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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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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蕪之地外的基地裏, 軍醫從統帥房中退了出去,外面候著的人就急吼吼推門而入。

房間裏, 統帥坐在沙發上,都郡蹲在他的雙膝前正在為他系好手腕上包裹傷口的繃帶, 她從荒蕪之地把統帥帶回來, 甚至還沒來得及和他說一句話, 那群人就亟不可待的沖進來。

都郡側頭看過去,全是他的手下, 上將、少將, 還有許多她不認識的, 但各個穿著軍服,其中有一個手裏捧著虛擬屏控制器。

他們行禮尊敬的稱呼他統帥大人, 對他說都城議事大臣們發來了緊急視訊, 問他是否召開會議。

說的是在詢問統帥大人, 但走進來已經將虛擬屏打開在統帥面前,接通了視訊。

虛擬屏裏出現那幾張都郡厭惡的老臉, 那些貴族舊大臣們, 還有幾個其他大臣們。

他們亟不可待就問起了母蟲變成西西麗雅的事情,他們的消息可真靈通,才發生的事情立刻就全部知道了。

“統帥大人,我們已經接收到了異蟲族相關的匯報,異蟲族的母蟲變成西西麗雅的形象是在引誘您,試圖利用西西麗雅小姐來迷惑您,讓您心軟, 來逃脫。”

“統帥大人,我們也對當年西西麗雅小姐的不幸感到悲痛,但西西麗雅小姐已經過世百年了,她怎麽可能還活著?存在著?請您一定不要被母蟲的假象迷惑了,如果不趁現在殲滅母蟲,徹底殲滅異蟲族,那它們將會卷土重來,讓帝國再次陷入不幸……”

都郡聽著,耐心的將繃帶最後一點系好,擡眼看住了統帥。

他一直垂著頭在看自己的手臂,她的手指,像是在聽那些人說話,又像是沒有在聽,直到她停下手指,他才擡起眼對她笑了一下,擡起不太靈活的手臂,輕輕托了一下她的臉,柔聲說:“去休息吧,你一定累壞了。”

那些人喋喋不休的聲音頓了一下,仿佛生了氣一般開始冷言冷語說:“希望統帥大人不要為了一己私情,將帝國所有子民再次陷入可怕的地獄。”

都郡望著他,心中的怒火一股股往外冒,他太溫柔了,他就是為帝國奉獻了太多,所有這些人才會如此咄咄逼人,肆無忌憚的要求他繼續為帝國奉獻,永遠為帝國奉獻。

他仿佛就是帝國的機器,不需要考慮他的感受。

他受不受傷,失去了什麽都不會被考慮,反正他也死不了。

不死之身簡直就是他的詛咒,他的地獄。

這樣的帝國要毀滅就毀滅好了。

都郡張口剛要替他說什麽,他的手指輕輕按在了她的肩上,他望著她溫柔到讓人心碎的說:“讓我來處理,都雅能幫我把血袋取過來,放在我的臥室嗎?”

今天是月圓之夜嗎?已經又過去一個月了嗎?

都郡想起來,自從他喝了她一次血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喝過她的血,她在這裏也幾個月了,他之後都是靠血袋度過的嗎?

她的怒火被他溫柔的按下去,她應了一聲起身離開了大廳,將背後的門關閉之後,她突然腳步一頓。

她清晰的聽見大廳裏的說話聲,和在房間裏聽的沒什麽區別,她現在……聽力變好了嗎?

“是的,宿主。”系統出現說:“您現在的身體,聽力視力,都比正常人要好。”

都郡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手掌,是啊,她現在的身體是不是和口器的身體一個級別?那她去殺母蟲和墮落神,有勝算嗎?

“……”系統驚了,忙說:“宿主,神是不可能被殺死的,您……您不要沖動。”

是嗎?神是殺不死的嗎?像冥帝一樣?但神也會受傷,會痛,對不對?

“您想做什麽?”系統感到心驚,宿主到底想幹什麽?

都郡楞神的片刻,聽見了大廳裏統帥的聲音,她沒留意那些人又說了什麽,統帥忽然開口說:“這是我為帝國做的最後一件事,這件事結束之後,我會卸任統帥之職,下一任統帥我已經選好了人選,會由肯爾告知你們。”

什麽?

