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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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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夢城是個小站,所以我坐的這趟火車在夢城站只停三分鐘,我為了省時間也為了省事兒,把沈子夜還有我姐給我買的大包小包的東西全扔在了車上。

那一站只有我一個人下車,從火車下到站臺的時候,我心裏有種說不出的苦楚---空曠的站臺上只有我一個人,這感覺可真不好,像是我被人扔了一樣。

當從出站口出去的時候,我不可思議的看到了墨規,他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開始我還以為我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竟然都出現幻覺了,可是當墨規在向我走近的時候,我清楚地意識到這是真的,又是一個殘酷的畫面。

我僵硬在原地,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凝固了,我的神情突然間還有些渙散,不知所措。當他走到我面前時,我徹底不能呼吸了。

我看到他的眼眶發黑,顴骨突出,嘴唇幹澀,下巴上還冒著胡渣;我聞到他的身上有濃濃的煙味,這是他以前從沒有過的味道。

“你去哪了?”他說話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怎麽可能這麽沙啞?他現在這種頹廢不堪的樣子還是我的墨規麽?

他等不到我的答案,又問了一遍:“你去哪了?”

這次我才能適應他那種破風箱般的嗓音,我回答他去頌城了。

“去幹嗎了?”他皺了眉頭,似乎在擔心什麽。

“找姐姐。”我說。

他舒了口氣,然後從外套口袋裏拿出那塊黑色的玉佩遞給我。我看了一眼他手中的玉佩,冷笑一下:“你要幹嘛?”

“我送的東西從來不要回去。”他凝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都無比堅定。

“我不要!我死都不會再要你的東西!”我再也忍不了了,終於朝他吼了出來,情緒在一瞬間爆發,“你為什麽不要我了?為什麽?你說啊!混蛋你說啊!”

他不說話,除了喉頭微動了兩下其他再沒任何動作。我不甘心,我憤怒,我怨恨,我伸出手用力的打他,踢他,扇他,扯他,我怒不可遏,可他無動於衷,任憑我肆意打罵。到後來我打累了罵累了氣喘籲籲,他卻趁機用一只手緊緊地抱著我,另一只手給我戴上他們家的祖傳玉佩,我掙紮不得,只能任由他擺布。

他沒有松開我,反而用雙手抱著我,把頭埋在我的脖子裏,我感覺到他冰冷的鼻梁和薄唇在我的脖子裏緩慢摩挲了幾下,最終貪婪的吸了幾口氣,然後我哭了,委屈的憤怒的怨恨的淚水決堤而下,那一刻我多希望他能再跟我說幾句話,可是他沒有,他果斷的放開了我,再次把我自己扔在了他的身後。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我突然抓住了他的袖子,我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將近乎瘋狂地恐嚇他,咬牙切齒:“我要是死了你會記我一輩子麽?”

他聽完後竟然比我還瘋狂,兩只手抓緊我的肩膀,疼得我倒吸冷氣,他直視著我的眼,面無表情的對我說:“你要是敢去死,我就把你忘得幹幹凈凈的。”

我還是輸在了氣勢上,他的氣場比我強大太多,我倒吸了口冷氣,然後重重的喘著氣,我不服,我就是不服他為什麽能這麽游刃有餘的擺布著我威脅著我拋棄我,我氣極,在他松開我的那一刻我擡起手扇了他一巴掌,瞬間他的臉上就多出了赤紅色的巴掌印,他的情緒沒有任何變化,安之若素的承擔了這一巴掌,不,他不光是安之若素,甚至還有些甘之如飴。

要走也是我先走,這次我要把你扔在身後,我含著淚瞪了他一眼,然後轉身走了,在那一刻我心裏已經有了一個決定----我死給你看!我倒是要看看你能不能把我給忘得幹幹凈凈,如果不能,那我一定會當你在我的墳前痛哭流涕的時候嘲笑你。

我沒有回學校,而是徑直的奔向了學校後方的那座山的山腳下,就在這裏吧,在你說愛我的地方。

此時的太陽毫不吝嗇的揮霍他的璀璨金光,為這座蒼山的表面鋪上了一層金紗。可當我登上這座山的時候我才發現太陽僅僅給了這座山表面的富麗堂皇,它的內在依舊陰暗幽冷,或者說這座山不想要太多的施舍,所以它用一顆顆參天古木擋住了太陽的熱情。

人會變,可山不會變,屬於它的每一塊嶙峋怪石還是像我上次來的時候那樣呲牙咧嘴的炫耀著他們的鋒利獠牙;道道寒風依舊無情的在林間穿梭著,打在人身上如刀割般疼;山路依舊陡峭崎嶇,讓我不得不用盡吃奶的力氣往上爬。

快到了,終於快到了,我看著這座山的山頂離我越來越近,忽然間有種解脫的感覺,在這裏結束一切是不是就沒人打擾了?當墨規知道我在這裏結束自己的生命的時候他會有怎樣的感觸?

