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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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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兩人距離這麽近的時候是在秋千上。當時他說話的語氣和現在一樣, 故作認真中帶著幾分調笑。

好在姜箏現在的臉被遮得紋絲不漏,她不用費勁控制表情。

紀穆野的笑意越發幽深。

姜箏咬著了下唇, 啞著嗓音道:“先生,你認錯人了。”

紀穆野瞬時覺得智商被某人小瞧了。

“請你立刻松開我。不然我報警告你騷擾。”她故作蠻橫,試圖讓紀穆野退縮。

紀穆野輕笑了兩聲,松開她, 然後下一秒伸手把她臉上的墨鏡給摘了下來。

姜箏:“……”

“這麽好看的眼睛,天上地下只有這麽一對, 姜老師。”紀穆野真誠地笑著。今天可真是個好日子,大喜臨門不說還另有意外“捕獲”。

姜箏:“……”嗷嗷嗷嗷嗷。韓誼你在哪?快扶穩我!

然而無人救她。

就在這時, 不遠處一群粉絲奔跑過來,手裏高舉手機攝像機, 四下焦灼張望……似乎在找紀穆野。

保安試圖把他們圍堵起來送出去,然後不敵粉絲強悍奔跑力,被遠遠甩在後面。井美妮緊跟其後, 臉色頗為不悅。

紀穆野回頭看了一眼, 立馬伸手攬住姜箏的腰,把她拽到了旁邊的樓梯間裏。

等姜箏反應過來的時候, 發現她的後背靠在墻上, 雙手抵在紀穆野的胸口, 鼻息間全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淡淡的香味。她終於能理解腦子瞬間一片空白到底是什麽體驗。

四下漆黑一片, 唯有從門縫透露出的些許燈光。逼仄的環境讓姜箏所有的感官都敏感起來。她甚至能聽到紀穆野的心跳聲。哦,比自己跳得還快。

他這是怕被人瞧見和她在一起?肯定是的。兩人剛剛當眾澄清緋聞,要是被人逮到, 豈不是啪啪打臉。還是震天響的那種。

外面粉絲酷跑團飛快跑過,姜箏似乎還聽到蘇月支離破碎的聲音,“哥哥明明來地下停車場了啊。”

姜箏皺起小臉,對不住了姐妹。

接下來是保安又氣又喘的呼喊聲。

再下來是井美妮尖銳急促的高跟鞋聲。

過了好一會,外面終於恢覆安靜。

紀穆野這才發現他的手一直攬在姜箏的腰上,溫度傳及手掌,瞬時她時隱時現的腰線又在腦子裏閃過。

他立馬松開手,低低說了聲抱歉。

姜箏垂了下眸,索性取下口罩,擡眼似笑非笑道:“怎麽?紀老師你首映式門口又沒有寫‘同行莫入,面斥不雅’。我這個同行還不能來學習學習?”

她的聲音清亮又疏離,那個拒人千裏之外的姜大魔頭似乎又回來了。

紀穆野哦了一聲,“原來姜老師覺得我演技還湊活?當初是誰說我演技狗屁不通?”

姜箏噎了噎,雖然但是,可她道過歉了。

紀穆野嘴角勾起,“原諒我眼拙,您大概是什麽時候給我道過歉?”

姜箏看得出這家夥心情十分愉悅。她別開臉,冷著臉說:“就上次你落水前。”

紀穆野:“……”所以她對自己笑,只是在道歉??他的手指忍不住握緊。

姜箏從門縫往外看了看,四下無人,現在是溜走的好時機。

紀穆野深深吸了口氣,把說不清的郁結情緒壓制下去,“原來我的演技高到值得姜老師前來……偷師?”

姜箏百口莫辯,總不能說我是真的真的來給您老人家捧場的。他肯定覺得這是個大笑話。

她挺直腰背,淡笑道:“成績只是暫時的。紀老師可得戒驕戒躁,爭取更好的作品。千萬不要辜負粉絲對你的期望。”

紀穆野皺眉,這是姜箏說第二次同樣的話。上次的腔調像他老娘,這次聽著像他微博下那些天天盼著他拍戲的事業粉。

他話鋒一轉,“你的入場票哪來的?”今天來參加首映式的人只有小兩百人,除了他親自請來的業內客人,就是媒體和粉絲。難道她裝成記者進來的嗎?

