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宛央的唇彎成微笑的弧度， 反駁了一句牛頭不對馬嘴的話：“舒懷臻，你屬兔子的麽？拿什麽胡蘿蔔？”

她覺得舒懷臻這個人真是太惡劣了， 剛認識的時候那麽嚴肅的一個人， 抓人把柄的功夫可一點都不差，還要當著自己的面拿出來調侃。

“我是買來餵兔子的。”後者又拿了一個胡蘿蔔放進購物車，神色淡定， 眼底卻是掩不住的笑， 就連輕抿的唇角都微微揚起。

她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逗郁宛央， 看郁宛央一點一點地褪去在鏡頭前的偽裝， 一寸一寸地露出本來面目。

她的目光落在專心挑食材的郁宛央身上，眉間微蹙。她記得當初接近郁宛央是出於想要解決鐘逸銘出軌這個原因，想要知道郁宛央會不會接受他，想要知道他們的進展， 好以自己的方式去處理這件事。

可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她和郁宛央的見面不再是為了鐘逸銘。她也不想再知道那所謂的進展。即使知道鐘逸銘還在執迷不悟，她卻也沒有想要了解的欲望。

因為她知道郁宛央不會答應， 也因為她想要摒棄那接近的理由， 好好地與郁宛央相識相知。

只是， 現在回歸單純的心境， 毫無目的地來往， 還來得及麽？

去到宋蘭英家， 舒懷臻幫著郁宛央把食材提進廚房，宋蘭英跟在後頭倒了杯水給舒懷臻。

“來，懷臻， 辛苦了。”

“沒事，為了嘗到阿姨的手藝，這點不算什麽。”舒懷臻雙手接過杯子笑道。

郁宛央見狀卻不滿意了，“媽，你怎麽只給她一個人倒茶？我也辛苦著呢。”語氣裏有一絲撒嬌的味道，讓喝著茶的舒懷臻聽了眼裏不自覺地浮起幾分好奇和玩味。

“你這孩子……懷臻是客人，當然要以客人為先，你想喝自己倒去。”宋蘭英故作輕斥，心裏卻更是喜歡舒懷臻了。

她很少見過郁宛央能夠對人敞開心扉，幾乎都是非常表面的應付，情緒隱藏在心裏，也不會多說話。但這兩次領回舒懷臻，她卻發現郁宛央對待舒懷臻的態度是相對溫和的，這一次更是在舒懷臻面前耍小孩子脾氣，這些都在顯示著舒懷臻對郁宛央來說，已經不單只是點頭之交。

“好偏心，自己倒就自己倒。”郁宛央拉過舒懷臻的手走出廚房，看起來還真是有些生氣的樣子。

“怎麽帶我進來這裏？這應該是你的房間吧？”舒懷臻四周望望，擺設布置比較簡約清新，是郁宛央房間的可能性很大。

“嗯，是我房間。”氣氛靜下來，郁宛央又開始感覺到瞌睡蟲的存在。特別是舒懷臻的氣息圍繞在自己身邊，根本不能令她清醒，反而讓她覺得心安，很想睡上一覺。

舒懷臻走了幾步才轉身，看到郁宛央坐在床沿雙眼迷蒙，昏昏欲睡的樣子，便走過去坐在她身邊。

“宛央，想睡了？”

“是啊，還是好困。”郁宛央低著頭說，聲音低低的沒什麽精神。

“沒那麽快開飯，你要不要先休息？”舒懷臻擡手替她把垂落的幾縷發絲挽起，柔順的長發就像絲綢般滑過指縫。舒懷臻一時間留戀，將手覆在她長發散落的背後。

“可是你在啊，我怎麽睡？不好意思睡……”郁宛央懊惱地說，自己怎麽會在舒懷臻的車裏睡著了？而且還被舒懷臻叫醒。這麽長的路途都沒有跟她說一句話，她這來回一趟還花了這麽長時間，她怎麽都不責怪自己幾句呢？

舒懷臻笑了，“剛才在車裏怎麽睡的，現在就怎麽睡，或者我出去……”

“別！”郁宛央忙伸手捉住舒懷臻的另一只手，“反正一會兒就吃飯了，我瞇一瞇就好。你別走，不許走。”

她想讓舒懷臻陪著，她喜歡舒懷臻給她帶來的感覺，一點點期待，一點點惆悵，更多的是來自於舒懷臻給的安心。在陌生的環境中溫柔的回應，還有轉身那一剎那近在咫尺的包容……

舒懷臻太好，好得讓她明知道不該，卻控制不住自己想要靠近的心。

“那就這樣睡吧，飯好了我叫你。”舒懷臻輕聲說，放在她背後的手越過去一些，攬住她的肩膀，輕輕一下將她的身體往自己身側壓。

兩人之間非但沒有了距離，反而貼得更緊。郁宛央看著她的臉，心裏忽而就一陣安寧。仿佛只要有她在，哪怕天塌了下來，自己都不用擔心分毫。

肩膀被壓上了重量，舒懷臻一動不動地坐著，直到脖間感受到的呼吸逐漸平穩。她嘗試著動了動被郁宛央握住的另一只手，仍是不便挪動，這意味著郁宛央即使意識模糊都一直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舒懷臻露出一絲笑，下巴輕輕地在郁宛央額頭蹭著，只是忽然有一個想法，想要繼續這麽遷就著郁宛央。

