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施豐聲早早醒了，準確的說是他一夜沒睡，他進浴室洗了個澡，把自己收拾幹凈。

拿著手機，猶豫許久，給衛榮發了一條微信。

施豐聲：哥，你在哪呢？

衛榮過了許久才回覆道：你對門。

施豐聲楞了楞，走出房門，按了按對面的門鈴。對面是當初衛榮給他住的房子。

門一打開，施豐聲就聞到了煙味。施豐聲進門，瞟了眼茶幾，煙灰缸滿了。衛榮坐在沙發上，眼裏布滿紅血絲，像是抽了一夜的煙。

“哥。”施豐聲坐在他對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他。

衛榮又點了一根煙，吸了一口，煙霧從嘴裏漫出，“昨天晚上都記得？”

施豐聲點點頭，“記得，我沒喝醉。”

衛榮吞吐著煙霧，修長的手指夾著香煙，在煙灰缸邊緣點了點。“你昨天晚上說的你再重覆一遍。”

施豐聲雙手握在一起，“我說，我喜歡你，希望你可以給我一個機會……”

衛榮又停了片刻沒說話，“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嗯？”施豐聲擡頭，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後說道：“初中開始……”

“初中，”衛榮一邊嘴角勾起，“你聽好，”衛榮正色道，直視著施豐聲，“你只是把你對我的依戀和仰慕一類的感情和愛情混淆了，尤其是在剛和我演完戀人之後，你更加深了自己的這種錯誤的情感歸屬。你冷靜下來再好好想想。”

好似衛榮說了什麽好笑的話，施豐聲被逗笑了一般，“你以為我是一時頭腦發熱和你告白的嗎？”施豐聲自嘲一笑，“我不需要想一想，我想了好多年了……你知不知道，孫恒楚的戀人去世了之後，我問他後不後悔，他告訴我他唯一後悔的就是沒有早點和他在一起……我就想，如果我以弟弟的身份陪伴你一生，到我死之前，我肯定會後悔，後悔沒有和你在一起……”

“那你有沒有想過！”衛榮一拍桌子，幾乎是怒吼道：“你只是怕失去我！所以你想以戀人的方式把我綁在你身邊！”

施豐聲楞住了，強迫自己勾起嘴角笑了笑，一擡頭，眼圈通紅，“我不想把你綁在我身邊，我想你自由，隨心所欲的去追求你的理想，但我希望你回家的時候，家裏可以有個人在等你，有人能照顧你，有人在你生病的時候帶你去醫院，有人在你起床後給你做一份早餐，有人在你晚歸時給你留一盞燈，有人在新年的時候和你一起貼春聯，在除夕夜陪你吃餃子……”

“夠了！別說了！”衛榮粗暴的打斷他，身子往後一靠，手臂搭在眼睛上，喉結上下滾動。

上次不歡而散之後，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衛榮兩邊的房子都沒回來過，微信上也沒發過消息。

施豐聲還是在刷小號的時候才得知衛榮的行程——衛榮和呂濤導演拍紀錄片去了，衛榮這次擔任的是副導演。

施豐聲看著手機，苦笑。

自從施豐聲拿了金雞影帝，還出演了張同導演的電影之後，不管是身價還是片約都暴漲，然而一直都沒有本子能入Linda姐和施豐聲的眼。

直到一天，Linda姐給施豐聲打了一個電話：“衛長文導演的新戲，男主臨時被撤了。我馬上到你家了，待會兒詳細說。”

門鈴按響，施豐聲把Linda姐讓進來。

Linda姐直接給施豐聲丟過來一個劇本。

施豐聲知道這部戲，男主本應該是一位實力派臺灣男演員，他疑惑地看著Linda姐。

Linda姐說道，“本身的男演員被爆出□□，被內地封殺了，他們這個戲都開機了，現在臨時換角，衛長文導演被氣得不輕，親自來問我你有沒有檔期，能不能去救場。”

“可以。”施豐聲道。

“你劇本還沒看呢。”

“我之前了解過這個戲，劇本路上看吧。”

Linda姐一笑，“那你收拾下東西走吧。”說罷，她就拿起了手機打給衛長文導演。

衛長文導演的這部電影是一出黑色喜劇，施豐聲要演的男主起初是一個街頭混混，典型的社會邊緣小人物，之後在一出出具有喜劇意味的人生變故中，變成了黑社會大佬，最後以喜劇式的悲劇收場。