對於這個問題姜箏沒法回答,反正就是咬定來偷師,哦呸,來學習的。

她伸手拽住門把手,忽然口袋裏的手機響個不停。她拿出來躲著紀穆野瞥了一眼,是蘇月。小姑娘真的是太熱情了。

摁了拒接,擡腳剛要走,韓誼又打來電話。繼續拒接。

“我送你回去吧。”

姜箏:“……我自己會開車。”

紀穆野語氣軟下來,眼睛裏含著幾分可憐,“主要是外面肯定全是媒體和粉絲。我這樣……沒法出去。”

姜箏:“……”

“要不你送我回家吧。”他笑得坦蕩,沒有一絲不好意思。

姜箏:“……”

然而他笑得實在好看,把姜箏的天空劃亮一大片。

她特別沒骨氣地別開臉,“看在你叫我一聲姜老師的份上,只送你到前面路口。”

紀穆野輕笑一聲,“那請你送我到家,要我叫你幾聲姜老師?”

姜箏:“……”

果然出去的時候,還有很多媒體粉絲堵在古鎮的大門以及停車場出入口。姜箏一身黑,他們即便看過來也只能看到駕駛位上的一個黑影。紀穆野坐在副駕駛上,彎腰趴著,難得願意如此委屈自己。

車順利開出去,拐彎開到偏僻路口。姜箏剛準備停車,紀穆野弱弱喊了一聲,“姜老師。”

姜箏頓了下,一腳油門繼續往前開。

紀穆野郁卒半天的心情終於愉悅起來。

這時韓誼的電話又打過來。據姜箏對他的了解,如果她連著兩個電話不接,韓誼絕壁炸毛,會直接殺到她家一探究竟。

她朝紀穆野“威脅式”地噓了一聲。紀穆野十分配合,伸手做了一個拉拉鎖閉嘴的動作。

摁下藍牙,韓誼的聲音驟然響起。他照舊劈裏啪啦問上一通。

姜箏非常自然地發出打哈欠的聲音,“韓誼,我困了。要睡覺了。”

紀穆野:“……”這麽好的演技還用得著偷師嗎?

韓誼一聽,趕緊道:“最後一件事。我知道你想看你家哥哥的電影,我正在找關系給你弄資源……”

誰能想到他在這個節骨眼提及這件事。

姜箏嚇得臉色驟變,韓誼要是知道她已經看了《望山》,電影男主角還坐在她身邊,絕壁會原地自殺給她看。而紀穆野要是知道她是他的粉絲,怕會被當場嚇死。

“哎呀,我真的好困。這件事以後再說。拜拜。”說完,立馬掛掉電話。

韓誼連個張嘴機會都沒有。

咦?這家夥難道開始對紀穆野喪失興趣了?不知道是誰好多天前就念叨到底什麽時候能看上這部獲獎電影。

哇偶。他不由激動起來,即便姜箏對紀穆野不能粉轉黑,至少粉轉路也行啊。

另一邊車廂內的氣氛越發地尷尬。姜箏心裏懊惱極了。早知道就不該貪心湊熱鬧拍什麽集體大合照。

“你還有個哥哥?演電影的?誰啊?我認識嗎?”紀穆野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連拋四個問題。

姜箏噎了又噎,冷冷道:“要不在這下車?讓井美妮來接你吧。”

紀穆野默默轉過頭,裝作沒聽見。

姜箏加快速度,二十分鐘後總算到了紀穆野家所在的街區。

紀穆野看了看外面的公寓樓,“姜老師,我好像沒跟你說我家地址。”

姜箏嘴角一抽,幹笑一聲,“你……剛才跟我說的。紀老師年紀輕輕的,記憶力不太好啊。”

