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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回:李進忠兵圍同福店,包大仁命喪七俠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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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無雙正在廚房清理竈臺,這是她從小養成的習慣。蔣毅鑫推門進來,只說掌櫃的有請,拉著她上了二樓。祝無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跟著上去。進了佟湘玉的閨房,見白展堂也在,祝無雙奇怪道,“掌櫃的,師兄,你們有事叫我?”

白展堂有些局促地對她笑了笑,看向佟湘玉。佟湘玉白了他一眼,起身拉著祝無雙坐下,笑道,“無雙啊,大嘴不在,最近你辛苦啦。展堂,倒茶。”白展堂應了一聲,忙往祝無雙的茶杯裏倒水。祝無雙連忙接過茶壺,臉上顯出慌張的神色,心想,“難道我哪裏做錯了,掌櫃的要趕我走?”她看向白展堂,希望從師兄臉上尋求幫助,白展堂只是輕輕搖頭,示意她不用緊張。蔣毅鑫則站在她身旁,擺手示意沒有什麽大事發生。

祝無雙終於忍不住道,“掌櫃的,我要是哪裏做得不好,你盡管說,我一定改!”說著站起來對著佟湘玉連連鞠躬。佟湘玉趕緊拉著她坐下,急道,“你做得很好,真的,比小郭,就是郭芙蓉,好多了。她在的時候,我讓她掃個地都要推三阻四的。你又會做菜,她啊,就會一個麻婆豆腐。只是,有件事你可能沒搞清楚?”

“哪件事?”

“這件事還是讓展堂跟你說。”

佟湘玉看向白展堂,白展堂咳了一聲,含糊道,“無雙,師兄應該早點告訴你的。我跟湘玉的關系,你可能還不太了解。其實,我跟她特別的……親密!”祝無雙疑惑道,“不就是掌櫃的和跑堂的嗎?”

“我們還有別的關系。”

“好閨蜜?”

“接近了。”

……

隨著白展堂的一次次否定,祝無雙漸漸明白了對方的意思。排除其他的可能,只剩下最後一個她一直不敢去想的答案。悲傷從心裏慢慢彌散,直往眼睛上沖,淚水一直在這個弱女子的眼眶中打轉。祝無雙看向白展堂,用近乎乞求的眼神看著他,直把他看得不敢再說下。

“展堂!”見白展堂如此磨蹭,一旁的佟湘玉氣得直咬牙,終於忍不出開口催促。事關自己的終身幸福,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大度。

白展堂默默轉頭看了佟湘玉一眼,心上人此刻的眼角也有了點點淚水,說來這還是他第一次當眾承認兩人的關系。唉,自己平日實在是有些委屈她。又看看一言不發站著的蔣毅鑫,雖然從臉上看不出對方任何的情緒波動,但緊攥的拳頭還是暴露他內心的擔心和焦慮。“英雄無奈是多情啊!也罷,長痛不如短痛。”

白展堂再不遲疑,一把摟過佟湘玉,力氣之大讓人震驚,似乎要把對方融進自己的生命了。他正視祝無雙的雙眼,一字一句,鏗鏘有力道:

“師妹,我跟湘玉已經拜過堂,成過親了。”

“你騙我!”

祝無雙拍案而起,眼淚再也控制不住,瞬間淚如雨下。蔣毅鑫遞上早已準備好的手帕,沈聲道,“無雙,老白說的是真的。你沒來之前,佟老爺子專程從漢中來了一趟七俠鎮,主持了老白和掌櫃的婚事。當時,我、大嘴、小貝他們都在場,鎮上每個人都知道……”

“我不聽!”

“砰”的一聲,祝無雙猛地打掉手帕,強忍住哭聲,朝著白展堂大聲質問道,“師兄,你是在騙我對不對?”

“無雙!”