都郡猛地回頭看住了那扇門,裏面傳出那些人亂糟糟的聲音,她剛才沒有聽錯,他說他要卸任統帥之職。

然後呢?他放棄帝國,不做統帥了,之後呢?他要做什麽?他還能留在這個帝國嗎?

她記得墮落神說,他不能離開帝國,要背負統帥之職永生永世,除非他灰飛煙滅。

那他卸任統帥之職,還能繼續活下去嗎?會灰飛煙滅嗎?

他是不是已經做了什麽打算?

都郡不知道為什麽強烈的不安了起來,他做了什麽決定?

------------

都郡取了血袋,坐在他的臥室裏等了他很久,他才推門進來。

夕陽落下窗欞,天色越來越暗,房間裏沒有開燈,昏暗的看不清彼此。

“你一直在等我?”他看見昏暗裏坐在沙發上的都郡,心空了一下,她對他點點頭,他的酸澀和甜蜜交織著湧在他的喉頭,“我以為你會去和九尾他們玩……對不起,我讓你等了這麽久。”

他走上前,彎腰捧起了她的臉,對她溫溫柔柔的笑著說:“我怎麽能讓我的小玫瑰等我。”

都郡望著他,莫名的鼻酸,溫柔的人卻沒有被溫柔的對待。

哪怕在幾個小時之前,他情緒失控,他憤怒,可是在來到她身邊,他又變回什麽也沒發生過的樣子,他對她總是溫柔寵愛,沒有半點的負面情緒。

哪怕他如此的疲憊難過。

都郡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望著他啞聲說:“你想和我聊聊嗎?”

和她聊聊,不要什麽事都一個人解決。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看著她的眼睛說:“你是不是想知道西西麗雅是誰?”

“不,我想知道你在想什麽。”都郡抱緊了他的腰,“我知道西西麗雅是你的妹妹,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曾經發生了什麽,但我知道她一定對你非常重要,如果去殺了那只母蟲讓你痛苦的話,那就不要去做,我可以幫你去做,我做得到。”

她的眼眶像是被風吹紅了一樣,她在為他難過,為他心碎。

他捧著她的臉既酸楚又開心,已經非常非常久沒有人為他擔心過了。

“我很開心都雅,很開心能遇到你,能讓你為我擔心。”他撫摸著她的額頭,窗外的星月都落在她的額頭之上,那麽漂亮,“在沒有遇到你之前,我不知道我還可以再次開心。”

他低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但這件事必須我去做,這是我為帝國做的最後一件事,也是我為自己,為西西麗雅做的最後一件事。”

都郡被他吻的眼淚不知道為什麽湧在眼眶裏,她聽見他說:“我曾經……為了帝國丟下了西西麗雅,這一次無論是不是她,我都不能再丟下她一次。”

“她說她很害怕,她說讓我救救她……”他的喉頭有些澀啞,望著窗外剛剛升起的月亮,笑了一下說:“所以該是我去殺了母蟲,讓她解脫。”

都郡仰頭望著他,聽他說起他的妹妹西西麗雅。

他說西西麗雅是個漂亮嬌氣的小姑娘,說她總是為了頭發梳的不夠漂亮而生氣。

他說西西麗雅死的時候才十四歲。

就是在那場幾乎覆滅帝國的戰爭裏,他在戰爭剛剛爆發時曾向西西麗雅保證過,無論發生什麽,他一定會保護她,救她,讓她不要害怕。

可是他沒有做到。

在帝國淪陷之時,西西麗雅和他的家人以及都城外的許多子民被聯邦抓走,困在異蟲族的卵巢中。

而他接到的命令是,守住都城,保護帝國的君王。

他丟下了西西麗雅,他親眼看著聯邦向他展示,西西麗雅被異蟲一點點吃掉,卻沒有去救她。

“那時候西西麗雅也是這樣哭著叫我,西澤亞哥哥,不停不停的說她很害怕……她一定怕極了,她才十四歲……”

這房間裏真靜,靜的只有他低啞的聲音,他如此平靜的在訴說那麽讓人難過的過去。

可都郡聽的發抖,她沒有想到他唯一的妹妹會以這麽一種殘忍的方式死在他面前,十四歲的小姑娘……被那些異蟲一點點吃掉。

那時候,他該多麽心疼,多麽絕望。

他還在望著月亮,在說:“其實我在那一次戰死的時候輕松極了,我想我終於可以去見西西麗雅,去向她道歉。我身為軍人不能背叛帝國,違抗命令,我為帝國丟下西西麗雅,奉獻上我的生命,我以為這些就足夠了……可我又被覆活了。”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沒有得到解脫,我得到了永生。一個罪人得到永生,這永生對他來說就是沒有盡頭的地獄。可是……我沒有權利拒絕,君王獻上他的生命為我換來永生,所有的人在等著我拯救帝國……像是只要我拒絕就會成為帝國的罪人,害死那麽多子民的兇手。”

他輕輕的,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你知道第一個為我獻上血的小女孩兒多大嗎?”