認床了，就在睡前接一個她的電話；在她意想不到，滿眼的欣喜就像在天際絢爛綻放著的煙花的時候，給她一個真摯的笑容；在她想要安眠卻不願自己離開的時候，讓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沈睡。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夕陽緩慢下落，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聽起來力道稍小的敲門聲響起，舒懷臻移了目光看去，宋蘭英探進半個身子：“晚飯做好了，宛央這是怎麽了？”

舒懷臻低頭看了一眼，細聲道：“她太累了，再讓她睡一會兒吧。”她小心挪出被郁宛央握住的手，動作輕緩地將郁宛央平放在床上，蓋上毯子後才放輕腳步走出房間。

宋蘭英抱歉道：“麻煩你了懷臻。”

“沒事，就是宛央可能趕不上正常時間吃飯了。”舒懷臻跟宋蘭英一起往飯廳走，坐下時又掂量著問了一句：“阿姨，待會兒我可以帶走一些飯菜麽？送宛央回去之後讓她回家吃。”

“當然可以，我也正有這個打算。”宋蘭英滿臉笑容地給舒懷臻夾菜，可是沒多久她就收斂了笑意，停下筷子說道：“懷臻……”

舒懷臻看她欲言又止，也隨著緩了動作，“阿姨，怎麽了？”

“我知道這個請求很過分，所以你聽完之後可以當做沒有聽過。”宋蘭英的語調沈重了許多，臉上顯出追憶神色。

“您說。”舒懷臻直覺一定是有關郁宛央的事，她跟宋蘭英在這之前素未謀面，宋蘭英更不認識她，因此宋蘭英即將說的事情不可能是與她相關的。

宋蘭英頓了頓，低聲道：“我曾經做過一個決定，導致宛央從小就對感情有著潛意識裏的抗拒，她聽我的話去接受過一次，可是……”

她一直都認為如果不是自己跟郁博遠離婚，郁宛央不會小小年紀就有所防備。這樣的情緒根深蒂固之後，甚至發展為後來對除她和顧沁楓之外的任何人都築起心墻，性子冷淡，好處是總歸成熟了，可卻也少了青年人應有的心態。

舒懷臻輕聲接上宋蘭英沒有說完的話：“被傷害了，是麽？”

“是。”宋蘭英聲音啞了些，似在隱忍著喉間溢出的悲痛，“那一次傷害她的，就是我讓她接受的那個男人，還有她曾經全心信任的朋友。她匆匆忙忙地跑回家，我問她怎麽了，她不說話，我問得急了，她才哭著說，以後她除了我和沁楓，誰也不要相信了……”

舒懷臻知道郁宛央心思細膩，敏感，在郁宛央家裏書房發生的那些，更讓她知道郁宛央只是偽裝的堅強，實際上對她的話句句在意。但她到今天才知道，原來郁宛央在心裏一直在控制著對別人的信任。

可是這樣的郁宛央卻相信著她，相信她最初的接近只是單純的關心。

“阿姨，我知道了。”舒懷臻放下筷子，神情鄭重，“你放心，我不會。”

像是承諾，又像是對自己說，一定來得及的，郁宛央不知道不是麽？

宋蘭英摸到舒懷臻放在飯桌上微微攏著的手，愧疚道：“抱歉，阿姨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害怕她如果再經歷一次，就再也回不去了……”

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普通人都會生了心結，更何況是給自己打了死結的郁宛央？

舒懷臻點頭，郁宛央從始至終都極少主動跟她有什麽私下聯系。是她，每一次的見面都是因為她的一念之差。

如果她沒有在四個人一起進餐的那天主動送郁宛央回去，沒有在淩綺挑釁的時候進去護著，更沒有在《昔言》開機宴的晚上表明自己的態度，那麽後來這一次次，都不會發生。

這頓飯在舒懷臻的沈思中終於度過，她回到郁宛央的房裏，坐在床沿看著郁宛央靜靜睡著的臉，剛才那沈重的話題帶來的陰霾忽然就因這美好的畫面而消散了大半。

她拿出手機對著郁宛央純凈如嬰孩的睡顏，按下快門。存好照片後，舒懷臻捏了捏郁宛央的鼻子，溫柔道：“快起床了，我們回家了。”

“唔……”郁宛央下意識地揮手拍舒懷臻的手，眼睛睜開一條縫，“舒懷臻你討厭死了，不要捏我鼻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郁開啟撒嬌模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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