有一次開車經過這裏,韓誼提了一嘴說這裏是紀穆野的家。她就記住了。

紀穆野覺得自己的智商再次被低估。

他忍了忍,“我從這裏下車會被人圍觀。”

姜箏也忍了忍,送佛送到西,把車直接開進了地下停車場。

車停穩後,紀穆野道了聲謝謝。姜箏微不可見地哼了聲。

紀穆野摸了摸鼻子,下車關好門。下一秒,車如離了弦的箭,咻的一下開出幾米遠,徒留下一縷尾氣供他瞻仰。

紀穆野:“…………”

姜箏開到家這才大大松口氣。今晚可真是……太刺激啦!想起蘇月,她趕緊回過去電話。

蘇月在電話裏一陣咆哮,恨鐵不成鋼地說你造咩?今晚難得好姐妹們同聚一堂,怎麽找都找不到你!小軟糖啊小軟糖你說說你今晚錯億幾次?

姜箏嗚嗚兩聲只能借口說身體不舒服,裝傻裝懊喪。

蘇月:“我們邊喝酒邊罵姜大魔頭。你是不知道有多爽多嗨!”

姜箏:“。”

蘇月:“我們家穆哥哥太給臉了。揚眉吐氣斬獲影帝。小奶糖,你聽到了嗎?”

姜箏皺著眉,“聽到什麽?”

“啪啪啪打臉聲啊。”蘇月咯咯笑著,“打在姜箏臉上哦。”

姜*小軟糖*箏伸手摸了摸臉蛋,無語凝噎。

嗯。你們開心就好。

紀穆野到家半個小時後,井美妮就來了。

她一來嘴巴就像機關槍一樣吧嗒吧嗒不停掃射。

慶功會主角忽然消失,大佬們幹等枯坐,她用盡洪荒之力一一安撫,替他打掩護。還有一群老粉也在等著和他說再見,結果他跟見鬼似的撒腿就跑,讓所有人一頭霧水,想不明白。

紀穆野靠著沙發,垂著眸光,不知道聽進去了幾分,神思有些恍惚。

井美妮皺眉,“穆野!”

紀穆野哦了一聲,“照片呢?”他讓井美妮把今晚攝像師拍的現場照片全部拿來。他想看看姜箏到底在搞什麽鬼。

井美妮拿出讀卡器,放到他面前。

紀穆野立馬打開電腦,擰眉看起了照片。

井美妮頓了下,耐心道:“穆野,你到底怎麽了?”

紀穆野頭也不擡地隨口道:“沒事啊。”

這哪裏像沒事的樣子,井美妮覺得他七魂六魄走丟了一半。

照片幾乎全是電影主演、明星嘉賓以及業內大佬,還有幾張紅毯粉絲握手圖,唯一捕捉到姜箏身影的是一張大合照還有一張她端坐在最後排看電影時的照片。那裏確實是給媒體記者留的座位。

姜箏一對漂亮眼睛在大合照裏格外顯眼。而她坐在後排那張照片裏,攝影師剛好拍到她拿著紙巾擦眼淚的樣子……

紀穆野心情十分覆雜。她難道真的只是來看他拍的電影?

不過他的演技應該得到她的讚同了吧。不然,難道是眼睛裏不小心進了沙子?呵。絕對不是。

井美妮瞧著紀穆野的唇角一會勾起來,一會耷下去,表情在想高興與不開心之間不停變化。

她幽幽道:“你上次讓我聯系一間寺廟。我找到了。集吸納吐氣、素齋坐禪、凈化心靈等功能於一體的修禪課程,你要不要提前去體驗一下?”

紀穆野回過神來,皺眉道:“我不能辜負粉絲對我的期望。還是多多安排點工作給我吧。”

井美妮:“……”誰哭著喊著說心情郁結,需要排解。她費了老大勁找來這麽一間願意單獨給他開課的寺廟,結果祖宗說不去就不去。

紀穆野把電腦合上,一臉認真地說:“聽說《東女國》這部戲的男主角辭演了?”

井美妮心裏一個咯噔,這戲的女主角是姜箏。

她嗯了一聲,就聽紀穆野道:“這部戲題材新穎,投資方也很有實力。演員陣容也相當亮眼……”

井美妮:“?”