“十四歲。”他的聲音裏疲憊至極,“和西西麗雅一樣的年紀,她哭著把她的血獻給我,求我救救她和她的家人……就像我的西西麗雅在求我……”

都郡聽不下去的埋在他懷裏哭了起來,太難受了,她聽他平靜的講出這些太難受了。

他的溫柔和善良,讓他背負上無窮無盡的責任和痛苦。

太卑鄙了,帝國的君王、那些帝國人,利用他的溫柔,逼迫他奉獻一次又一次。

他已經為帝國獻上了生命和他最重要的家人,卻又要逼迫他奉獻上永生。

她在現在再回想起過去那些他說過的話,只覺得每一句都像把刀子一樣,他說他從來沒有想要過永生。

他從來不會用統帥的身份來要求別人做什麽,他甚至害怕那些為他獻上鮮血的女孩兒是被迫的……

這些這些,是因為他曾經也是這樣被逼迫著走到現在。

為什麽溫柔的人,要被這樣對待?

這太讓人難過了。

“怎麽哭了?”他忙低頭看向懷裏的都郡,伸手擡起了她的臉,看見她滿臉的淚水,心裏那些沈甸甸的往事一下子不那麽令他難過了。

“已經過去了,過去了都雅。”他用手背替她擦掉眼淚,許多許多不敢說出口的話在這一刻變的輕松起來,他再也不用隱藏著了:“我已經不再為這些事情難過了,都郡……”他叫她這個,他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垂眼看著她說:“你能來到我身邊是我覆生以來,最開心的事,不要為我難過,我早就不難過了。”

她的眼淚還是沒有辦法控制的往下掉,她被眼淚模糊的快要看不清他,只聽見他聲音澀澀啞啞的說:“我一度以為留下你,我會再次獲得幸福。雖然我知道這很自私,甚至需要讓你放棄許多許多東西,但你來到我身邊我真的太開心了,開心到我無法想象你離開後,我會有多孤獨……”

“你可以跟我一起走。”都郡抱緊他,哽著聲音開口說:“跟我去我的世界,那裏比帝國好,那裏不會有人逼你做什麽,那裏有我……”她說著說著喉頭就哽的無法說出話來,這個世界對他一點也不好,像是他的地獄,他的牢籠一樣,離開這個帝國,和她一起走,去他想去的任何世界,任何地方。

他可以做任何事,也可以不做任何事,只要他開心。

“跟我走吧西澤亞。”她哭著叫他的名字,“這裏一點也不好……”

她哭的眼淚墜在他的手背上。

他望著她,無法回答她,看見她發紅的眼眶裏,眼淚在一圈圈打轉,轉的他心顫,她不知道他永遠永遠無法離開這個地方,他的靈魂早就給了墮落神,除非灰飛煙滅,徹底消失,不然他就只能在這個世界,背負統帥的命運。

可這些他怎麽忍心告訴她,她叫他西澤亞,讓他跟她走,他的眼眶也一下子紅了。

沒有人這樣對他說過,這個世界對他好不好,沒有人在意過。

可她在意,他的都雅在意。

他捧著她的臉輕聲說:“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去看看你的世界是什麽樣的,如果還有機會的話。”他不忍心告訴她。

“可以,當然可以。”都郡毫不猶豫的告訴他,“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哪怕是墮落的神明不允許,她也一定能帶他走,神明不救他,她救他。

“我一定可以帶你走……”都郡想好了,她決定好了,她不要留下他一個人在這裏,她一定可以做到。

她說的那麽堅定,堅定的他不知道該不該告訴她,他永遠不可能跟她離開?