我停下了腳步,望著近在眼前的山頂不禁的笑了出來,可我笑了還沒一秒就想哭了,不是因為墨規,而是因為我的小腹突然間開始劇痛,那種痛我形容不上來,疼得我倒吸冷氣直不起腰,我倚著身後的一棵樹雙手捂著肚子,那感覺簡直比死還難受。

我閉上眼睛緊咬嘴唇,感覺到冷汗不停地從額頭上落下,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映入眼簾的情形下了我一跳,我看到了我的雙腿間的褲子已經被血染紅了,地上也滴上了不少血跡,在那個時候我開始害怕了,開始後悔了,腦子是異常的清醒,我突然意識到我的行為是多麽的愚蠢,為什麽不好好的活著?非要去死?到了現在這種地步我又該怎麽辦?我為什麽總是在做傻事?全世界比我慘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人人都去自殺!荒唐!可笑!

在劇痛的折磨中我恍惚間想到了一個事情,此刻正折磨我的這個小東西到底是‘他’還是‘她’?這種想法在我腦子裏產生的時候我也是嚇了一大跳。

我閉上眼狠狠地搖了搖頭把這種想法從我的腦子裏清除,伴隨著我頭部的劇烈搖晃胸前的玉佩也在半空搖晃,突然間我感到脖子一輕然後一滑---墜玉佩的那根紅繩子猝不及防的斷了。我下意識的就去抓它,可是玉佩沒抓到反而把自己給摔下去了。

我順著山體往下滾,身體像一個橫滾木那樣,我能清晰的聽見地上的樹枝枯草被壓倒的‘哢嚓’聲。在我向下的道路上有許多參天大樹,我的身體狠狠的撞在上面,發出一聲悶響,還沒來得及痛苦呻吟,它們就迅速地改變了我的運動方向使我順著另一條路徑往下滾,其中多次我都能聽見身體內部骨頭的斷裂聲;最終的一次撞擊對象是一塊巨石,它將加速向下滾動的我攔腰截住,我好像聽見了一聲清脆的‘哢嚓’,不知道那是我自己骨頭的聲音還是地上樹枝的聲音。

終於停下來了,隨之而來的便是全身的劇痛。我不能動,在那個時刻我才深刻的體會到了什麽是牽一發而動全身,我的聽力那個時候異常的好,能非常清晰地聽見身體內部的心跳聲,響的像敲鼓一樣---‘咚、咚、咚’,然後我的呼吸由重及輕,從急促掙紮變的氣若游絲,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剛開始的時候我還在心裏咒罵老天爺質問它為什麽一定要讓我死?一定要讓我深刻的體會到劇痛之後再死?為什麽不能快刀斬亂麻給我個痛快?但到了所謂的彌留之際我想的卻是墨規還有、、、那個小東西。

墨規,如果有下輩子,我一定不會再見到你,但是這輩子,我也不後悔;還有那個小東西,對不起了,這輩子沒辦法見面了,下輩子吧。

我感覺自己身體越來越輕,折磨我的疼痛也慢慢消散,眼前一片聖潔的白色,我是不是要去極樂世界了?

突然眼前出現了一片赤紅,晃得我睜不開眼,然後周身開始感覺到灼熱,我適應了一下,慢慢的睜開眼睛,眼前出現一片火海,慘烈的如同煉獄,我就說吧,我這輩子沒做過什麽好事,怎麽可能讓我去西方極樂世界享受?

這個世界裏的天好像是黑色的,可是眼前的熊熊烈火卻把這世界映的如同白晝,火勢如洪水猛獸般不可阻擋,火焰猙獰令人發指,它就是個魔鬼,想要毀滅一切的魔鬼。

聽力好像也恢覆了,因為我聽見了慘叫聲,急促的腳步聲,建築坍塌的轟烈聲,還有火和風交相鳴唱目空一切的歌聲,等等,在火海中若隱若現的建築是什麽?我剛想定睛細看,可是那雙腿卻像不是我的一般勇敢的大步向前走,我想停但是停不下來,眼看著我離大火越來越近卻無可奈何,我在心裏想這可能是老天爺對地獄裏的人的第一重懲罰,可是細細想我生前也沒幹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怎麽就下地獄了?