紀穆野:“臨到開拍男主角演不了,出品方正在四處找人救火。”

井美妮微笑臉:“請您有話直說。”

“這個戲我還蠻感興趣的。要不你去找人談談?”紀穆野好暇以整把球丟給井美妮。

她眨了眨眼睛,“你應該知道這戲的女一號是姜箏飾演的。”

紀穆野聳聳肩,“知道啊。”說得那叫一個輕松無異樣。

井美妮噎了噎。她做紀穆野經紀人這麽多年,一路看他辛苦攀爬,從底層龍套做到今天這個地位。現在好不容易拿了含金量這麽高的一個影帝大獎,他該去挑些好的影視作品,鞏固他的業內地位。《望山》雖然很好,可它畢竟是票房號召力有限的文藝片。

紀穆野當務之急需要一部賣座商業片振奮市場對他的信心。

《東女國》是一部宮廷權謀電視劇,壓根與紀穆野該走的路子南轅北轍。

難道是因為……

井美妮一口涼氣從心底冒出來,幽幽投去懷疑的眼神。

紀穆野好似沒瞧見,他淡定道:“姜箏難道咖位比我低?聽說她因為這部戲之前苦練很久的攀巖劃船騎馬。跟著她走,我還能走到陰溝裏去?”

井美妮:“……”好精彩的辯詞哦。

過幾天姜箏就要啟程去川西拍《東女國》。一想到她一去要好幾個月,陳晉嬌和姜燃都喊著要去陪她拍戲。姜箏哭笑不得,他們兩個上次陪她拍戲,她的黑歷史立馬多了條雌雄雙煞雙金主的傳說。

左哄哄右哄哄,這才把兩位大佬安撫住。

姜燃把韓誼喊到旁邊的庭院。

韻味悠長的枯山水中,兩人一人一根煙,幽幽抽著。

姜燃的神色在薄煙中頗為惆悵,“聽說紀穆野在爭取《東女國》的男一號。已經談得八、九不離十。這件事箏箏知道嗎?”

韓誼深深吸了一口煙,額間皺紋越發深刻,“還不知道。”

《東女國》原先談好的男一號突然被爆出婚外不論戀,人設崩塌,被逼辭演。空缺出來的位置被很多男明星盯著。畢竟這部大制作的女主角是姜箏,跟著她沒有肉吃也有湯喝。更何況姜箏粉絲基礎雄厚,市場認可度高,怎麽看都是個好買賣。只是紀穆野在這些人選中得勝率最高。

這就麻煩了。

韓誼之所以拖到現在還沒跟姜箏說,主要是怕她事業粉上頭,直接跑到出品人那裏拍桌子逼著人家同意紀穆野當男一號。

姜燃倒是可以從中作梗,然而就怕妹妹知道後削他。

兩人同時緩緩吐了口煙,心情十分覆雜。

“你們兩個怎麽一臉愁容?”姜箏手捧著一束繡球花,笑語盈盈地看著他們。

姜燃瞥見妹妹身影,趕緊一把摁滅煙,側臉瞪了一眼韓誼,“你看你,非讓我陪你抽煙。”

韓誼頓時覺得嘴裏的煙不香了。到底是誰逼著誰來抽煙啊。

姜燃面不改色笑著說:“哥哥還能愁什麽?肯定在愁好多天見不到你。”

韓誼也把煙滅了,跟著道:“我是愁著,要是我沒把你照顧好,姜總肯定把我活埋了。”

姜燃:“……”

姜箏笑道:“哥哥,我聽說川西春天非常漂亮,滿山梨花,碉樓林立,到時候我直播給你看。好不好?”

姜燃立馬笑得屁顛屁顛,“好呀好呀!”