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有人在外急報道:“統帥大人,母蟲再次出現在荒蕪之地,您……”

“知道了。”他打斷了門外人,“不用再來稟報。”他沒有動,他不想連和都雅告別也這麽匆忙。

他想和她多待一會兒,可窗外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類似機器的轟鳴聲,從戈壁之上傳來。

那是異蟲的鳴叫聲,母蟲幾乎不會鳴叫,如此巨大的鳴叫聲,除了墮落神在召喚他,警示他,還能有什麽目的。

“這是什麽聲音?”都郡被那轟鳴聲驚擾的扭頭朝窗外看過去。

“抱歉,我恐怕不能陪你了。”統帥嘆了口氣,伸手去拿她手邊放著的血袋。

都郡伸手按了住,扭回頭看著他,拉過他的手放回了她臉上,微微扭頭將她的脖子露在他眼底下,“喝我的血,我不怕疼了。”她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或許喝了她的血,能讓他的傷口好的快一些。

他頓了一下,被放在她臉上的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她纖細的脖子,最後一次了,他想起第一次她在房間裏引誘他的樣子,喉頭下意識的動了一下。

可愛的,漂亮的,小玫瑰。

他垂下頭貼近她的脖子,她的氣息朝他貼近,她掛著潮濕淚水的睫毛輕輕動了一下,像只蝴蝶。

他張了張嘴,在貼近那皮膚的時候,到底是舍不得咬下去,只是輕輕的在她纖細的脖子上吻了一下,一把將她擁進了懷裏。

他擡起她的下巴,低頭吻上她的唇,感覺到她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回應他,他恨不能將所有的情緒揉進這個吻裏。

希望多停留一秒,哪怕是一秒。

窗外的風和轟鳴聲一陣陣而來。

都郡抱著他的脖子,越吻眼淚掉的越多,怎麽會有讓人這麽難過的吻,她聽見了系統的聲音。

系統忽然告訴她,“宿主,伯爵統帥的好感度已達到百分之百,您的海王任務已經全部完成,隨時可以領取獎勵,離開本世界。”

她楞在那裏,被他捧著臉松開,聽見他低低啞啞的說:“走吧都郡,回你的世界去,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冥帝和九尾……一定會好好照看你。”

她楞楞的望著他,眼淚往下掉的厲害,他是什麽意思?他放棄她,讓她走了嗎?

還是……還是他放棄他自己了?

“那你呢?”她問他,她抓著他捧在她臉上的手,“你呢?”

他紅著眼眶對她笑了一下,“我要去做完最後一件事啊都雅……”

“我等你。”她忙說:“我坐在這裏等你,等你替……西西麗雅做完最後一件事,等你回來。”

他心碎的望著她,喉嚨裏的話全部被堵了回去,他該怎麽告訴她,他不會再回來了。

他,永遠不會再回來了。

那些話在喉嚨裏變成尖利的刀子,他吞下去,替她擦掉眼淚說:“乖。”

然後他轉身離開,沒有敢再回頭,他看不了她坐在昏暗的房間裏,坐在沙發裏掉著眼淚望他的樣子。

她會摧毀他所有的決定,只想留下來。

可是永生太累了,他要永生把都雅綁在他身邊嗎?他心裏非常清楚強行把都雅留下來,她不會開心,不會快樂,她會在帝國裏被要求去做許多許多事情。

他太清楚帝國之中的身不由己,她會在帝國中枯萎。

他拉開房門走出去,將房門在背後關上。

門外的隔壁房門門口站著一個人,幽綠的眼睛看著他,是陰冥帝君。

“你真的決定了?”陰冥帝君問他。

他輕輕“恩”了一聲,走過去說:“帶她走吧,讓她去做喜歡的事情,會讓她快樂的事情。”

冥帝看著他,輕輕嘆了口氣,如果他灰飛煙滅了,她大概永遠無法再開心。

他目送伯爵統帥消失在走廊裏,背後的九尾探著腦袋看他,口器睡在他腳邊的沙發裏。

口器像是還沒有完全恢覆,一直在睡,他答應了嘟嘟要幫她照顧這小觸手,總不能叫她失望。

但嘟嘟在哭啊,她在房間裏哭,老冥帝到底打算怎麽辦?他這人就是什麽也不說,只說讓你別擔心,你不說能不擔心嗎!

冥帝扭過頭來看了他一眼說:“我去了,都郡和口器你照看著。”

“你到底想怎麽做?墮落神又幹不掉,你……”九尾還沒問完,冥帝就低頭掏出了他的手機。

像是有人給他發了信息,手機連著震動了好幾下,是誰?他的那群手下?

