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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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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魚接了信, 轉身呈上。

李衾這才拿在手中, 端詳了一會兒卻不著急打開,只忖度著問那傳令官:“皇上可有口諭吩咐,這是給誰的?”

傳令官一怔, 忙道:“是,皇上說,是給尚書大人的, 還說……讓大人裁奪處置就是了。”

李衾一擡手,命傳令官退了。

他打量著手中的信, 上頭是蠟封的, 印著皇帝的龍紋徽印,完好無損。

回想著傳令官剛才的那幾句話, 李衾皺眉, 沈吟了半晌, 便拿著信起身往外, 又吩咐備轎。

金魚兒問:“三爺是去哪裏?”

李衾道:“去請蕭憲蕭尚書, 叫他即刻前去中書省。”

才吩咐了這句,忽然見林泉從外頭跑的如一陣風似的,見了李衾便大叫道:“三爺,三爺!快!”

林泉是個圓滑精細的,從不曾這麽張皇失措。

金魚兒也嚇了一跳,忙問:“你幹什麽?出了什麽事?”

這會兒林泉跑到跟前, 上氣不接下氣的:“三爺快快回府, 蕭府那邊才來人傳信, 說是少奶奶……胎動了!”

李衾臉色一變,金魚兒也嚇得發呆:“什麽?是怎麽了?這月份明明還不到呢!”

林泉跺著腳說道:“不知道,說是突然的就肚子疼,太醫們給看過,說是有早產的跡象,不知如何,府內請三爺趕緊過去呢。”

李衾手中還握著那封李持酒的親筆信,此刻也顧不上了,立刻叫人備馬,匆匆地出了兵部。

在李衾得到消息的時候,蕭憲人卻在宮中。

只因為李持酒扔下了宮中乃至京城的一切,一走了之,太後非常的不自在。

還好有個燕語公主常常陪著說話解悶兒,太後不放心,便也隔三差五就傳蕭憲進宮,聽他說些外頭的消息等等。

這日蕭憲也正是在宮內陪伴太後,因說起了北關大捷的事情,蕭憲很是誇獎李持酒的能耐,說他“天縱英才”,雖然年輕但“英明神武”,定是可媲美高皇帝的一代明君,太後自然喜歡不盡。

太後最關心的自然是李持酒的安危,又問起他什麽時候回京,蕭憲只說自然是盡快,叫太後不必擔心等話,總算是安撫了太後,才起身出了永福宮。

此刻宮外蕭家的人才找了進來,又怕他關心情切,便不敢說的太過,只說東淑動了胎氣,叫他趕緊回去。

可蕭憲見人都找進宮內來,自然知道事情非同小可,心早就慌了。

當下也不乘轎子,忙不疊地拉了一匹馬,趔趔趄趄地就要往蕭府而行。

誰知才走一會兒,迎面見到魏中書的轎子。

魏中書正是有事,急忙攔住了他,猶疑地說道:“蕭尚書,你可聽說了沒有……”

蕭憲這會兒哪裏還能聽見別的事情去,當下不等他說完便道:“天大的事兒也等以後再說!”一抖韁繩,不由分說沖了出去。

走到半路,只聽到天空一聲悶雷,如雷神駕著車從雲端轟隆隆駛過,驚的蕭憲差點兒滾落地上。

他一路上心跳眼皮跳,慌亂不堪,早沒了先前在永福宮談笑風生款語溫言的樣子,等到拐進了尚書街,就聽又是一聲雷響,大顆的雨點從天空密集落下!

蕭憲勉強飛馬到了府門口,給幾個侍衛七手八腳地扶著下地,急匆匆向內而行。

才過抄手游廊,那雨嚇得越發大了,地上流水四溢。

路上有幾個丫鬟仆婦慌裏慌張的來來往往,蕭憲掃了幾眼,一個個臉色不佳,惶然惴惴。

終於趕到東淑院子外頭,還沒有進門,就聽到一陣嗚嗚咽咽的哭聲,從院子裏傳了出來!

蕭憲正是心弦緊繃的時候,此刻才要邁步,聽到哭聲卻一腳踩空,幾乎摔倒!