韓誼別開臉,不想看姜大佬冷酷人設崩塌現場。

晚上陳晉嬌把姜箏叫到房間,平日裏冷清疏離的面孔難得浮著慈愛,看著女兒忽然就眼淚絲絲,“箏箏,都怪媽媽太忙,沒有照顧好你。”

這些天雖然大家對姜箏失憶這件事避而不談,可任誰心裏都不好受。

姜箏嚇了一跳,趕緊摟住陳晉嬌,小聲哄著。

陳晉嬌收斂了下情緒,哽著聲說:“也不知道你這記憶什麽時候能恢覆?”

姜箏聳聳肩,她只是剛開始有點懵,現在已經坦然接受。

“你都23歲了,還是個母胎solo,”陳晉嬌感嘆道:“也不知道你怎麽拍的愛情戲?”

被老娘生生戳中痛處的姜箏深吸一口氣,“全靠腦補啊。”

陳晉嬌伸出手指點了下她的額頭,“你是不是喜歡紀穆野?”

“喜歡啊。他不管哪裏都長在我的審美點上。”姜箏坦誠交代。

陳晉嬌瞇起眼睛,“但是你這個喜歡不具有排他性和占有性。不是男女情感的那種喜歡。對吧。”

姜箏歪著腦袋想了想,“我只是追他……”

說完覺得不對,又趕緊說:“我只是粉他而已。”

陳晉嬌頓了下,忽然笑得意味深長。

自家女兒呀,23歲的身體,18歲的記憶,戀商大概只有 0歲。

臨行前往川西頭一天,韓誼鄭重告訴姜箏紀穆野要參演《東女國》男一號的消息。

姜箏楞了半天。按理說紀穆野現在應該專攻電影市場,怎麽突然要演這部電視劇?

她接演《東女國》,一是這部戲的編劇非常喜歡她,劇本出爐之前便想好一定要請她出演女一號,二是因為劇本寫得非常棒,劇情人設全在線。失憶前的她早早為這部戲安排了拍攝檔期。

姜燃坐在一旁,冷冷道:“他沒事湊什麽熱鬧?”

姜箏瞪了哥哥一眼,看向韓誼。

韓誼咳咳兩聲,“紀穆野現在風頭正旺,按理說不缺戲拍。”他也搞不懂這人為什麽非要參演這部戲。《東女國》是大女主戲,而且設定背景是以女為尊的女國。雖然劇情靈感來自真實歷史,但畢竟屬於邊緣歷史。不像現在的明清古裝戲那麽有群眾基礎。

制片方也把話說得很客氣。要是姜箏不同意紀穆野出演,男一號的人選還有選擇的餘地。可如果姜箏真的拒絕,豈不是顯得她這人沒度量。

姜箏抿了下唇,雖然和紀穆野一起演對手戲是在挑戰她的極限,但至少說明一件事,她宛然一笑,“看來我和穆哥哥的腦電波同頻了啊。”

韓誼呵了一聲,“你意思是你和紀穆野心有靈犀唄。”虧他前兩天以為姜箏對紀穆野粉轉路呢。原來都是假象。

姜箏嗯嗯點頭。

姜燃哼了一聲,擡眼又開始瞪韓誼。

韓誼皺著臉,艱難道:“首先,箏箏和紀穆野頭一次合作挑大梁,這部戲大概率未播先火。”

姜燃:“?”

“其次,紀穆野演技在線,不會拖後腿。而且聽說試妝後比先前那位男一號的形象更貼合原著。”

姜燃:“??”

“最後,因為眾所周知的原因,紀穆野……有奇效,能激發出箏箏無限的潛能。箏箏會再次開啟她的高光時刻。”

姜燃當即拂袖而去。

韓誼委屈極了,對著姜箏說:“天地良心啊,我說得可都是實話。”

姜箏拍了拍他的肩膀,“沒事。哥哥只是一時想不開。生一會兒氣就好了。”

韓誼嗚嗚想哭,姜大佬對妹妹肯定是只生一會兒氣,對他那就是一輩子啊。

《東女國》劇組集體前往拍攝地川西小金縣,首先進行為期一周的劇本圍讀。在閉關圍讀之前,編劇、導演、制片人已經小範圍和主演們進行了劇情人設探討,這次所有人包括分鏡攝像、服化道具等全員參與,爭取在正式開拍前把劇本徹底吃透。