白展堂正要勸說,佟湘玉卻用手捂著他的嘴,從懷裏探出頭來,對著祝無雙嘆道,“無雙,我知道你喜歡展堂。如果你真的為他好,那你就應該祝福我們。”祝無雙卻捂住耳朵,猛烈搖頭,指著佟湘玉質問道,“你跟我師兄才認識多久?”

“兩年”。佟湘玉伸出兩根手指。白展堂湊了一根手指過來,補了一句道,“快三年了。”

“那也就是一千零九十五天。可是……”

祝無雙用手背擦去眼淚,“你知道我喜歡師兄多久了嗎?十二年,也就是四千三百九十三天!”她突然朝白展堂喚了一句“師兄”,這一聲傷心欲絕,白展堂硬起的心腸頓時軟了起來,他嘴巴有些顫抖地應道,“師妹,我……”

“你還記得嗎?”

“小時候,我爹從新東安給我帶回來一根糖人。姬無命帶著人過來搶,是你幫我搶回來的。從那一刻起,我就暗自決定,這輩子當牛做馬非你不嫁。十二歲那年,我父親死了,是你帶我入了葵花派,我才有了一個容身之處。那時候我長得胖,武功又差,他們老是欺負我,叫我‘二胖兒’……”

為了打消佟湘玉的疑心,白展堂早已將兩人的往事,一五一十告訴了她。當時,佟湘玉心裏便嘆息不已。此刻,這些話由祝無雙親口說出,更讓人感慨萬分。佟湘玉暗道,“無雙,你是個好姑娘。只是我跟展堂情投意合,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你不要怪我戳破你的美夢。”

既然問題的關鍵在那根糖人上,佟湘玉再不拖延。她慢慢站了起來,拉著祝無雙的手,輕聲道,“無雙,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其實,當年展堂並不是要……”

“掌櫃的!”

一直沈默不語的蔣毅鑫突然喊住佟湘玉,佟湘玉猛然想起,她答應過蔣毅鑫和白展堂,絕不把這件事的真相告訴祝無雙,不想一時情急激動,差點說漏了嘴,只是閉口不言。蔣毅鑫走到祝無雙的面前,看著這個梨花帶雨的可人兒,嘆道,“無雙,感情的事不能勉強,你是一個好姑娘,成全他們,也放過自己吧。”

白展堂也走上前去,拉起祝無雙的手,低頭苦笑道,“師妹,你放心,以後師兄還是會像以前一樣照顧你,關心你。你不要哭了,多好的臉蛋,哭花了多不好看……”

“師兄!”

祝無雙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撲進白展堂的懷裏,嚎啕大哭。佟湘玉急得要上前拉開兩人,蔣毅鑫趕緊拉住她,祝無雙已經認命了,讓她發洩下,心裏也會好受一些。白展堂也頻頻使眼色,佟湘玉只得作罷,搖起紈扇,讓自己冷靜下來。

兩人抱了一會,祝無雙終於推開白展堂,轉身出了佟湘玉閨房,進了自己的房間。眾人連忙跟了進去,只見祝無雙打開一口箱子,從最下面拿出一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包袱,回身叫道,“小蔣,你幫我下。”

蔣毅鑫有些明白裏面是什麽東西,趕緊接過包袱。祝無雙將它拆開,露出大紅綢緞的一角,接著猛然一扯,一件大紅嫁衣便出現在眾人的面前。佟湘玉定睛一看,這件嫁衣衣色鮮艷、絲線精細、可惜是前年的款式。

祝無雙疊好嫁衣,雙手捧著,將她交到佟湘玉手裏,苦笑道,“掌櫃的,這是我前年為自己做的。我想把它送給你,希望你不要嫌棄。”佟湘玉鄭重地把它抱在懷裏,點頭道,“無雙,謝謝你的好意,你以後也會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的。”白展堂愛憐地把手放在佟湘玉的肩膀,看到兩人如此甜蜜,祝無雙心上頓時又隱隱作痛。

