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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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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們讓我無路可選。”

李衾說完最後一句話,便站了起來。

他好像已經把要說的都說完了。

至於蕭憲在想什麽, 如何打算, 卻不是他能左右的, 所以他也不想去探聽。

蕭憲看著身邊端肅如劍的男人, 忽然道:“我……在皇宮裏放的那個煙花,你知道了嗎?”

李衾聽了這句,臉色微微起了變化。

“在朝暮……我當然知道了, 所以我才會加緊回京。”李衾的眼中透出幾分溫情之色,但是在蕭憲看來, 卻並不敢相信這是溫情呢,還是他李子寧的演技太高。

“原來你果然還記得,”蕭憲嘆息道:“我放在朝暮的時候, 是跟東寶兒一起的, 她很喜歡這個。”

李衾的唇角微微上揚了些許:“是嗎?”

蕭憲道:“可是我做夢也想不到, 你做出來傳情達意的東西, 卻在這種非常時候點燃,我若早知道是你謀劃的這一切,就不必浪費此物了。”

李衾一笑:“她既然看了,也喜歡,那自然不是浪費。”

蕭憲頷首,卻又輕聲問道:“那麽李子寧, 如果東寶兒知道了今日你跟我說的這些話,你說她會不會喜歡呢?”

李衾臉上的笑容慢慢斂了。

蕭憲道:“你的消息靈通,你自然也該知道的, 當初楊瑞把鎮遠侯囚禁誠肅殿,還是東寶兒叫燕語公主去告知太後,這才保住了李持酒,又在老臣們面前將事情捅破了的。”

若沒有東淑當機立斷,李持酒性命危殆,他的身份之謎也不會那麽順利的順勢揭曉。

李衾道:“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先前李持酒傷重不支,她日夜不離的看護。”

蕭憲眼中流露出不悅:“你這句,莫非是在質疑東寶兒嗎?”

李衾回答:“我倒不是質疑她,我知道她為何這麽做。”

“哦?”

李衾道:“她不過是覺著虧欠了鎮遠侯而已,畢竟當初若是她一力攔阻的話,我也不會帶走遺詔,鎮遠侯也未必給折磨的九死一生。”

蕭憲才哼道:“算你還明白。”

李衾淡淡道:“我雖然明白,但這不代表我喜歡她這麽做。”

蕭憲重又緊鎖眉頭:“你……”

“若鎮遠侯對她無意也就罷了,偏對她極為癡迷,如此瓜田李下,且又叫他更生出希冀之心來,”李衾道:“所以我不會安心讓鎮遠侯當這個皇帝的,這會兒他還興許忌憚你們,還能自控,若有朝一日他不想受制於你們了呢?”

蕭憲惱道:“李子寧!你這是強詞奪理。”

李衾臉色淡定而堅決:“就算是東淑跟你都不同意,有些事我依舊會去做。”他說完這句又拱手道:“哥哥先好生休息吧。我今天就也在驛館歇著,等明日大軍匯合,再啟程回京。”

蕭憲看著他轉身往門口走去,忽然道:“李衾,我想問你,你這樣苦心孤詣謀劃,是為了東寶兒多一些,還是……你覺著是該取而代之不再受制於人的時候了。”

李衾背對著他,巍峨沈靜地站了片刻,卻並沒有回答,只探臂打開門,緩步走了出去。

房間之中只剩下了蕭憲一個人,小廝留春從外頭探頭探腦地進來,見蕭憲臉色不好,便不敢打聽,只忙先換了熱茶。

等蕭憲喝了兩口茶,留春才道:“三爺,怎麽李大人走的時候神情是那樣的……難道你沒告訴他、江少奶奶的事情嗎?”

蕭憲一楞,手中的茶差點兒晃了出來,懊悔道:“哎呀,我忘了!”

留春道:“這樣大事怎麽忘了?”

蕭憲斂著眉頭嘀咕了兩聲,終於道:“算了,也不必急在一時,哼……看他那個頑固不化的樣子,難道要我上趕著去告訴?”

留春揣著手,雖不能茍同,卻不敢多嘴。

又是一年飄雪時,偌大的紫禁城顯得格外靜謐壯麗,潔白的雪色跟紅墻映襯,把平日裏肅穆莊嚴的宮闕樓閣裝點的如同瑤臺仙境。

武德殿內,傳出一陣陣笑聲,這在之前的宮中是難以想象的。

門口的小太監們,一個個都好奇地伸著脖頸向著裏頭,仿佛想偷聽聽殿內在笑什麽。

就在此刻,高公公給兩個內侍扶著從廊下而來,看見他們鬼頭鬼腦的樣子,便斥責道:“猴崽子們,不好好地伺候,一個個幹什麽跟爬墻虎似的?”

小太監們忙都請安,為首一個笑道:“公公來了,方才公主陪著太後過來,不知怎麽就笑的這樣,我們都好奇呢。”

高公公哼道:“可見咱們皇上是個寬仁的,不然你們哪裏就敢這麽放肆?”

