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一個與自己情投意合的情人是打開心門的鑰匙， 那麽與這個人相處的每一個瞬間就是逐漸將心房填滿的點滴。

跟舒懷臻同居一些日子之後郁宛央恢覆了工作， 舒懷臻在上班的時候是很少聯系郁宛央的，且兩個人都不是會因為情感而荒廢工作的人。因此在工作中偶爾那麽一兩次往來， 則顯得格外令人期待。

雖然郁宛央一直不覺得在拍親密戲份的時候在腦海中想念著自己的戀人會起到什麽實質性效果，可當面對著於藝苒的時候，她還是下意識地在心裏默想著舒懷臻的臉， 默念著舒懷臻的名字。

吻如蜻蜓點水般深淺， 於藝苒在郁宛央頸後相扣的雙手被其墨色的長發遮擋，她紅著臉低聲呢喃一句：“蘭相公， 你這是怎麽了？”神情羞澀期待卻又疑惑， 顯出少女的愛戀與對面前的人不明其意的疑問。

郁宛央像是被驚醒了，眼裏全是對自己行為的質疑與懊悔， “蘭玥唐突， 差點忘了這戲已經唱完了……”她松了摟住於藝苒的手，站在戲臺上不知所措。

“蘭相公真的，只是入戲而已麽？”於藝苒緩步走近她，伸手摸進她寬大的袍袖中那冰涼的手，“你不是霸王， 我不是虞姬，我們此刻不在戲中。你真的， 沒有半點對我動心麽？”

郁宛央垂下眼簾，被於藝苒握住的那只手指尖在微微顫抖，“我……我不知道……”

場外的周霓輕輕點頭，揮了一下手示意：“Cut。”

人員們各自松了松情緒， 於藝苒則是立刻放松下來，剛才那副憂愁的樣子煙消雲散，“啊呀累死了，這個角色怎麽這麽多愁善感？要是我，不從的話，哼哼……”她向周霓使了個眼色，作勢要硬來的樣子。

場邊一個道具組的女生調侃道：“怎麽的？要是你，你還能把人強了唄？”說完眾人集體大笑。

於藝苒也不生氣，幾步到那跟自己差不多年紀的女生身邊道：“小陳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這明顯兩情相悅啊對吧？不過就是顧慮一些有的沒的，這種時候要強硬一點，嘖，這半推半就的，想想就美……”

她還自己在那美著，小陳憋著笑看她身後，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捂著耳朵倒退著往後走，邊走邊哀嚎上了：“周導周導，別拽我耳朵！周導我錯了……”

剛才那被稱為小陳的女生忍俊不禁也跟著大笑起來，周霓手上的勁使得剛好，不會讓於藝苒感覺到太大的拉扯疼痛，乖乖地跟著她走。

郁宛央手上擰著一個礦泉水瓶的蓋子，抿著唇笑說：“藝苒，還美不美了？”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過來看這裏。”周霓一松手，拿起劇本卷成一個筒狀輕輕敲在於藝苒的額頭。

看於藝苒吐了吐舌頭，她翻開劇本上的一段臺詞，正色道：“這段，一會兒情感上要更濃烈一些，你作為主動方是需要帶動蘭玥的情緒的，所以待會兒那段你的情緒要更放開一點……”

周霓話還沒說完，於藝苒便接道：“噢！我知道，一會兒床戲嘛，我得先那什麽一點，神情迷離，朱唇微張，一副欲拒還迎的樣子，後面就交給宛央姐了……”

郁宛央一口礦泉水差點噴出口，她捂著嘴咳嗽了好幾聲，擡手擺了擺，艱難道：“你們繼續……繼續……”她實在是不知道於藝苒每天肚子裏到底哪來這麽多歪路子，不過也好在劇組裏有她在，每天也多了許多笑聲。

於藝苒說得沒錯，接下來的確是《昔言》這部戲中最親密的戲份。以蘭玥替卓星璇卸妝後的深情對視為始，蘭玥慢慢意識到自己對卓星璇的情感與欲望，最終沒有再逃避，將親吻發展為更深層的接觸。