入住的酒店坐落在小金縣北部某座高山草甸之上,舉目四望,雪山雲海,震撼至極,深谷幽溝中大渡河滔滔而過。建築臨崖而建,巨大玻璃幕墻將雲頂之色盡收其中,隔空望去,驚險中又有別樣體驗。

劇組第一次圍讀便在臨崖會議室。早八點,大家陸陸續續前來,互相打著招呼。編劇虞娟號稱金牌編劇,業內地位極高,被大家推至主位就坐。導演邢為民看了眼手表,除了姜箏和紀穆野,其他人基本都到了。

電梯裏,姜箏皺著眉,瞧著電梯鏡面裏的自己,“韓誼,你說我這身衣服會不會太普通了?”

韓誼一臉黑線。某人今天早上提前兩個小時起床,試了十幾套衣服,生生耽誤到現在才下樓,臨到了還在糾結。不就是見姓紀的嘛。至於嗎?

他深吸兩口氣,非常專業地回答道:“衣服普通,顏值不普通。”

姜箏:“……”原本她打算擼個妝,穿套漂亮裙子下樓圍讀,後來覺得這樣太過隆重,於是最後決定穿了件套頭白色薄毛衣,下穿牛仔褲小白鞋,清清爽爽上陣。可現在瞧著是不是又有點太素了?

不等她反悔,電梯門一開,迎面便懟見從另一個方向走來的紀穆野。井美妮緊跟其旁。

韓誼暗喊臥槽。紀穆野今天也是白上衣牛仔褲,媽媽咪呀,兩人難道真的腦電波同頻?頭一天見面便穿起了“情侶裝”??

井美妮也發現了,嘴角抽了抽,一臉無語。

姜箏挺直脊背,不慫不軟地走過去,沖紀穆野頷首笑了下。

紀穆野笑道:“姜老師,好久不見。”

姜箏不動聲色道:“可不是嘛。從我們上次在京大禮堂見面,也有半個月了呢。”

紀穆野擠擠眼睛,“姜老師記憶力可真好。”

兩人非常默契地自動忽略前兩天在青龍古鎮首映禮上的驚喜一遇。

井美妮:“?”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韓誼:“?”我錯過什麽了?

四人打過招呼,前往會議室。

男女主角同時出現,所有人都難掩訝異。

這兩人粉絲常常互相撕逼,且之間傳過緋聞,雖然姜箏當眾澄清,可今天兩人穿得又像情侶裝,這就耐心尋味了。

姜箏和紀穆野分別朝眾人點頭致意,然後面對面就坐。

導演邢為民笑道:“感謝大家準時到場。第一天劇本圍讀正式開始。首先請本次編劇虞老師為大家介紹劇本的歷史背景和故事語境。”

虞娟今年五十有餘,創作過大量優秀的影視作品,尤善明清戲。《東女國》是她的白月光劇本,為此她籌備了整整十年。

“眾所周知,武則天是中國歷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載入史冊的女皇帝。而鮮少人知的是,和她同時期,就在咱們腳下小金縣一帶曾有一個名副其實的女兒國。玄奘曾在其西游取經見聞錄《大唐西域記》中記載蔥嶺之南有一女兒國,且在《隋書》和《北史》有明文記載,史稱西女國。以此對照,小金縣大渡河畔的女兒國,被稱為川西高原上的東女國。”

虞娟說起心頭好,頭頭是道。東女國只在《舊唐書》、《唐會要》上有寥寥數百字的記載,剩餘的只能憑想象推測,這也給她巨大的創作空間。

姜箏事先做了功課,上知網查論文,知道這個東女國是羌族創立的國家,雖名不見經傳,卻存世至少兩百載。尊女卑男,立女為王,統領西山八國男性部落,在中國歷史上實屬罕見。

她依存於大山大川,於高山激流中綿延著自己的生命。在這裏女人當政理家,男人耕作打仗,男人不能納妾,生子從母姓,是典型的母系關系社會。按照史學家的研究,雲南瀘沽湖或許曾經屬於東女國的勢力範圍,摩梭族遺留下來的走婚模式便是佐證。

