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七十七回:李進忠兵圍同福店,包大仁命喪七俠鎮(三)

關燈
蔣毅鑫在各家店鋪屋頂上縱身跳躍,直追出幾百米地,仍不見祝無雙身影。他焦急地向四周張望,突然底下的小巷中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接著又有幾聲輕微的貓叫。

蔣毅鑫一驚,回身喝道,“是誰?”

裏面的人卻不答話,其中的一個男子放聲大笑,當先而出,道,“三更半夜,無故攀爬民戶屋頂,小蔣,你待會可得跟我回一趟衙門哦。”蔣毅鑫定晴一看,原來是鎮上的捕頭淩騰雲。此刻他身著緇衣、手拿官刀,正在巡夜。兩人相熟,平日經常互相開玩笑。蔣毅鑫自然不會當真,他心裏掛念祝無雙的下落,急忙問道,“老淩,你有看到無雙嗎?”

淩騰雲見他連屋頂也不下,一定是著急壞了,便讓開身子,笑道,“祝姑娘你出來吧,我說他是來找你的吧。”祝無雙便從小巷中走了出來,不好意思道,“小蔣,我在這呢。”

蔣毅鑫聞言趕緊跳到地上,走到兩人面前,對著祝無雙擔心道,“無雙,大半夜的你咋一個人出來了?我和老白都擔心死了!”祝無雙見他一臉焦急,心裏又是感動又是不好意思,搖頭道,“我沒事,本來只是睡不著出來走走,沒想到遇到了這個小家夥。”她微微張開懷抱,一只白貓探出頭來,打了幾個哈欠。祝無雙愛憐地摸了摸小家夥的腦袋,白貓也伸出舔舔了她的手,歡喜地叫幾聲,又縮回去睡了。

蔣毅鑫見這只貓通體雪白,只有眼圈處圍著一圈黑色,和其他的貓大有不同。淩騰雲接過話道,“祝姑娘可是做了一件善事。我剛才在前面尋街,突然聽到巷子裏面犬聲大作,還以為是哪裏來的小毛賊。誰知道是貓狗打架,幸好有祝姑娘出手,否則這小家夥非得讓那黑狗咬死不可。”

祝無雙搖頭道,“淩捕頭不要取笑我了。我什麽都沒做,這小家夥可比我們想得厲害。我來的時候,它已經把黑狗趕跑了。我檢查過它的身體,沒一處有咬過的痕跡,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做到。”

這一番話倒點醒了蔣毅鑫,他驚訝地瞪著那酣睡的白貓,心想,“莫非它便是祝無雙收養的那只貓霸?”轉念又想,“管它呢,只要祝無雙不走,一切都好。”當下放下心來,向淩騰雲抱拳道,“老淩,這次多謝你了,明天請你來客棧喝酒。無雙,咱們回去吧。”祝無雙應了一聲,向淩騰雲揮揮手,便跟著蔣毅鑫回去。淩騰雲看著她的倩影慢慢走遠,眼睛一轉,跺了下腳,喊住了兩人。

淩騰雲追了上來,笑道,“正好我巡夜也累了,幹脆上你們那討碗茶喝吧。”三人便一齊走回客棧,蔣毅鑫和淩騰雲一人一邊,將祝無雙護在中間。沒走幾步,祝無雙向蔣毅鑫問道,“小蔣,我師兄不會也出來找我吧?”蔣毅鑫苦笑道,“他朝一邊去找去了,不知道回去了沒有。”祝無雙一聽這話,著急道,“那咱們快些走吧。”她怕白展堂擔心,腿上不覺用上幾分輕功。蔣毅鑫和淩騰雲也不說破,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邊。

好在白展堂已經回到了客棧,正站在門口張望。他輕功比蔣毅鑫高上不少,不一會兒便追出幾百米地,見沒有祝無雙的蹤跡,知道對方不是往這方向走,只好先回客棧等候消息。

祝無雙見到師兄,上前叫道,“師兄,我回來了。”白展堂也急忙迎了上去,擔心道,“無雙,大晚上的你幹啥去了,讓人多擔心啊,聽話,以後再不能這樣了。”白展堂嘮嘮叨叨叮囑了一大堆,祝無雙聽著聽著便眼睛變紅了起來,心裏淒苦道,“師兄這麽關心我,我也該知足了。十二年的心事,就當是一場夢吧。往後我要向流星許願,祝師兄和掌櫃的兩人一心、白頭偕老。”