淺吻之後的郁宛央將手搭在於藝苒戲服的腰帶上，在它滑落的一瞬間鏡頭由近拉遠，以朦朧的方式結束了這場拍攝。

周霓拇指點著手機屏幕，上面的兩個古裝女子相互凝視著對方，她們的容貌令人驚艷，她們的眼裏充斥著隱忍已久的情感。她猶豫不久，點下了發送，屏幕上方顯示著舒懷臻的名字。

結束之後郁宛央要去取車回家，今天散得還算早，沒準做好飯菜舒懷臻才回到家。

剛走到自己的車附近，一個人從車與車之間的縫隙裏走出。高挑的身形，熟悉的高跟鞋聲，逆著夕陽，仿佛周身都在發出耀眼柔和的光芒。

即使身邊沒有任何陪襯，她所散發出的優雅氣質也足以讓郁宛央一眼認出。這個人對自己來說太特別，哪怕看不到她的臉，也能夠準確地認得她。

“懷臻！”郁宛央瞇著眼睛仔細看，這才看清了面前的人似笑非笑的臉，她上前去輕輕掐了一下這個人的腰，裝作惱怒道：“你突然出現做什麽？我還以為是誰呢。”幸好自己最近以防萬一，早早地就把助理莫嘉遣走了。

舒懷臻斂了笑容，一手捉住她的手腕淡聲道：“看樣子我給你的不是驚喜，是驚嚇。既然這樣，那我走了。”另一只手收起手機，上面正顯示著周霓發過來的照片，只不過不再是兩個人，而是只截取了郁宛央一個。

郁宛央忙伸手抱住她的腰，軟著聲在她耳邊低低地撒嬌：“不要……懷臻你欺負我……”語氣十足地依賴，還有屬於她的嬌柔媚色，舒懷臻本就不是真心責怪，現在則順著心意揚起唇角。

“不敢欺負，欺負壞了，還得是我善後。”她捏了捏郁宛央的鼻子，眼裏泛著柔和的漣漪，“今天沒什麽事情，所以我提前下班了。坐我的車回去吧，明天我送你來片場。”

“遵命。”郁宛央正色回答之後粲然一笑，“讓舒總給我當司機真是罪過……”

舒懷臻牽起她的手邊走邊戲謔道：“讓大明星經常給我做飯也是罪過，正好我們相抵了。”

“那如果你當司機比較多，或者我做飯比較多呢？這不就不對稱了？”

兩人說說笑笑地上車離開，往郁宛央常去的那家超市駛去。

因為今天天色算不得晚，為了不讓人辨認出來，郁宛央戴了一副墨鏡，再加上有舒懷臻這樣看著就不像普通人的在身邊，基本上敢與她們正面直視的人沒有幾個。

一般在吃這件事情上，只要郁宛央能做都不會讓舒懷臻動手，頂多也只是打打下手的份。所以她在貨架旁思考要吃什麽的時候，舒懷臻推著購物車安靜地候在她身邊。

“宛央，怎麽了？一副很煩惱要買什麽的樣子。”舒懷臻走近一點，感覺墨鏡底下的目光似乎很糾結。

郁宛央倒不是非常糾結於買什麽，只是有些因為在超市這樣的環境中戴墨鏡而感到的不舒服，其次則是她想到好像很久沒有回宋蘭英那裏吃飯了。

她轉了個方向挽上舒懷臻的手，撇了撇嘴，“懷臻，我想去看看我媽，這段時間一直也沒有回去過。你跟我一起回去好不好？”

她最後一次跟宋蘭英見面就是與舒懷臻鬧別扭，舒懷臻過去把她帶回家那一回了，再之後都沒有回去過，因為她潛意識裏總想著把舒懷臻一起帶回去。

舒懷臻腳步慢了些，只是在她沒有馬上回答的當口，有一道清朗的男聲在後面叫道：“姐？是你麽？”