蔣毅鑫瞄見她眼角的淚水,便道,“掌櫃的,老白,無雙也累了,讓她好好休息一下吧。”白展堂和佟湘玉也明白,囑咐祝無雙不用擔心生意,好好睡一覺,等晚上再來叫她吃飯。當房門關上的那一刻,祝無雙猛地撲到枕頭上,無聲地抽泣起來。

出了房間,蔣毅鑫還想和兩人說些事,佟湘玉卻催促他下樓看店。蔣毅鑫瞧出來,佟湘玉要跟白展堂說體己話,只好下樓去。此時的莫小貝還在上學,樓下沒有一個店內人。剛才的那些客人果然一個一個都溜之大吉,只剩桌上一片狼藉。好在客人逃單是客棧的常事,蔣毅鑫也沒有多遺憾,只是埋頭收拾。

佟湘玉推著白展堂進了房間,白展堂一屁股坐下,拿起茶壺往嘴裏灌茶,連喝了數口,才長出一口氣,嘆道,“唉,可憐的無雙啊!”佟湘玉沒好氣地扭了一下他的肩膀,把嫁衣扔到桌子上,苦惱道,“無雙真的好傻啊,這種東西怎麽好給我呢?”

白展堂趕緊拿起嫁衣,埋怨道,“湘玉你這是咋啦?這可是人家無雙親手做的!”

“就是因為是她親手做的”佟湘玉狠狠瞪了白展堂一眼,“還是為某人做的”。白展堂心虛地別過頭去,佟湘玉搖搖紈扇,“所以我不可能穿上。”白展堂還想再勸,佟湘玉卻擺擺手,讓他不要說話。兩人對著嫁衣沈默了許久,終於佟湘玉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走床前,從床底下拖出一只鎖上的大箱子,那是她娘留給她的嫁妝。佟湘玉從櫃子裏取出一件舊綢緞,小心地將嫁衣抱在裏面。

白展堂奇怪道,“湘玉,你不會是要把它留給小貝吧?”

佟湘玉鎖上箱子,將箱子推回床底下,拍拍手起身,搖頭道,“不,這件東西是無雙親手做的,我只是幫她保管,將來還得穿在她自己身上。”白展堂這才明白過來,暗暗佩服佟湘玉善解人意,高興道,“湘玉,你太好,太聰明了。”

“別急著拍馬屁。”

佟湘玉卻蹙起眉頭,苦惱道,“我們現在有一件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做……”

“我知道”白展堂拉著佟湘玉坐下,“幫無雙找一個如意郎君。”他給佟湘玉倒上一杯茶。

佟湘玉抿了一口,嘆氣道,“展堂,說實在的,要不是小蔣忘不了賽貂蟬,他們兩個再般配不過了。”

“可惜啊!無雙若是和小蔣在一起,我也就放心了。”

白展堂連連嘆息,“所以我才說感情要講緣分,急不得啊。”

佟湘玉掰著手指數道,“咱們七俠鎮滿打滿算就兩千多口人,我想想有誰啊。”她想到一個便說一個。

“小六還沒娶親呢?”

“他在京城,離這幾千裏地呢。”

“也對,那淩捕頭呢?”

“淩騰雲人倒是不錯,只是人家是世家出身,怕是看不上無雙。再說,他們家大業大,無雙進了他家門還不得被欺負。”

……

兩人將鎮上適齡男子都數了一遍,到底還是覺得都配不上無雙。白展堂無奈地起身來回走動,嘆道,“這件事得從長計議啊!”佟湘玉卻等不及了,心想,“要是你和我把事婚事辦了,這件事自然可以從長計議。不讓無雙死心,我晚上如何睡得著?”

她沈思一會,猛省道,“展堂,你還記不記得秀才說起過那個老同學?”

“秀才的同學?”

白展堂敲敲額頭,“你說得是和秀才小時候學過幾天洋文那個,叫啥來著,辛普森?”