姜箏飾演東女國第四代女王湯欽蘭。劇情從她因好奇心偷偷溜下宮碉開始,彼時她還是剛過成人禮的王女。

閉關圍讀持續一周時間,期間姜箏表現出極強的專業能力,全程脫稿,人物小傳做得非常細致,而紀穆野也不弱,雖然圍讀期間只是梳理臺詞,可但凡遇到兩人的對手戲,關於角色之間的矛盾拉扯以及情緒變化總能在你一言我一語中迸發出火花出來。

虞娟每每看到這一幕,便慶幸紀穆野能來參演。不知道為什麽他們兩之間說來就來的情緒湧動好似天生就該出現,大概這就是所謂的CP感吧。

大家都看在眼裏,讚在心裏。

圍讀結束,《東女國》正式開拍。

劇組和當地政府合作在大渡河畔的某處河谷地帶建造了一處宮碉群。東女國是羌族所建,他們依山而居,壘石為屋,高者至十餘米。女王居住的宮碉位於王城最高處,官吏所居的官碉,普通民眾居住的民碉則依次鋪就。彼時拍攝結束,這裏便可以改為影視旅游基地。

第一場戲是夜戲。

此時四月間,高山夜晚寒氣逼人,大家夥穿著長款羽絨在做最後的準備工作。

姜箏瞧著聳入夜幕的宮碉,想喝點酒壯壯膽,遭到韓誼的無情拒絕。她咕咚咕咚灌了幾口姜茶,暖了心窩便移步宮碉頂層。

按照歷史記載,東女國的王族居住的宮碉有九層樓高。這麽高的宮碉上下樓也忒不方便,總不能讓尊貴的女王走樓梯吧。所以道具組合理想象,在宮碉中間設置一處上下可通的天井,利用古時打水軲轆升降原理,繩索牽引,女王端坐於木框中,由壯漢拉繩上下。

姜箏上頂層時,體驗了一把“木”梯,又快又穩,確實可以能套用那句“上上下下的享受”的廣告詞。

系好安全繩,姜箏翻窗而下。

這天王女湯欽蘭半夜三更溜下宮碉,偷偷去了她的侍女官岑寶茜家。夜風吹來,四處靜謐無聲,宮碉裏燈火通明,一道黑影隱於側面,攀著宮碉墻壁露出的木樁頭悄然而下。

這場戲只需拍攝姜箏攀爬而下,以及落地時的場景。饒是如此,也讓韓誼提心吊膽。

他擔心也就罷了,原本不用在這等著的紀穆野非要坐過來,時不時過扭頭問一句。

“後面還有很多攀爬戲,姜老師不考慮用替身嗎?”

“姜老師的行程這麽忙,她怎麽能抽出時間練習這些技能?”

“對啦。姜老師記憶力也超級好啊。背臺詞毫無壓力,真是令人羨慕。”

韓誼微笑道:“沒想到紀老師對我家箏箏這麽感興趣?”

紀穆野摸了下鼻子,不置可否。

“會讓我誤解紀老師喜歡我家箏箏哦。”韓誼撂下這句話。

紀穆野咳咳兩聲,幹笑一聲,“韓誼沒想到你還挺幽默的啊。”

韓誼聳聳肩道了聲謝。果然接下來紀穆野安靜了許多。

這幕戲拍完,轉場至另一處官碉。這裏是岑家,五層高,位置視野極好。

湯欽蘭端坐於臥室窗戶旁,隔著窗戶邊喝酒邊聽著下面時不時響起的馬蹄聲。這是東女國的男人騎馬去走婚的聲音。

拴馬停好,爬樓叩窗,心上人為他開窗,而後你儂我儂,天亮前男人離開,延續數百年的傳統,是不同於唐地漢人的一大奇景。

她忽然嘆了口氣,幽幽道:“孤的宮碉高聳如雲,無人有膽敢爬。即便有人爬,也怕只有摔死這一種下場。”所以她才偷溜出來,瞧一瞧東女國的女人們個個都有唯獨她沒有的經歷。

“聽聞唐土益州那邊,男女婚嫁需聽父母媒妁之言,不可私定終生。我東女國習俗恰好與之相反,尊女子,無束縛,端坐房間靜等男人爬墻上門。喜歡則留下,不喜可推辭。”