聲音很近，而且兩人周圍沒有人，她們自然下意識地回頭看去。這一看，郁宛央從第一眼的迷茫轉為神情淡漠。

眼前高大陽光的男生見到她們回頭，笑得更是燦爛，幾步走到她們面前，“姐，我是小帆，你還記得我麽？”他的笑容就像從未被烏雲遮蔽過一般，在郁宛央的記憶裏歷久彌新。

舒懷臻聽到這個名字之後猛地皺了下眉頭，她緊了緊兩人相握的手，望向郁宛央的目光裏滿是關切，卻終究沒有喧賓奪主地說什麽。

“我記得。”郁宛央摘下墨鏡，唇角微揚，“戴著墨鏡都被你認出來了，看來戴不戴沒什麽區別。”

她當然記得這個男孩子，這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她與他身上都流著同一個男人的血。但他更是當初自己與母親逼不得已離開郁家的理由，如果沒有他，一切的苦惱與憂愁都不會發生……

因為他，郁宛央從來不敢告訴同學們為什麽後來郁家的車不再來接她放學。因為他，郁宛央在某個難眠的夜裏見到自己的母親暗自垂淚，也是因為他，她才這麽害怕再一次與人分離。

她平靜而冷漠的眼裏忽然翻湧著陣陣浪花，好似下一刻就會掀起滔天巨浪，往日嫵媚勾人的唇瓣抿著冷硬的弧度，手上的溫度也驟然涼了下來。

“宛央，不是說要回阿姨那邊吃飯麽？再不快點我們就要耽誤了。”

身邊響著一道悠揚如清風的嗓音，它柔和卻強勢地拂去她心頭的塵埃。她回眸一望，舒懷臻那雙像是會說話的眼睛正牢牢地鎖著自己。

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麽一個人，甚至不需要過多言語，只這樣一個眼神就足以令她心安。

“姐，對不起，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可是我真的忍不住……”郁子帆俊秀的面龐上滿是愧疚，他感受得到自己的出現對郁宛央帶來的震撼。可是這麽多年沒有見過她，後來只在熒屏上感受著她的成長，他忍不住心裏那股沖動。

“我沒事。”郁宛央笑了一下，仔細打量起他來，“你長大了，跟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她是見過郁子帆的，在她和宋蘭英離開郁家的那一天，還有後來許多年裏，郁博遠出席商業宴會的報導上。

郁子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摸出手機小心翼翼地說：“姐，我可以要你的號碼麽？我不會經常煩你的……”他其實完全可以通過家裏的勢力去得到郁宛央的號碼，可是相比起這樣，他更想親自問郁宛央，他不想讓她更討厭自己。

原以為郁宛央不會接受，但她只不過猶豫了一下，就接過他的手機輸入了自己的號碼。在他興奮的一句“謝謝姐”的道謝聲中，她笑了笑，戴上墨鏡挽著舒懷臻的手徑直離開。

去到停車場，舒懷臻松手攬住她的腰，摘下她的墨鏡。在她疑惑的眼神中淡淡地說：“給阿姨打個電話，就說我們現在過去，菜已經買好了，讓她不用忙了。”

“你剛才不是沒有答應麽……我以為你只是……”她記得剛才舒懷臻沒有答應她的提議，而後來在郁子帆面前說要過去，她也以為不過是要安撫自己當時的心態。

舒懷臻輕抿唇角，眸中清亮有神，“我沒有馬上答應是因為在想，過去之後要像平時一樣對你，還是要收斂一點。至於現在當然非去不可，有阿姨在可以熱鬧一點，你也不會有時間胡思亂想了。”

那個男生是無辜的，可他的存在卻間接導致了郁宛央原先家庭的分裂。舒懷臻沒有立場去說什麽，只能盡可能地安撫她，陪伴她，讓她不再沈浸在過去的羈絆裏。

郁宛央眼尾升起灼熱的溫度，潛藏的溫柔翻湧在心房，她抱住舒懷臻，在她耳邊輕輕地說：“懷臻，有你真好。”

作者有話要說： 弟弟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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