就在此刻,在他眼前一道閃電掠過,卻竟仿佛有刀鋒的冷峭凜冽之色,明明是大夏天,卻叫人脊背透涼。

北關。

邊塞的春天自然是比中原腹地來的晚。

在四月天的時候,地面上才露出些青青草色,風也不像是之前那麽冷徹入骨,總算多了幾分柔軟的暖意。

相城跟營門關兩座最為偏僻的邊塞城關,也是這場大戰之中受損最嚴重的,雖然這次戰事幾乎把塞外狄人各部的勢力殲滅了十之八九,但畢竟先前相城被侵占,那些蠻人獸性大發之下,不管是人員,財物,還是城池皆都損失慘重。

營門關也因被圍困過,幾處城墻都有毀損,只在城中百姓傷損上要好一些。

幸而軍民一心,斬除了賊寇之後,便又馬不停蹄開始收拾家園。

大家安葬在戰事中亡故的親友或者同袍,修補毀損的屋宇……五月初的時候,兩座城已經不再是之前那種狼藉滿目死氣沈沈的樣子,也隨著春天的降臨而重新開始煥發了生機。

這麽快恢覆過來,一是因為戰事的結束,二來則是兩城軍民都知道,皇帝陛下仍是坐鎮在城中,這對軍民而言自然是極大的鼓舞。

雖然不知皇帝為什麽還不回京去,但天下從此太平,總是一見好事。

可是在滿城軍民忙亂恢覆之際,那個被視作主心骨的“皇帝陛下”,此刻卻在城中守備營內,抱著酒壇子喝的如癡如醉。

幾個陪著他的將士本來都也是酒量絕佳的人,奈何“對手”更加不是泛泛之輩,一來二去,竟都喝醉了,一個個爛醉如泥。

只有李持酒還抱著酒壇子笑道:“瞧瞧你們,一個能打的也沒有。”

自打輸贏定局後,原本英姿勃發勇毅果決的皇帝,忽然間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他像是徹底放松了下來,城中其他的善後事宜一概交給手底下的將領跟官員處置,而他每天所做的,就是東奔西跑,看到誰合眼緣,就拉過來一起喝酒,談天說地,比武論道,直到酩酊大醉。

他倒是不怕別的,肆無忌憚,卻苦了周圍的侍衛跟將士們。

畢竟如今雖然啟朝大獲全勝,可難保還有什麽狄人的細作埋伏在城中,萬一給他們趁虛而入,做點兒什麽不利於皇上的,那麽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大捷恐怕要功虧一簣,於是明裏暗裏都派了人緊跟著李持酒。

也有心腹勸李持酒回京,但皇帝仿佛喜歡上這個荒涼的地方,不管是誰進言,一概不聽,就連京內太後跟朝廷大臣連派人來請,他總是找借口不動身。

其實李持酒知道眾人的擔憂,可他仍是毫不在意,還一如既往信馬由韁的四處亂竄。

有一次,他甚至出城狂奔百裏,已經深入狄人地方了,幸而狄人這仗輸得慘烈,原本駐紮此處的部落早就遷徙了,這才免了一場可怕的危機。

李持酒一個人躺在才長出嫩芽的草地上,睡了半天。

其他晚了一步追來的侍衛遠遠地看到他的馬兒在溜達著吃草,才總算順藤摸瓜地找到了此人。

那些將士跟兩城的官員們實在拿不準這位皇帝陛下的脾氣,雖然知道他原先的性格就很是百無禁忌,可之前看他城頭上指揮作戰,明明是胸有成竹,皇帝之威加上大將之風,令人傾倒。

但是現在這般每天醉醺醺的,又仿佛成了之前那個叫人頭疼的鎮遠侯。

大家不知該如何是好,商議了半天,卻想出了一個餿主意。

原來大家覺著,皇帝必然是因為這一場大戰“累”著了,再加上邊塞無趣,所以只顧每天喝酒猜拳,或者放馬狂奔跟人比武之類的,只怕是精力沒處宣洩。

又聽說之前他是個風流成性的,素愛美人。於是眾人悄悄地從民間找了兩個姿色上佳的女孩子,趁著機會送到他跟前兒。

那兩個女孩兒雖來自民間,但知道要伺候皇上的,且又是救了相城跟營門關的人物,雖然事情來的突然她們心裏略覺惶恐,但也是樂意之至的。

尤其是到了跟前,看到李持酒的相貌身量,竟是這樣容貌俊美氣質出眾的男子……那原先的惶恐頓時不翼而飛,反而有些少女懷春之意。

李持酒正在敲著酒壇子半發酒瘋,忽然看到兩個姑娘跪在地上,他楞了楞,問道:“你們是跳舞的?為何只有兩人?”

兩個女孩子面面相覷,其中一個鼓足勇氣小聲道:“我們、是奉命來伺候皇上的……”

李持酒一楞,眨了眨眼才明白過來,當下笑道:“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他畢竟是個有經驗的,曾經是酒樓歡場的常客,如今見這兩個女子神情忸怩,舉止生澀,就知道是良人家的。

於是又笑道:“這些糊塗東西,竟敢強搶民女……真是欠揍!”