想到這裏,祝無雙偷偷擦了擦眼睛,把懷中的白貓遞給白展堂看,笑道,“師兄,我撿了一只白貓,不知道店裏讓不讓養。”白展堂擺手道,“湘玉那邊我去說,你趕緊上樓睡覺。”

“嗯。”

祝無雙應了一聲,回頭對蔣毅鑫和淩騰雲道,“小蔣、淩捕頭,謝謝了,你們也早點休息吧。”兩人向她點頭示意,祝無雙先去廚房找了一碗剩菜,抱著白貓上樓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淩騰雲本想多和祝無雙待一會,見佳人已經上樓,便抱拳道,“老白,小蔣,那我也回去了,明天再來打擾。”白展堂已經從蔣毅鑫那裏知道淩騰雲巡夜遇到了祝無雙,說啥也要請對方喝一杯茶。蔣毅鑫也跟著相勸,淩騰雲盛情難卻,只好跟著兩人進去。此時已是深夜,為了不吵醒佟湘玉和莫小貝,三人都自覺細聲細語,只是低頭喝茶。

一壺茶喝完,淩騰雲拿起官刀,告辭離開。蔣毅鑫送他出門,轉身要走。然而淩騰雲卻低聲道,“小蔣,我有話跟你說。”蔣毅鑫有些奇怪,見他一臉嚴肅,不似平時那般輕輕佻,便向白展堂揮手示意道,“老白,我跟老淩出去一趟。”

白展堂奇怪道,“這麽晚了,有啥事明天說唄,我還得關門呢。”淩騰雲笑道,“老白,你盡管去睡,今晚小蔣睡我那。”說完他向蔣毅鑫使了個眼色,蔣毅鑫只好點頭道,“老白,你睡吧,不用給我留門了。”既然兩人都這麽說了,白展堂便回身進了客棧,上好門板,自去睡覺了。

蔣毅鑫便跟著淩騰雲去了西街。兩人走了一段路,淩騰雲先開口問道,“小蔣,最近客棧裏有沒有啥陌生人出現?”蔣毅鑫想了一會,搖頭道,“倒是有一些過路的客商,不過看不出他們會武功。咋啦,不會又有事發生吧?”

淩騰雲點點頭,沈聲道,“前幾天,我爹突然讓人送來一封信,說是最近朝中局勢不穩,讓我萬事小心,切莫出頭。我爹雖然人在西安,但是和京城也有些聯絡。我猜他是聽到了啥風聲,說不定……”他站住了腳,轉頭看著蔣毅鑫,正色道,“這幾天會有大人物來七俠鎮。”

蔣毅鑫失聲道,“大人物?難道又是東廠的殺手?!”

淩騰雲搖頭道,“現在還不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一定跟東廠和六扇門有關。”他從懷中掏出一份朝廷的邸報,遞給蔣毅鑫。蔣毅鑫借著月色,一目十行掃了過去,自從卸去了捕頭之職,他便不再像從前那樣關心朝廷政史。只見這份邸報上寫著幾次朝會的奏報,如禮部尚書彈劾翰林院齊大學士糾合朋黨、無人臣之體,又如六扇門查處禦馬監太監陳洪聯結藩王、意圖不軌等等。

蔣毅鑫震驚道,“六扇門和東廠要撕破臉了?!”淩騰雲嘆了口氣道,“這場鬥爭已經持續了十年,估計要分個你死我活了。”他從蔣毅鑫手裏拿回那張邸報,疊好放回懷中,繼續道,“這些事情讓上面的人煩去,我擔心地是把咱們也卷了進去。我爹的話從來不會出錯。小蔣,你雖然現在不幹捕快了,但到底曾經是公門的人。你得幫我,要是有情況,可得通知我一聲。”

“我會的,你放心。”

事實上,淩騰雲不拜托他,蔣毅鑫也會主動幫忙。他在洛陽幫助齊大學士和郭巨俠賑災,已經壞了曹公公的好事,估計已經被東廠的人打入另冊。不然東廠為什麽會派姬無病來殺他?既然雙方已經結仇,蔣毅鑫自然要小心提防,不能給對方留下可乘之機。

兩人又商量了一會,蔣毅鑫見夜越來越深,便準備回去。淩騰雲卻喊住他,揮手示意他還有事要說。蔣毅鑫只好停住腳,等他開口。淩騰雲這會卻有些扭扭捏捏,他舔了舔嘴唇,不好意思道,“小蔣,那個祝姑娘是不是出啥事了?我剛才遇見她,她怎麽在哭呢?你別多心啊,我純粹是體察民情,隨口問問……”

蔣毅鑫兩世為人,哪裏聽不出來他話裏的意思,忍不出笑出聲來,淩騰雲慌忙擺手道,“算了,當我沒問。告辭。”

“老淩!”