當大火離我的鼻尖只有一根手指頭遠的時候,我想開了----死都死一次了,難道還在乎這些小細節?我緊張的神經放松了下來,隨著腳步走就好了。可是當火真正包圍我的時候,我發現那火根本燒不到我,除了能感覺到周身的溫度有些高,其他的我什麽都感覺不到。

隨著腳步繼續前進,我發現我現在所在的這個地方好像是座皇宮,雖然它現在處在火海之下,但是隱藏不了它的富麗堂皇,在燦爛洶湧的大火中,那些雕梁畫棟依舊輝煌壯麗,那些飛檐翹角依舊金碧輝煌。可是處於其中的人卻很慘,東奔西逃想要闖出火海,可是無論像那個方向逃都是死路,甚至有些人被壓在坍塌下來的建築物之下,痛苦的呻吟著呼喊著卻沒人來救,只能神智清晰地等待死亡,怎麽可能有人來救?現在這個時刻人人自危,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又有誰會顧得上去救別人?

我突然發現那些人都穿著古時候的宮服,層層疊疊覆雜繁瑣,這麽麻煩的衣服,能跑得快才怪。

不是我沒同情心不救他們,而是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步伐,我的腿像是自己有了強大的自我意識,自顧自的往前走,我反而被它控制了!它領著我穿過了一道道朱紅色宮門,一座座莊嚴肅穆的建築,一條條蜿蜒曲折的回廊,最終進入了一座氣勢恢宏的建築前,這座建築比之前的任何一座都要高端大氣上檔次,連火勢都比人家別的地方的大,我看了都不自覺的倒吸一口冷氣,可真是鋪張!這一把火燒了也太可惜了吧?!

我在這座宮殿的門前停了一下,然後雙腿又開始向前走,毫不畏懼的走進了熊熊火海,映入眼簾的畫面更讓我瞪目結舌---一位絕代風華的妙齡女子眼神空洞的癱坐在地上等待著被大火吞噬,在她的腿上還躺著一個人,我走進仔細看,是個穿著玄色龍袍的男人,面如冠玉,五官俊朗,但是面色鐵青嘴唇泛紫,應該是毒死的。

我再次仔細的觀察那個女子,說那個女子絕代風華一點都不過分,在我所見過的女人中,氣質風度能和她有一拼的就只有池清清了,或者她比池清清還更勝一籌,因為她比池清清魅惑,雖然她現在身處絕境,但是我看得出來,她在進入絕境之前很好的把自己裝點了一番,妝容華麗朱丹點頰,錦衣華服更稱氣質高貴,那些炫目的顏色在她身上一點都不俗,反而更稱她的雍容華貴。

問題來了,她為什麽會這麽絕望?呆呆的坐在這裏等死?我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好幾下她都沒反應,我以為她看不到我,可是沒想到我剛把自己的臉往前貼了一下她就開口說話了:“你不能死。”

我膽戰心驚不敢說話,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知道你是誰,你不能死!”她的語氣重了許多,像是在下達命令。

我還是不敢說話。

“你給我活著,你一定要活著!”她比之前更激動,激動地熱淚盈眶,“你不能讓他的心血付諸東流!”

“你、你是誰?”我顫顫巍巍的問,“你怎麽會知道我是誰?”

“活著,一定要活著。”她開始哽咽。

突然間我感覺到身體上的疼痛一點點的向我襲來,將我禁錮將我吞沒,我再也不能堅持著站在地上了,一下子癱在了那個女人的面前。

“活著!你給我活著!”這次不是那個女人的聲音,這個聲音好像來自很遠的地方,好像是墨規。

我越來越痛,痛的直咬牙,然後我看見那個女人對我笑了,笑的淒然。

“不能死!業絕跡你不能死!”墨規的聲音再次響起,萬般焦急擔心,“別留我一個人,不能留我一個人!”

我的意識再次模糊了,身體上的疼痛也越來越劇烈,眼皮越來越重,後來我癱在了她的前面,模糊中看到那個女人在對我說話,她好像說的是“對不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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