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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章 :妻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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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月知道楚慎肯定是去看了太子,她不知楚慎想了什麽法子救太子,只覺得以太子的性子,說不準壓根兒就不領楚慎的情。她對太子倒是沒有半分的好感——若不是因為太子妃,她也不想讓楚慎再淌這趟渾水。

楚慎回來之後,什麽話都沒有說。

姜月尚且無法入眠,遠遠就聞到了他身上的酒氣。楚慎坐到榻邊,見姜月一副要起身架勢,忙伸手把她按回去,然後用被褥把她裹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個圓溜溜的小腦袋。他低頭親了親妻子的臉頰,沈聲道:“我先去沐浴。”

……看來這酒沒有少喝。

“嗯。”姜月想著,點了點頭。方才楚慎的唇有些涼,想來身子也冷得緊。他素來就是這般,仗著自己的身子健壯,冷的時候也不知道添件衣裳。而周全雖然忠心,卻也是事事聽從楚慎,也不好好勸一勸。以往都是他照顧著自己,如今嫁人生子,自然是要學著照顧自己的夫君。

她躺在榻上等著楚慎沐浴完畢。楚慎穿好寢衣,掀起綢幔低頭看著榻上眼睛睜得大大的小妻子,便知道她是在等他。他掀開被褥鉆入,熟稔的把一旁的人兒攬進懷裏。他習慣性的把她的小手捂進懷裏,看著她道:“睡吧。”

原本姜月還想問一問,可瞧著楚慎這副模樣,她也不打算問了。她將手抽了出來,親昵的抱著他的腰,小腦袋蹭了蹭,然後閉上了眼睛安靜的睡去。

楚慎低頭,看著懷裏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好看的鳳眸情不自禁露出難以言喻的溫柔。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十分的平靜,直到宮裏傳出太子自裁的消息。彼時姜月正和楚慎一同用午膳,聽著周全的稟告,姜月擡眸看了看楚慎,卻見他面無表情,像是絲毫都不關心這件事情。姜月突然就明白——這大概救出楚慎救太子的法子吧。

此次逼宮失敗,皇上雖念在父子之情不會要太子的命,可卻也不可能再將皇位傳給太子,最後的結果,恐怕是被貶去某個偏遠的地方封個閑散王爺。

可是,一向孤高傲氣的太子,又怎麽會願意自己的下半輩子在這種情況之下度過。

是以,太子會自裁,想來也不會讓人覺得意外。

姜月低頭數著碗中的飯,開始擔心東宮之中的太子妃。太子妃如今帶著兩個孩子,若是楚慎有心幫忙,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壓制住心裏的好奇不去問,直到三日後東宮失火,當時太子妃和小皇孫、小郡主都在裏面,據說無一幸免。

太子妃對太子情深意重,如今太子已死,自然是存著與太子同去的心。只可惜了年幼的小皇孫和小郡主。

只是,這麽一鬧,皇家的子嗣更是單薄。

如今皇上年事已高,對於後宮侍寢之事,更是有心無力。這般看來,想要再出來一個皇子,恐怕是不可能了。

於是眾人將目光看向了端王府。

可端王卻是像個沒事人兒似的,連著數日稱病告假未去上早朝,而是揣著自己的小嬌妻去了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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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樊城三十裏的郊外。

楚修從馬車上下來,看著面前破敗的院子,正擡腳踏入。他瞧著裏頭一片荒蕪,下意識的蹙了蹙眉,直到依稀聽到孩子的聲音,才頓了頓步子。像是想到了什麽,楚修立刻朝著傳來聲音的那處走去。

進了屋子,他看著榻邊的女人。她穿著一身最簡單的湖綠色襦裙,正端著碗給榻上的孩子餵米粥。楚修呼吸一滯,之後才瞧見她放下碗轉身看著自己,那張白凈姣好的容顏,瞧著比前些日子憔悴了許多,看到自己,更是眼眶一熱,。

“殿下……”沈寶瑜翕了翕唇。

楚修大步走了過去,一把將人緊緊的抱在懷裏,低聲道:“阿瑜。”

沈寶瑜亦是欣喜萬分,忍不住就落了淚,她緊緊抱著身前的男人,生怕再一次失去他。她低聲抽泣了一會兒,聽見身邊的旭兒大哭了起來。她趕緊從楚修的懷裏出來,揩了揩眼淚,繼續端起瓷碗給旭兒餵粥。

等旭兒吃飽了,沈寶瑜才輕輕拍著他的背,讓他在榻上睡覺。

而一旁的阿暖卻是很乖,看到了自己的父王,亦是可憐巴巴的睜著大眼睛。楚修瞧著一陣心軟,趕緊把女兒抱到了懷裏,低頭親了親女兒粉嘟嘟的臉頰,微笑道:“阿暖,是父王,父王回來了。”

阿暖仰著腦袋,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撫著自家父王的下巴,皺著眉頭嫌棄道:“阿暖疼……”

楚修不由得笑出了聲。方才只顧著親近女兒,倒是忘了他已經好幾日沒有好好清理過自己了,下巴上都長出了胡渣。女兒皮膚嬌嫩,怕是有些紮疼了。楚修不敢再親,只伸手捏了捏女兒的臉。