兩個女孩兒嚇了一跳,不知如何回答。

還是之前那個女孩兒,紅著臉說道:“回、回皇上,不是強搶……我們、也是願意來伺候皇上的。”

李持酒掃了她們一眼,搖頭道:“不必,都退下吧。”

兩人呆住,臉上不約而同地流露失望之色。

李持酒卻又掃想他們身後的門口:“躲著的給我滾進來!”

見門口無人應答,李持酒哼道:“要讓我親自去捉,可就不能輕易放過了。”

話音剛落,就有兩個人躬身挪了出來,忐忐忑忑地上前道:“皇上……”

李持酒看著他們:“你們想的什麽鬼主意!她們哪裏弄來的,好端端送回去,不許為難!再敢胡鬧,看不先切了你們!”

兩人嚇得忙跪地磕頭謝恩,又急忙帶了那兩個女孩子退出去了,那兩個女孩兒且走且回頭,其中一人眼中已經帶了淚。

李持酒卻並未多看一眼,只瞧著滿地橫七豎八的醉鬼,自己卻長嘆了聲,嘖嘖道:“酒量太好也不是什麽好事啊,總是不醉,如何了得。”

他搖了搖頭,抱著壇子自己躺倒在地。

正在朦朧半睡的時候,外頭有匆匆的腳步聲傳來。

這會兒人來,不是規勸自己,就是有正經事,他才不願意理會。

李持酒便閉著雙眼,假裝睡得死沈。

卻聽到門外是乘雲的聲音:“你、你說什麽?”顯得非常震驚。

另外一人斷斷續續道:“我、我也不信呢,但不知是從哪裏起的消息,不少人正在亂傳……我打聽著,好像是從燕城那邊來的客商帶來的消息。”

“到底是真是假?”

“他們說的倒像是真真的,”那人道:“哥兒你說怎麽辦,要不要跟皇上說呢?”

乘雲的聲音裏突然多了幾分哭腔:“不許說!這話怎麽能跟皇上說?”

“可、可是外頭傳的沸沸揚揚的,皇上遲早晚會知道的呀。”

“總之、總之不能說。”

李持酒朦朦朧朧裏聽了個大概,心裏好奇,可又不想理會這些俗事,便翻了個身,抱住壇子又睡。

外頭頓時安靜下來,又過了半晌,才聽到乘雲低低道:“皇上不回去的緣故,我是最知道的……他心裏畢竟、還是放不下……所以寧肯不回去,如果這消息是真的,讓他知道了少奶奶已經、如何了得!所以得聽我的,先瞞著……”

李持酒本閉著雙眼,漠然地聽著乘雲一句一句的話,並無反應。

直到聽到最後,他心中突然想到了什麽,猛地一震。

李持酒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原本迷離的眸色裏一片駭人的冰冷。

外頭乘雲才要打發那報信的人退下,就聽到身後道:“你們在說什麽?”

乘雲冷不防,嚇得驚跳起來!

卻給李持酒握住肩頭:“少奶奶……是她?她怎麽了?”

乘雲的肩膀生疼:“皇、皇上……放、放手……”

李持酒不為所動,仍是喝道:“快說!她怎麽了?”

他的臉色非常嚇人,是那種會殺人的臉色。

平常乘雲早嚇破膽什麽都招了,但現在他竟然沒有回答,但眼圈通紅,眼睛裏眼睛滿是淚水了。

李持酒屏住呼吸,看向旁邊那人。

那侍從卻沒有乘雲的膽子,給李持酒目光一掃,嚇得跪在地上:“皇上饒命,是外頭、外頭的人在傳,說是……李尚書大人的夫人,因為小、小產……沒了……”

李持酒聽了這句話,只覺著方才喝下去的酒都成了怒濤橫起的海,在胸口翻騰澎湃,快要把他撕裂了。

“不,”半晌,他終於冒出這個字,卻如同用盡了渾身的力氣,“不、不可能,我不信……”

他說著邁步往外,卻忘了手上還握著乘雲的肩頭,此刻大概是覺著妨礙了自己,便隨意一撥,竟把乘雲甩開了!

李持酒臉色鐵青,疾步往外,等乘雲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眼前已經沒了他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持狗:姓李的那床被子,我要撕了你!

被子:我堅韌無比~撕不動~

持狗:你給我等著!

被子:你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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