蔣毅鑫趕緊上前拉住他,嘴裏卻露著壞笑。淩騰雲臉上微微發紅,生氣喊道,“小蔣!”蔣毅鑫連忙捂住嘴,“好了,我不笑。”他搖了搖頭,換了一副正經的面孔,嚴肅道,“你是不是喜歡無雙?”

“我不知道。”

見蔣毅鑫掄起拳頭,淩騰雲趕緊補了一句,“我承認她很特別。”他撓撓頭,繼續道,“小蔣,你知道的,我從來身邊都圍著許多姑娘,環肥燕瘦,我見得多了,從來沒有一個人像她這樣,怎麽說呢,讓人打從心底裏想保護她。之前我只覺得她好看,今天看到她對著貓哭,我突然感覺一陣悸動。媽的,我一定是出毛病了。”

“唉,我懂。”

蔣毅鑫嘆了口氣道,“想她,又煩她。想見她,又怕見她。若有所思,又失魂落魄。這就是愛啊。”

淩騰雲也從鎮上的居民那裏聽過蔣毅鑫和怡紅樓賽掌櫃的事,知道他這番話也是夫子之道,因此也不去打斷他。蔣毅鑫沈默了一會,淩騰雲是西安淩家的公子,家裏三代都是捕快,將來前途不可限量。人也長得長身玉立、英姿勃發,武功也不錯,只是性格稍微偏執點,如果祝無雙也對他有意,倒是一個好歸宿。想明白後,他拍了拍淩騰雲的肩膀,道,“走,咱們去你那詳談。”

“好嘞。”

淩騰雲聞言大喜,拉著蔣毅鑫往西街的家裏走去。當晚,兩人徹夜長談,蔣毅鑫把所知道的關於祝無雙的事情都告訴了淩騰雲。他只有一個要求,“感情的事,要你情我願。無雙要是不喜歡你,你可不許亂來。”

淩騰雲拍拍胸脯道,“關中的爺們不幹這種窩囊事,她要是不喜歡我,我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從此天涯海角永不相見。”

蔣毅鑫搖頭道,“希望你真能如此灑脫吧。”

第二天,白展堂便抱著白貓去向佟湘玉求情。佟湘玉問起昨天夜裏樓下的聲響,白展堂也不隱瞞,便把祝無雙外出的事說了出來。佟湘玉也喜歡小動物,再加上李大嘴走好,客棧顯得有些冷清,便同意祝無雙收養白貓。祝無雙聽到消息後,高興壞了。眾人一起動手,在後院兔欄旁邊做了一個貓窩,由祝無雙負責餵養。莫小貝一個人睡在後院,晚上正有些害怕,這回來了一只白貓,除了每日上學前放學後玩耍外,晚上也經常抱進房內同睡。

經過那晚的徹夜長談後,淩騰雲果然比往日更殷勤地往客棧跑,不時和祝無雙說說話。白展堂有些擔心師妹會被騙,虧得佟湘玉不斷勸解,才同意先看看再說。佟湘玉的心思自然是早點給祝無雙找個歸宿,以免夜長夢多,別出事端。再說淩騰雲樣貌人才家室都是上乘,自然再好不過。蔣毅鑫也作壁上觀,只要淩騰雲對祝無雙是真心,他也樂見其成。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世間再沒有比有情人終成眷屬更讓人高興的事了!

然而該來的事情總會來!