阿暖素來是個活潑的孩子,以往這楚修一直都是光鮮亮麗的,哪裏會有如此邋遢的時候,也難怪阿暖一開始沒有認出這個父王來。

沈寶瑜見女兒纏著自己的夫君,又瞧著楚修這副模樣,便哄著把女兒抱了過來,讓她坐在旭兒的身邊,好好看著弟弟。阿暖很喜歡姐姐的身份,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懂事,知道疼著弟弟。她點了點頭,沖著自己的父王母妃乖巧的笑了笑。

沈寶瑜很是欣慰,起身帶著楚修出去沐浴。她燒好了熱水,才挽起袖子替楚修擦著背,然後才道:“是端王讓妾身在此等著殿下。”

楚修自然知道這是楚慎所為。

那日他本欲不領楚慎的情,可是楚慎偏偏戳中了他的軟肋——阿瑜不能沒有他。饒是他不怕死,也不能留下他們母子三人任由別人欺負。沒了太子妃的身份,父皇或許也不會為難她,可是阿瑜終究是個弱女子,而且還年輕,以後的日子,不該這般為他守寡。

楚修轉過身,看著身前拿著巾子的沈寶瑜,道:“阿瑜,以後不必再喚我殿下了,我已經不是了。”

“殿下?”沈寶瑜動作一頓,楞楞的看向他。

“以後喚我夫君就行了。”

沈寶瑜眼眶一熱,卻笑著點了點頭:“嗯,夫君。”其實,這是她一直想喚他的稱呼,只是在宮裏,身份使然。她身為發妻,也只能恭恭敬敬的喚一聲:太子殿下。

這院子裏只有沒有下人,先前她帶著兩個孩子出來,已經算是不容易了。而且為了避免事端,身邊的宮婢也沒有帶,只提前給了她們一些銀兩,讓她們好好照顧自己。如今如端王所言,太子平安的出來,她能如此貼身的照顧他,也算是讓她滿足。

從此以後,他們就是最尋常的夫妻,她這個當妻子的,自然是要照顧夫君的生活起居。

沈寶瑜踮著腳替楚修換上衣裳,然後替他整理了一下,之後才道:“端王說此地不宜久留,夫君,我們何時離開?”見楚修沒有說話,她想著大抵是他還沒有緩過來,畢竟當了近三十年的太子,如今要過著平凡的日子,恐怕有些委屈他。

沈寶瑜低著頭,小聲道:“我帶了一些銀子,想來日子也不會過得很清苦。”

她知道太子過慣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是以她將自己所有的銀票都帶了出來,還有一些值錢的首飾和珠寶,不過是帶了小件的。她自己的衣裳也只帶了一套,剩下的便是兩個孩子的,畢竟眼下天氣寒冷,若是這兩個孩子生了病,可就麻煩了。只不過她記著太子,便將他平日裏最喜歡的袍子都帶來了。

只是,那些個杏黃色象征太子身份的袍子,自然是不能帶的。

楚修看著沈寶瑜替自己沐浴梳洗趕緊,又替他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紫色衣袍。只是她自己,卻穿著一身最普通的襦裙,一頭烏發也不過是隨便挽了一個髻,發間只插著一只簡單的玉簪子,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兩人相比起來,他倒像是個有錢人家的闊少爺,而她不過是個粗使丫鬟。

怎麽看,都不像是夫妻。

沈寶瑜察覺到了楚修的目光,她擡眼望去,見他眼睛直直的看著自己。沈寶瑜突然想到,這幾日她壓根兒就沒工夫拾掇自己。以前宮裏有嬤嬤和宮婢,兩個孩子雖然鬧得厲害,卻也不似如今的分身乏術。雖說阿暖聽話乖巧,讓她省了不少的心,可是畢竟是兩個一歲的孩子,帶起來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她此刻不施粉黛,渾身上下看上去哪裏還有昔日尊貴無雙的太子妃的模樣?眼下她的樣子,只怕是連宮裏的婢女都比不上。太子最喜歡自己的女人打扮的漂漂亮亮,如今……瞧著她怕是有些不堪入目了吧?

“我去看看旭兒。”沈寶瑜心裏一陣酸澀,低著頭不讓楚修看到自己的臉,轉身欲出去。

“阿瑜。”楚修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讓她走。

她低著頭不說話,楚修看著她安安靜靜的臉頰,頓時就心疼了起來。他俯身抱住她,將她狠狠的擁在懷裏,沈聲道:“阿瑜,對不起……對不起。”他太自私,可是偏偏這個傻姑娘對自己不離不棄,讓他愈發恨極了自己。

沈寶瑜頓時就落了淚。

其實她的確是恨過他,明明可以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卻要因為一時的意氣鬧出這般的事端。若不是端王相助,太子的性子又是這般的偏激,若是真的自裁,這輩子讓她如何過下去?她恨過他,怨過他,可是如今看著他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她心裏的惱恨早就忘得幹幹凈凈。

