之後,先將客房裏能開的燈都開了才爬上床,直挺挺地躺著,被子裹得嚴嚴實實,標準的睡美人姿勢。

閉上眼睛,白衣長發還吊著長舌頭的女鬼浮現在腦海之中。

睜開眼睛,盯著衣櫃等能藏東西的地方,又開始想裏面有沒有臟東西同樣在看他。

周知在心裏將晏行罵了一萬遍。

晏狗真的是狗,死還要拉個人墊背。

周知翻來覆去,不管往哪個方向看都抑制不住地想些有的沒的。

他拿出手機,想搜搜這一片以前是不是墳場,一打開,萬惡的悠西瀏覽器給他推薦了一條消息:

震驚!白衣女子半夜坐出租車在車內離奇失蹤,原因竟然是……

周知:“……”

傻逼軟件,卸載了。

星期天晚上曾美萍和晏行父母都回來了,坐在晏行家客廳聊天。

曾美萍講著講著話題又偏到兩個孩子身上,她看見晏行對著手機笑,探過頭去問:“小晏,你在看什麽呀,這麽開心?”

“嗯?周知最近演的微電影,挺好看的。”晏行冒著生命危險向曾美萍安利,“阿姨我轉給你看啊。”

曾美萍好奇極了:“好好好。”

周知上個廁所出來世界都變了。

整個客廳,包括曾美萍在內的所有人,都在看他演的抑郁癥視頻!

彼此面頰帶笑,時而接連讚賞,氣氛和樂融融。

“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演的什麽啊,”曾美萍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太厲害了,我從來不知道周知能這麽抑郁。”

家長在場,直接動手場面不太好看。

周知的嘴角扯出一個標準的微笑。

晏狗,你死了。

周知伸手去奪曾美萍的手機,“別看了。”

曾美萍護寶似的撥開周知的手,“我和你阿姨在看呢,你別沒禮貌!”

“沒有人能理解我,我感覺自己,真的好孤獨……”

張頌文那惡心至極的聲音再度響起,一下子就擊中了周知的尷尬點。

我可真是太孤獨了,我他媽當場抑郁。

搶又不能搶,揍又不能揍,聽著又太尷尬,抑郁男孩周知除了微笑別無選擇。

“行,”周知揉揉眉心,“你們看完了再叫我。”

周知走進晏行房間,關上門。

他坐在晏行書桌前,滿腦子都是生不如死的一百種折磨方式。

……

晏行自知活不長,趕在星期天的最後幾個小時主動且快速地寫完周知的作業雙手奉上,然而周知只是一言不發地將作業收下,並沒有什麽其他舉動。

晏行的困惑不解在他要國旗下演講的星期一就迎來了答案。

上臺前,站在晏行旁邊的老師問:“緊張嗎?”

“不緊張。”

晏行畢竟是從小優秀到大的,這些不過是家常便飯。

演講沒要求脫稿,晏行寫完打印出來,掃幾眼記個七七八八,就再沒放精力在上面。

晏行走上臺,習慣性地精準鎖定周知的位置。

周知難得地沒在演講期間合眼小憩,掀開眼簾,饒有趣味地看著臺上。

從沒見周知對他和他的演講如此感興趣過。

晏行拿出稿子,大概明白為什麽周知看他的眼神那麽興奮了。

嗯,他掃了一眼,滿篇顏色。

汙穢無比,不堪入目,但周知也沒太過分,放的是正常級別,沒有特別刺激的。

原來在這等著呢。

“老師同學們早上好……”

幸好晏行有七八分記憶,再自己即興發揮一些,整個演講倒也不會出錯。

晏行時不時往演講稿上瞄兩眼,冷靜無比地看完了整篇顏色作品。

“我的演講到此結束,謝謝大家。”

念到最後一句時他恰好也瞥到稿紙上的最後一句:

晏狗,快樂嗎:)

就像咬人不疼的貓,張牙舞爪的。

“行哥講得是真的棒,”徐尚龍一見到晏行就可勁兒誇,還伸手去搶他手中的演講稿,振臂高呼,“我看這演講稿應該裱起來做鎮班之寶!”