衛長文導演的電影風格之一是大量的犀利臺詞。由於施豐聲拿到劇本太晚了，他走在路上時都還在背臺詞。衛長文導演見到他，豪邁大笑，拍著他的後背，施豐聲差點給他拍出內傷，心道衛長文導演還是一點沒變。

“其實這個電影我本身就想找你，投資方非他媽的給我塞一臺灣演員，那個臺灣小子油腔滑調的，你看，老天待我不薄，讓這小子出事了，現在還是你演，天意！”

施豐聲聽了這話，心中懷疑那個臺灣演員□□的事可能是衛長文導演捅出來的……

由於施豐聲的大部分時間被拍戲占據了，他想衛榮的時間少了，但登小號刷到衛榮的消息時，內心還是一片五味陳雜。

內蒙古的草原上。

蒙古族的人們穿著他們的民族服飾，圍繞著篝火，手牽著手跳舞。呂濤導演的拍攝團隊氛圍比較輕松，此時都喝多了，一個個躺得東倒西歪。呂濤拿起酒瓶，坐到了衛榮身邊。

“老弟，最近怎麽著？有心事啊？”呂濤給衛榮倒了半碗酒。

不遠處篝火的火光映在衛榮臉上。

“我能有什麽心事。”衛榮拿起酒碗，喝了一口，笑道。

呂濤也給自己倒了半碗酒，“多少年的老朋友了，你還瞞著我，不夠意思了吧。”

衛榮想了想，半晌沒說話，最後還是把施豐聲的事告訴了呂濤。

誰知呂濤聽完，哈哈一笑，一擺手，“那不挺好的麽，反正你們也沒有血緣關系，小施也是挺精神一小夥兒，怎麽你不喜歡那個類型的？”

衛榮無奈，“老呂你能不能有點譜了？這是我喜不喜歡這個類型的問題嗎，那是我弟，我怎麽可能和他在一起。”

“你就小時候跟人家相處了半年，還真把人家當弟弟了？哪撿的弟弟這麽便宜，況且就算是親弟，你們也生不出孩子，不涉及殘害下一代的問題，愛談就談，哪那麽多顧慮。”

衛榮豎起大拇指，“老呂你身為一個中年直男，戀愛觀念領先同代人二十年。”

“什麽二十年，絕大部分中年直男再活二十年只能越活越迂腐。”呂濤又給自己倒了半碗酒，“不過說真的，小衛，我覺得你吧，就是不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衛榮反問道。

“你不敢承擔談戀愛的風險。你默認談戀愛，尤其是和施豐聲這樣二十歲出頭的小孩談戀愛，還是同性戀，那肯定總有一天會分手的。而當兄弟就不一樣了，你們可以兄友弟恭一輩子，哪怕施豐聲哪天結婚生小孩了，你還是他哥，這種關系永遠不會變。情侶吵一架可能分，你看哪有家人吵一架分了的？你啊，就不是不敢承擔可能有一天會分手，會失去小施的風險。你看我和我老婆，天天吵架，不還是過，不然還能離咋地。”

“別拿你和你老婆舉例，根本不一樣！”衛榮煩躁的揉了一把頭發。

“有什麽不一樣的，相愛的雙方不管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一樣。我舉這個例子，是想給你說，在一起不是你一個人的事，不是你說分就分說不分就不分，一段關系是需要雙方共同努力去維護的，你們要對彼此有信任，才能長長久久走下去。”

“那你覺得……覺得施豐聲是玩玩，還是……”衛榮抱著膝蓋。

“我就和小施見過一面，但我感覺那小孩挺有譜的，比這個年紀的小孩成熟很多。這事你還不知道嗎，我還讓我給你吃定心丸。”

衛榮不說話了，看著遠處漆黑一片的草原。

“而且他要是初中就看上你了，那還挺長情的，這十幾年都過去了吧。”

“那你怎麽不覺得他初中那會兒是對偶像的崇拜呢？”

“你這人咋這麽軸呢，你沒上過初中嗎，我初中崇拜鄧麗君，但這並不妨礙我一邊聽鄧麗君的歌，一邊暗戀班花。”

衛榮又不說話了。呂濤拍拍他的肩膀。“你好好考慮下吧，畢竟你都三十好幾的人了。多的話不用我再說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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