冥帝的眼睛被手機映亮,他盯著屏幕上的一連串私聊,是都郡發的。

她發了一連串的道具紅包,他點開兩個發現全是她給他吃過的止疼藥。

她怎麽突然之間給他發這麽多止疼藥?

都郡:我和你做幾次,你的身體能長好?

他頓了住,反覆確認了很多次,才敢確定他沒有理解錯她這句話的意思。

他思來想去最後如實回覆她:很多次。

“我在跟你說話呢。”九尾跳在沙發上看他。

他擡眼看住了隔壁那扇緊閉的房門,手機震了一下。

都郡:先欠著,現在沒辦法還你了。

什麽意思?

他看著短短的幾個字越來越不明白她的意思了,欠他的什麽?現在沒辦法還他的意思是,之前她有辦法還?現在又沒有辦法了?

她的辦法是指什麽?和他……做那些事情嗎?

他盯著那句話遲疑了一分鐘,回覆問她:什麽意思?

她卻沒有再回他。

為什麽不回他了?

“你到底在跟誰聊天?有沒有聽到我說話!”九尾生氣的跳下沙發,跳到了他跟前,勾著他的褲腿,竄跳上了他的手臂。

他手裏的手機差點掉到地上,九尾看到了他手機上嘟嘟發的信息,但沒看仔細。

“嘟嘟在跟你說話?為什麽不直接見面說?”九尾詫異,明明就在隔壁,“她說了什麽?”

冥帝看了一眼那扇房門,忽然感受不到都郡的氣息了。

他心頭一跳,慌忙快步走到隔壁,推門進去。

昏暗的房間裏,一個人也沒有了。

窗戶開著,但都郡不見了,剛才她不是還在房間裏?

“嘟嘟呢?”九尾掛在他的手臂上看著房間,“她不會是跟著老伯爵去了吧?她剛才到底跟你說什麽!”

冥帝快步走到窗下,明亮的月色下連半個人影也沒有,都郡能走的這麽快嗎?他心裏一下子亂了,將手機遞給九尾看,“只說了這幾句,我不懂她的意思……”

九尾用爪子抱住他的手機屏幕仔細看了幾眼,在看到都郡最後一句話時,忽然想到,都郡來這個世界說的就是為老冥帝換個身體對不對?要完成什麽任務,換什麽身體。

她說不想欠冥帝。

那現在她的意思是,不能給冥帝換身體?還他了?她要去做什麽?

“她是意思是不能還給你一具新身體了……”九尾跳上了窗戶,他嗅了嗅,“糟了,口器也不見了。”

他慌忙跳到了隔壁的窗戶上,那扇開著的窗戶內,原本睡在沙發上的口器也突然消失了。

口器是感應到都郡不見?跟著她一起走了?短短的幾秒之內,嘟嘟和口器一起消失了?

九尾心提了起來,“嘟嘟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她可能真要去幫老伯爵殺什麽墮落神……神怎麽可能殺得了!要是能殺,怎麽還用她動手!”他和老冥帝早就會動手殺了它了!

冥帝盯著茫茫夜色,意外卻又不意外,她怎麽會袖手旁觀看著她喜歡的人去赴死,去受苦難。

她可以無數次的為喜歡的人去做,看起來根本做不到的事情。

但她知道,神是不可能被殺掉的嗎?墮落神是被懲罰的墮落之神,它要用永生去承受它應該承受的懲罰,比常人痛苦百倍的疼痛,直到懲罰的期限到,它被消耗的失去神力,才會煙消雲散,這才是神明的“死”。

而這期限需要幾千幾萬年,這個世界的墮落神才經受了一千多年,怎麽可能被殺掉。

冥帝躍出窗戶,朝著荒蕪之地飛掠而去。

九尾迅速竄進了他的指環裏。

---------------

荒蕪之地,還是那個洞穴之內。

都郡悄悄跟到洞穴附近才發現,口器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偷偷的跟著她。

他貼上來抱著她的手臂時,將她嚇了一跳,扭頭對上他漂亮的眼睛,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豎指比了個噓。