他故意召集一大幫男生過來,一起研讀這份演講稿,大聲朗誦:“幹妹妹說,天氣好熱,她受不了了……”

空氣突然安靜。

“嗯……”

“臥槽……?”

“我在做夢?……”

“……怎麽跟剛剛講的不一樣?”

徐尚龍像拿了個燙手山芋似的手忙腳亂地將演講稿塞回晏行手中,“操,行哥,你太會玩了。”

“打擾了打擾了。”

“不是你們以為的那樣,”晏行不緊不慢地解釋,“況且我對這種也不感興趣。”

宋鴻宇左右看看,沒有女生在旁邊,便湊前去問:“啊行哥那你喜歡哪種?”

“反正不是這種。”

“難道你不喜歡女孩子?”

話音剛落,宋鴻宇突然覺得行哥看他的眼神變了。

奇奇怪怪。

“怎麽了,”宋鴻宇撓撓頭,“難道我又說錯話了?”

晏行沒回答他,將演講稿疊好塞進褲兜,“走了。”

“群英薈萃”的消息比較滯後,過了好幾天才收到周知月考成績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們聽說了嗎,承硯傳說中的知神這次排名猛掉哦,如果真的厲害怎麽可能一下子掉到百名開外啊!!!

-所以上一次聯考是怎麽回事??

-Emmm難道找代考???但是就一個聯考有必要嗎…?

-講道理,承硯的百名開外…他這不是掉了一百多,按照市排名來說應該是掉了上千名了吧…

鄧旭東埋頭憤憤發一句“我知神這麽做一定有他的苦衷你們懂個屁”,隨後對周知展開問題炮轟:

“知神你最近怎麽了呢?考試的時候答題卡被水弄濕了嗎?不對啊我坐你後面沒看到你帶水啊?不應該啊?那你是沒帶鉛筆?沒帶的話怎麽不找我借一支呢?”

“你吵得我頭疼。”

墳場的故事帶來的後遺癥很嚴重,周知這幾天都沒怎麽睡好,黑眼圈重了不少。

“知神,”馬航宇一進教室就跟個大喇叭似的大聲喊,“老王叫你去辦公室耶。”

“知道了。”

馬航宇盯著周知的背影,若有所思:“知神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那必須的呀,”譚泱茹分析得頭頭是道,“從第一掉到現在這樣心情好才奇怪,任誰心情都不好吧……”

張頌文角度清奇:“他會不會是入戲太深?抑郁癥什麽的……?”

譚泱茹毫不客氣地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你看看那個視頻,看起來像是入戲太深的樣子嗎!”

鄧旭東回想起剛剛知神低垂的頭,深重的黑眼圈,還有那疲倦的頹靡氣息。

“都他媽別說了,你們沒看知神現在很難受嗎!”

“我們還是別在他面前提月考這件事……”

六科老師中,每一位都前來興師問罪過,唯獨王忠民沒有。

但周知一點也不奇怪,他知道王忠民的腦回路比較奇怪,沒來找他純粹是因為他想出了別的辦法。

果不其然,王忠民將他叫到辦公室,只字不提月考的事兒,目光慈愛地說:

“周知,最近這個作文比賽我已經幫你報名了,你得好好參加。”

“……我就不去了吧。”

周知,一代文豪,小學時就寫過“我的母親有一雙銅鈴大眼,鼻孔像山洞,一張血盆大口,美得引人註意……”的驚世名句。

稍大一點的時候周知已經熟練掌握套路,基調溫馨就寫媽媽冒著大雨背他去醫院,基調悲傷就寫考試考太差心情低落。

一言以蔽之,周知從沒參加過作文比賽,不合適。

王忠民的理念是用愛感化,他苦思冥想一整天,最終認為,應該讓周知多參加點比賽,找回優秀的感覺。

他用力一拍周知的肩膀,語句擲地有聲:

“老師相信你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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