——她只要他好好的。

沈寶瑜畢竟是個弱女子,這幾日擔驚受怕,讓她時刻提心吊膽的。她在這院子裏好生待著,照顧著兩個孩子,等著自己的夫君歸來,可是……她生怕她等不到他。她抱著身前的人,聞著他沐浴過後好聞的味道,終於忍不住哭出了聲。

她哭得傷心,像個無助的孩子。之前那幾日,她逼迫自己不去想,而且她還要照顧兩個孩子,不能垮掉。

如今他來了,她就不用這麽辛苦的撐著了。

只是,這一輩子,她從來沒有這麽怕過。

之前她想,若是太子真的做了什麽傻事,她只想跟著他一起去,可是她還有兩個孩子,為了孩子,她只能好好的活著,別的什麽也做不了。她害怕事情到最後真的會是這樣,所以,此刻能和自己的夫君在一起,已經讓她覺得是莫大的幸運了。

懷裏的人兒哭得傷心,楚修也忍不住落了淚,只覺得心疼萬分,又狠狠罵自己禽獸不如,害妻子如此為他操心。在他的眼裏,他這個妻子一向大方賢淑,從未失態過。饒是之後他寵著她,卻還是記著自己太子的身份,總覺得自己比她高出一截。認為她對他好,時刻關心體貼噓寒問暖,都是她應該做的。他沒有想過,她只不過是一個嬌弱的女人罷了。

他是男人,卻讓自己的女人這般因自己擔驚受怕,受盡委屈。

楚修抱得越發的緊,他低頭親了親懷中之人的發頂,卻聽得懷裏的姑娘悶聲抽泣道:“別……別親,好幾天沒洗了。”

楚修“噗嗤”一下笑出了聲,他看著她哭得紅紅的眼睛,又連連親了幾下,像是怎麽都親不夠似的,抵著她的額頭柔聲道:“阿瑜,以前是我對不起你,是我不懂得珍惜,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替她揩著眼淚,繼續說著,“以後你和孩子,便是我楚修的全部,我不會再因為一些無關痛癢的事情,讓你們受委屈。”

沈寶瑜有些楞住了,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麽。以前太子一直都是性子暴躁,就是溫柔的時候,也像個長不大的孩子,還會時不時的發脾氣。眼下的這個,卻讓她覺得一下子成熟了許多。

“以後我能就去一個遠一點的鎮子,然後做些生意,我不會讓你過著粗茶淡飯的日子。雖然及不上從前的,但是也不會太委屈你,阿瑜,你信我嗎?”

信嗎?她自然是信的。

只是——

沈寶瑜咬了咬唇,垂著眼睛道:“其實,粗茶淡飯也沒關系……有錢了,說不準你就嫌棄我這個妻子了。”這後半截話,雖是脫口而出,可聲音卻是極低。

饒是知道夫君在意她,可是一時半會兒也改不了原來的相處習慣。

楚修笑了笑,連連親著她白皙的臉頰,一字一句堅定道:“你放心,只有你。”他擡眼望著窗外,想起那次年夜飯時,她看著一旁的楚慎出了神,令他頓生醋意。如今想起來,怕是羨慕姜月嫁了楚慎這麽一個癡情的男人。

以前他覺得楚慎傻,就算真的在意一個女人,也不用這般委屈自己,令自己身邊只有姜月一人。只是如今想起來——是他想錯了。真心愛他的人,最在意的不是什麽甜言蜜語,而是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心意。

一個連自己的身子都管不出的男人,如何能說得上是真正的寵妻?

“阿瑜,你放心,等以後我賺了錢,都讓你管,好不好?”這前面的二十幾年,算是過了一段荒誕的人生,從現在開始,他想完完全全的對一個人好。那楚慎能做到的事情,他楚修照樣能做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以後他楚修的妻子,也用不著羨慕別人的夫君。

大抵是被楚修的話逗樂了,沈寶瑜擦了擦眼淚,瞧著睫毛濕濕的,模樣著實令人心疼。她笑著仰起頭,然後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楚修嘆了一口氣,低頭就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兒,埋怨道:“還真不信我。”他還以為他的阿瑜會如往常一般,搖著頭說信他,讓他不必如此。

沈寶瑜太喜歡這一刻,她把腦袋埋進自己夫君的懷裏,也不在意她好幾日沒有洗頭發,喃喃道:“今日夫君執意如此,那妾身自然是如夫君所願,當一個悍婦。”

之前她羨慕姜月,現在她也可以理直氣壯的霸占著自己的夫君,用不著再羨慕任何人。

什麽賢良淑德,什麽三從四德?她只想眼前這個男人完完全全屬於自己。

楚修抱著懷裏的人,淡淡道:“你也不必再羨慕別人,日後若是真的身處高位,有些事情也由不得自己。”

“什麽?”沈寶瑜有些聽不明白,下意識的問道。

楚修鳳目一瞇,似是感概道:“自古帝王從來沒有專寵一人的說法,我倒要看看,這楚慎以後是如何的守身如玉。”

就在此刻,遠在聽蘭山莊替自家兒子換尿布的楚慎狠狠打了一個噴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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