這一天午後,客人出奇的少,蔣毅鑫和白展堂趴在櫃上打盹。突然,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接著,便闖進來兩個風塵仆仆的男子,一瘦一胖,那瘦子抓著那胖子,朝櫃上喊道,“夥計,麻煩把馬遷到後院,餵些精細草料。再開間上房,做幾樣小菜端上來。”說著便扔給白展堂幾兩碎銀子。

白展堂接著銀子,把布巾往肩上一放,拱手笑道,“好嘞,二位客官樓上請吧。”那胖子還想說話,那瘦子手上一使勁,他便疼得直叫喚。那瘦子回頭喝道,“有話樓上說。”那胖子只好閉口,白展堂瞧在眼裏,心裏奇怪道,“這人身形挺拔,手勁不小,走起路來穩穩當當,是個練家子,不知是哪路高手?”那瘦子再不說話,跟在白展堂後面上了二樓,臉色卻漸漸凝重起來。

進了房間,那胖子一屁股坐在床上,大罵道,“展堂,你再對本官如此放肆,本官將來一定在聖上面前參你一本,治你一個頂撞上官之罪。”這胖子自然便是那雲南富商包大仁,自以為走了東廠曹公公的門路,花了十萬兩銀子買了一個禮部侍郎,又多花了二萬五千兩買了一柄尚方寶劍,便作威作福,以大人自居。而這瘦子則是禦前錦衣衛展堂,隱身於東廠人馬內,殺敗東廠人等,遵照上面指示,帶著包大仁逃到七俠鎮同福客棧,等候幫手。

只見展堂面色凝重,擡手喝道,“住口!”包大仁知道他武功高強,不敢違抗,只好閉嘴。展堂靠在門邊,聽得門外的雜役走遠了,才收起戒備,回身走到桌前,倒了一杯茶。包大仁從床上跳起,奇怪道,“咋啦?難道這客棧有他們的人?”

“應該不是。”

展堂喝了一口茶,搖搖頭道,“不過,剛才那個雜役可是一個高手。”他實在放心不下,猛地起身,對著包大仁半是叮囑半是威脅道,“老包,我下去看看,你好好在房裏待著,不要亂走。東廠的人說不定就要來了,他們是不會放過你的。”說著便打開房門,下樓去了。

展堂一走,包大仁氣呼呼地往床上一倒,罵道,“又想騙我?我老包才不會上你的當呢!”他踢掉靴子,拉過被子蓋好,這一路上風餐露宿,他早就累壞了,很快便進入了夢想。夢中,似乎又回到了雲南城,自己的那座包府,十五個姨太太齊刷刷一起出現。大小眼的小五、眉毛連成一片的小七、鼻子上有痣的老九,還有雙下巴的……她們都圍了上來,幫他寬衣解帶,大家大被同眠,不亦樂乎!

展堂帶著疑問匆匆下樓,白展堂連忙迎了上來,殷勤道,“客官,菜已經讓本店的廚子給你們做了,你還要點啥?”展堂把他拉到一邊,神神秘秘問道,“小二,我問你,鎮上可有一位叫蔣毅鑫的朋友,聽說他之前是這裏的捕頭?”

白展堂眼睛一轉,嘿嘿笑道,“似乎有聽說過,我待會幫你問問。”展堂見他目光有些閃爍,心下懷疑。正好蔣毅鑫從後院進來,他剛才把馬牽進後院栓好,又餵飽了草料。他朝展堂笑道,“客官,你的馬幫你餵好。”又朝白展堂笑道,“老白,看到那馬我就想起我那匹汗血寶馬了。哈哈哈,上次你可是差點被它踹了一腳呢。”

白展堂下意識反駁道,“小蔣,我那是跟你面子……”話剛說到一半,他猛省過來,連忙停住嘴,然而展堂卻聽出了端倪。他走到蔣毅鑫面前,沈聲道,“你就是蔣毅鑫?”

蔣毅鑫瞧出有些不對,不過他也不是一個怕事,便點點頭道,“我就是蔣毅鑫,敢問閣下是?”

展堂從懷中掏出一塊金牌,嚴肅道,“錦衣衛,展堂!”

“你是錦衣衛?”

白展堂聞言一驚,立刻伸手去搶金牌。展堂躲閃不及,金牌被白展堂拿到手中查看,臉色越發凝重。蔣毅鑫知道了,金牌是真的,不過他更震驚的是對方的名字。

錦衣衛?

展堂?

難道是他?!

蔣毅鑫將來人上下打量一番,正要開口詢問,門外,突然傳來淩騰雲的笑聲,“無雙,你要的桂花和蕎麥,我給你買來了。”淩騰雲挺身而入,見到展堂卻失聲叫道,“展大哥!”

那人也奇怪道,“騰雲!”

蔣毅鑫的心頓時咯噔一下,現在他已經確認了,對方便是他記憶中的那個錦衣衛展堂!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