“對,就是他。”

佟湘玉湊到白展堂面前,連珠炮般說道,“我聽秀才說,他小時候人挺老實的,家裏在西域做買賣,有錢,有的是波斯國的藍寶石、錫蘭國的純金戒、爪哇國的翠玉琢、蘇門答臘的瑪瑙項鏈……”

白展堂聽得不是滋味,打斷道,“錢多錢少不是關鍵,最重要是無雙的意思。只要她喜歡,我沒意見。”

佟湘玉也同意這一點,“那就找個時間請他過來看看吧。”

到了晚飯時候,蔣毅鑫和白展堂配合胡亂做了幾道菜。莫小貝放學回來後,知道事情的緣由後,也不耍性子,只是找佟湘玉要了幾文錢明早買糖葫蘆吃。蔣毅鑫揀了些好菜,端上樓去給祝無雙。叫了好一會門,裏面才傳來回應,說沒有胃口,讓他拿回去吧。蔣毅鑫哪裏肯走,又是好說歹說,祝無雙最不願意讓人家困惱,終於打開房門。剛想接過菜盤,把人打發走。

蔣毅鑫卻直直往房內走,把飯菜放在桌上,拉著她坐下,遞過筷子。祝無雙搖頭道,“小蔣,你把放飯著,我待會會吃的。”蔣毅鑫把筷子硬塞到她的手裏,又拿起一雙筷子,夾了塊雞蛋放到她碗裏,搖頭道,“沒看你吃完,我不會走的。”

“小蔣。”

“快吃吧,涼了對身體不好。”

祝無雙有些感動又有些無奈地握緊筷子,慢慢地開始吃起來。蔣毅鑫在一旁不時給她夾菜,愛憐道,“無雙,你放心,我一定幫你找一個如意郎君。”

躲在門外察看情況的佟湘玉和白展堂聞言同時嘆了口氣,莫小貝奇怪道,“嫂子,白大哥,你們嘆啥氣呢?”

佟湘玉推了白展堂一把,白展堂嘆道,“我是可惜啊,要是小蔣忘得了賽掌櫃,他跟無雙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莫小貝也點點頭,在她眼中,嫂子和白大哥早就是一對,秀才和小郭自然也是一對,現在無雙也是客棧裏的人,小蔣和賽貂蟬又掰了,兩人自然應該在一起。

莫小貝問道,“嫂子,那你也是可惜?”

“我是可惜,只是我可惜的是小蔣。”

佟湘玉搖頭道,“別人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到了自己身上就看不開了,也是個癡情種子。”白展堂聞言也暗暗嘆息,三人見祝無雙開始吃飯,只道已經雨過天晴,也就各自散去。

到了深夜,蔣毅鑫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今日祝無雙的梨花帶雨,總讓他想起那日的賽貂蟬,也是一樣的癡心,一樣的決絕。他不禁有些煩躁,幹脆跳下床去,尋思上屋頂吹風。剛穿好鞋子,卻聽見隔壁祝無雙房間裏傳來聲響。蔣毅鑫暗道不好,趕緊推門出去,只聽窗戶咯吱一聲,接著似乎有人跳窗而出。蔣毅鑫急忙湊到祝無雙房前,敲了一聲,裏面無人回應。他連忙輕聲喚道,“無雙,我是小蔣,你開下門。”仍是無人回應。

這時在樓下睡覺的白展堂也上了樓來,兩人對視一眼,臉上都有隱隱有些不安。蔣毅鑫正打算破門而入,白展堂卻把指了指對門的佟湘玉,伸出指甲蓋,在祝無雙房門上一點,那門便開了。兩人悄聲而入,只見床上沒有人影,窗戶打開,祝無雙似乎跳窗而出。兩人再不遲疑,分別從跳出窗子,飛上屋頂,朝四周張望,都沒有祝無雙的身影。

白展堂急得直跺腳,“這傻妹子咋能就這麽走了呢?”

蔣毅鑫急道,“老白,這會兒無雙走不遠。咱們一人一邊,一定要把她追回來。”話音剛落,兩人身影閃動,已經一人朝一邊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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