他乖乖的在她手掌上抿住了嘴。

好在只有他跟來了,冥帝和九尾暫時沒發現她。

都郡怕他說話,捂著他的嘴巴沒松開,洞穴裏再次傳出了那個怪異的聲音。

這次無比的清晰,它笑著說:“咦?這次來的似乎不止有尊貴的統帥大人,還有……那位深海底的神?奇怪,是一位?還是……”它似乎不太確定。

都郡知道它已經感應到了口器,很快就會感應出她來,既然這樣,那她就不躲了。

都郡松開口器的嘴巴,抓住他的手臂在他耳朵,低低輕輕說了一句什麽。

“聽懂了嗎?”她問口器。

口器忙點了點頭,手臂抱著都郡的腰,帶她飛身掠上的洞穴之內。

一股強酸味道撲鼻而來。

都郡跳進昏暗的洞穴之中,一眼先看見剛進入洞穴的統帥,他的對面是那只母蟲,都郡這才看清母蟲的口器之後的腦袋長著一個小女孩的腦袋,淺金色的卷發,蒼□□致的臉,連接在蠕動的母蟲身上,怪異的讓人作嘔。

“都雅?!”統帥看見她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你為什麽會來?”

都郡腳還沒有落地,眼睛先瞄到了母蟲背後的漆黑影子,那個影子穿著黑色的鬥篷,連臉都遮在鬥篷的圍帽之下。

那是墮落神?

“原來是兩位……”它開口說話,發出無數男男女女的聲音。

果然是它。

都郡在落地的一瞬間,松開口器,足尖一點,朝著那個黑影撲了過去,手中的蝴蝶刃一甩而出,飛快的道:“口器!”

“好的嘟嘟!”口器立刻應她,在她撲過去的一剎那,猛地張開手掌,掌心裏的觸手和黑膜同時伸展了出去。

滿洞穴的潮濕氣息。

只是幾秒之間,黑膜將那只正要蠕動的母蟲緊緊罩了住,觸手纏在黑影的身上將它猛地摜倒在洞穴的山壁之上。

母蟲發出了劇烈的叫聲、顫動聲。

統帥驚的楞了一下,看見都郡撲向被按在山壁之上的墮落神,揚手一刀斬下。

這一刀墮落神沒躲開,她劈頭砍下,黑色的圍帽被斬斷,從它腦袋上掉了下來。

都郡看到了一張血淋淋的臉,沒有皮沒有肉,像是皮肉全化成血水融化在骨頭之上。

像……被受到天罰的冥帝,難道墮落神也是被天罰的神?

“回來都雅!”統帥快步要上前,“你殺不了它……”

都郡卻說:“我知道。”她落在幾步之外看著那張血淋淋的臉,將蝴蝶刃上的黑繩又纏了一圈,“神不能被殺死,但……”

她摸出了兜裏的手機,調到陰歷看了一眼,眉毛一動的笑了,“神的陰壽果然也能借走。”

一刀五百年陰壽,不愧是神明。

“好的很。”都郡猛地攥住刀柄,一刀狠狠的紮進了它的喉嚨裏,瞬間一割的往外一拔。

又快又恨,兩刀之隔只有幾秒的時間。

它痛的發出了聲音,讓人耳膜震顫的聲音,黑色的鬥篷驟然暴漲,朝著都郡兜頭蓋去。

口器的黑膜比它更快一步,張開擋在都郡面前,將它連同鬥篷一同攥進了黑膜之內。

卻攥了個空,它在山壁之中消失了。

都郡聞到了身後悄悄靠近的血腥氣,那是血肉融掉的血腥氣,她熟得很……

她握住蝴蝶刃轉身斬了過去,一刀斬中硬邦邦的骨頭,可她的肩膀也被尖銳的手指猛地抓了住,她忙叫了一聲:“口器!”

口器的觸手纏住她的腰,立刻將她拽回了他懷裏。

她甩開了那只手,靠近口器的懷裏,蝴蝶刃在滴血,肩膀上火辣辣的痛。

“嘟嘟!”口器嚇的慌忙去看她的肩膀,“你、你流血了……”

“都雅!”統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你……”

“殺了母蟲,替西西麗雅報仇。”都郡盯著洞穴裏的墮落神,對統帥說:“報完仇我們離開這裏……”

他剛想張口告訴她,他走不了。

洞穴內的墮落神先開了口,“他永遠無法離開這裏,你以為你帶上祂你就能殺了我?救走他?”