湯欽蘭身為王女從未踏上鄰國大唐地界,她絕少出宮,唯一的一次是跟隨母皇巡視各處民屯。不過,她的先祖曾經多次派遣使臣前往長安朝貢,帶回來的物件中有些許那邊的書籍。她所知的唐風習俗便是從這些書中所獲。

侍女官岑寶茜跪坐於王女腳下,小心翼翼勸道:“殿下,夜露漸濃,恐寒氣傷了貴體。不如讓微臣送殿下回宮。”王女殿下性格乖戾,做事不按常理,這世上能壓制她的唯有女王一人。她今次非要前來觀瞻民間走婚,她不敢拒絕。這些勸解的話也只敢說一遍,不敢說兩遍。

湯欽蘭好似沒有聽見,仰頭飲下一杯酒,垂眸盯著酒杯。母皇忙於政務,父君常年臥床,偌大的宮碉永遠只有那些瞧著都煩透了的女官們。她乃母皇長女,從出生便被定為繼承者。自記事起,她的一舉一動全在為成為未來女王做準備。可東女國的女子中大概數她最受拘束,就連未來王夫也不由得她做主。

四周鴉雀無聲。鏡頭拉近,監視器裏的姜箏,眉眼倨傲,可唇角勾起的那抹笑意帶著濃濃的寂寥和孤寂,一下子把人引入她的情緒中去。

忽然馬蹄聲在岑家官碉下響起。原來是岑寶茜的阿郎不請自來。湯欽蘭瞧見這一幕,調笑道:“哪家的?”

岑寶茜嚇得趕緊彎腰磕頭謝罪。這人來得太不是時候,撞見王女偷溜出宮,非掉了腦袋不可。且主子正在為王夫一事悶悶不樂,她做臣子的豈能比過主子?

這時鏡頭拉遠,一個年輕男子正順著墻壁爬向最頂樓的窗戶。這也是位猛漢,腳下動作幹凈利落,如同猿猴似的快速叩響了窗戶。

岑寶茜連忙頓首,又驚又急,“容微臣趕他走。”

湯欽蘭笑著搖了搖頭,“也罷也罷。孤豈能壞人好事?”說完,翻窗而下,解了自家侍女官的尷尬,結果迎面撞見紀穆野飾演的男主崔陵。

四目相對,一個騎於馬上,居高臨下,一個偷摸翻墻,單膝半蹲。

崔陵一身黑氅,瞇起眼睛,悠悠道:“多日不曾回來,什麽時候這裏爬房子的變作女子?”

湯欽蘭咻的站起身來,脊背挺直,冷冷看著對面的猖狂之徒,“大膽!”

這人明顯與東女國的男人不同,他瞧著女人的目光裏壓根沒有絲毫卑怯。難道是從大唐益州來的漢人?

正在這時,幾聲錚錚箭聲破空而來。

利箭從高處射來,直直撲向湯欽蘭,崔陵大喊一聲小心。

湯欽蘭目光疏冷,猛地彎腰壓低,箭從後背擦身而過。

碉樓上有飛速掠過的黑影,不多時便奔至眼前。

湯欽蘭忽的轉身從腰間抽出一條長鞭,宛若長蛇,狠狠抽向持劍的刺客。

崔陵趕緊拍著自家坐騎往旁讓讓,生怕長鞭傷及自己。他甚至把馬背當看臺,手掌撐著下巴看起了好戲,還不忘點評,“你這鞭舞得倒是好看,但出手還是慢了。不過幸好這些拿劍的蠢貨劍術不精……”

湯欽蘭沒見過這麽沒臉沒皮的男人,心下一冷,甩鞭順帶抽了過去。崔陵一個鷂子翻身,輕輕掠起,這一鞭打在空中,炸響卻沒有攆上他的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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