它慢慢朝他們走了過來,血淋淋的腦袋被砍掉了一半,墜在脖子上,它的血在往下掉,它盯著都郡疼痛讓它憤怒。

“我是殺不了你,但我確實能帶他離開。”都郡甩了甩蝴蝶刃上的血,又看了一眼手機裏的陰歷,又笑了一下,“一千年,看來你這個墮落的神明很好砍啊,只是兩三刀就一千五百年陰壽,你說我如果一直這樣一刀一刀的借你的陰壽,你會怎麽樣?”

她沒試過,神明的陰壽會被借盡嗎?借盡了會怎樣?

“你是什麽人?”它從來沒遇到過會借陰壽的人類,她是什麽人?她身邊怎麽會有那麽多神?

“你是不打算把他的靈魂還給他對嗎?”都郡肩膀痛的厲害,懶得和它多說,直接說:“那你就留著吧,不需要靈魂他一樣可以走。”

她再次叫了一聲口器,口器看著她的傷口,生氣一般,無數的觸手從他的背後伸展而出,朝著黑影撲了過去。

都郡剛要揮刀再次上前去,背後一個手臂勾住她的腰將她往口器懷裏一按,一只毛茸茸的抓住按住了她沒有受傷的肩膀,同時冥帝從她背後竄身而出,低喝一聲:“讓口器收起來!他會將這一片不該出現的生物全部召喚出來!”

“收起來小觸手!”九尾勾了一下口器的手臂,“不然嘟嘟要生氣了!”

口器慌忙看了一眼都郡。

都郡盯著冥帝掠進那一堆觸手裏,怕口器誤傷了他,忙說:“收起來。”

口器立刻將觸手全部收了回來。

冥帝已經抓住墮落神,掠進了洞穴深處,低聲說:“你最好現在離開,我會去找你。”

墮落神對上他那雙幽綠的眼睛,咬牙切齒,卻還是消失在了洞穴之中,一個深海邪神它已經很難對付了,又來一個陰冥帝君……

它消失的瞬間,九尾忙按住都郡,怕她沖動再去追:“別沖動,激怒了它,老伯爵的靈魂更拿不回來。”

“不需要了。”都郡沒想去追,她原本也只是想試試看能不能從墮落神身上拿一點陰壽。

“沒有靈魂,他也照樣能離開這裏。”都郡扭頭看住了統帥,“我在你這裏騙到的好感度,最後還是要用在你身上。”

統帥沒有明白過來。

都郡點開系統,她的海王任務已經全部完成,她可以獲得獎勵,兌換任意一具身體。

她直接選了[伯爵統帥]的身體。

那具身體出現在洞穴裏,躺在她和伯爵統帥的腳邊。

洞穴裏除了都郡,沒有人不驚訝。

都郡看著那具和伯爵統帥一模一樣的身體,嘆了口氣說:“我被迫進入群裏,去你們世界刷好感度,就是為了完成刷滿好感度的任務,換回自己的身體……後來又想著不然給冥帝換具身體,我好不虧欠他……”

她像是自言自語的碎碎念。

系統提示她,她已經違規,將會把她的身份和任務曝光在群裏。

她也無所謂,反正都到這一步了。

她心裏輕松極了,曝光吧,都曝光吧,幾個哥哥都在,她什麽也不用隱瞞了。

冥帝看著地上的身體,慢慢明白過來,她說的那句話是什麽意思,原來她說暫時還不了他,是指沒辦法給他換身體,要為伯爵統帥換。

“但現在剛剛好。”都郡將蝴蝶刃收起來,看伯爵統帥,“你這具身體不是沒有辦法離開這個世界嗎?這具新身體給你,沒有靈魂也不要緊,我有陰壽。”

她把早就想好的決定告訴他,“你把我的陰壽拿走,系統會將你的身體替換成這具新身體,就算你沒有靈魂,你也可以繼續用陰壽活在這具新身體裏,等你換進這具新身體裏你就可以離開這裏,去哪裏都行,做回西澤亞。”

她又說:“我的陰壽已經攢了很多很多了。”原本是打算給自己用,回到她父親身邊,但只要統帥能活下來,她大不了不和父親相認,也沒有什麽。

她扭頭看向了冥帝:“你能幫忙把我的陰壽給他嗎?”

冥帝看住了她,怪不得她剛才那麽拼命的去拿墮落神的陰壽,她攢了那麽久陰壽,現在全要交給伯爵統帥。

“你不要回家了嗎?”冥帝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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