眾內侍面面相覷,各自陪笑說好話,其實卻也知道高太監並無惡意,只是怕他們伺候不當惹事罷了。

而且的確如高公公所說,當初楊瑞在位,他們一個個都像是在閻羅殿似的,捏著脖子吊著魂兒在當差,自打這位爺登基,才又都齊齊的“還了陽”。

高太監的腿腳因為先前給楊瑞的人折磨,也落下了點殘疾,給內侍扶著進了門,向殿中而行,不多時就聽見一聲怪異的叫。

他嚇得忙站住,就在此刻,就看到一個五彩斑斕的東西從內殿輕盈地飛掠出來。

“這是什麽?”高太監嚇了一跳。

定睛看時,卻原來竟是一只拖著斑斕長尾巴的綠孔雀,魅惑的眼紋像是故意畫出來的,側著頭伸著脖子正在看他。

與此同時殿內有兩個小太監跑出來,看見高公公在,急忙行禮,又笑道:“您老人家來的正是時候,這是雲南進貢來的孔雀,之前皇上怕凍死他們,就叫養在殿內,剛剛叫捉去給太後看,逗得太後十分開心。”

高太監笑看了眼那綠孔雀,嘆道:“這雀兒是幾世修來的造化,也能跑到武德殿來走動。可見皇上恩德,連這鳥獸也受益。”

中太監忙笑道:“公公說的對。”

此時卻有人道:“高公公,你這話我可當不起啊,你這樣很容易變成那些史官們嘴裏說的‘佞臣’,小心他們把你記下來,說你亂拍馬屁。”

這出來的人身著月白的團花龍袍,一頂金冠把頭發都束在頂心,越發顯得鬢若刀裁,眉眼鮮明,正是李持酒。

高公公忙要行禮,卻給李持酒單手一扶:“你腿腳不方便,別行這些瑣碎的禮了。”

高太監甚是感激,擡頭看著李持酒道:“多謝皇上,只是皇上你現在該改改自個兒的稱呼了。”

“啊……”李持酒笑道:“你是說朕?這總是別別扭扭的拗口的,索性不要在乎。”

高太監啞然失笑,溫聲道:“老奴聽皇上的那些侍讀講師們說,皇上學東西倒是很快的,這些小事兒雖不要緊,但也是體統,到底要留意些才好。”

從當初李持酒還在內尉司當差的時候,高太監待他就很好了。

加上之前為了他的身世差點兒給楊瑞折磨死,所以李持酒對高太監也非常優待,之前京城內穩定之後高公公本想仍去皇陵的,卻給他一力挽留,安置在宮中頤養天年。

所以高太監說的話李持酒還是肯聽得,當下道:“好好好,‘朕’知道了,記住了,只不過千萬別說我、說朕學東西快,每天聽那些人講什麽《史記》,什麽《春秋》冬夏,腦子都亂了。”

高太監忙道:“是不是吃的上頭虧欠了?精力才跟不上?倒要跟太醫商議,多弄些滋補的好湯水給皇上補補……”說著就要叫人。

“豈有此理。”李持酒笑著阻止。

當下親自扶著高太監,帶他進內參見太後。

太後這段日子過的也還算舒心了,袁侍郎作亂被誅,但是袁氏一族卻並沒給株連,非但得以保全,而且前段時間,袁家還有兩個後生子弟入選了國子監,據說還是蕭憲親自提點的。

能入國子監,便是對於才華跟能力的一種認可,將來在朝為官也是指日可待。

太後心中甚是欣慰。

太後跟高公公等在內殿說話,太監又來報說魏中書求見。

正好太後跟高公公突然間又說到了皇後的冊立以及充實後宮等話題,這些日子太後也耳提面命地說過不少次,李持酒聽著這些話,臉上五顏六色的變化,忽然聞聽魏中書來了,卻如得了救星,當下假惺惺地借口公事走了出來。

果然見魏中書跟兵部新任的左侍郎立在殿中。

兩人先行了禮,李持酒道:“又有什麽事?”

魏中書道:“回皇上,城外才傳回的消息,蕭大人在燕城跟李尚書會了面。”

“是嗎?”李持酒點頭道:“然後呢?”

魏中書看向左侍郎,那人道:“皇上,北關……狄人集合了幾個部族之力,守軍不敵,已經把相城丟了。”

李持酒臉色立變:“什麽?”

魏中書也有些忐忑。

本來當初北關是鎮遠侯守著,又打了勝仗,一時間狄人未曾再犯境。

雖然啟朝這邊兒還暗暗防備著,但不少人以為狄人是怕了。

誰知楊瑞駕崩,啟朝內亂,於是狄人糾結了塞外的七八個部族,數萬人眾再度卷土重來。

啟軍猝不及防,竟給打亂了陣腳。

李持酒聞言驚怒道:“我當初就說了該我去的,你們只是攔著,說什麽別人也是可以的,現在呢?”

“本來是不至於的,”那左侍郎面有苦色,道:“請皇上恕罪,原本駐守在相城的是原尚書大人的嫡系,後來皇上去過……就取代那些人駐紮,原先尚書大人的嫡系卻退回了其後的營門關,這次狄人來的太快,兩邊兒消息又不暢,所以才……”

其實這左侍郎已經是盡量輕描淡寫了,事實上,在邊塞的幾支軍隊,一半兒是李衾的嫡系,資歷深厚,但另一派是李持酒的人,屬於後來居上的,本來兩派之間雖偶有齟齬,但因同屬於啟軍,自還相安無事。

直到李持酒登基之後,又加上傳出李衾的種種謀反言論,兩派之間自然產生了嫌隙,隔三岔五且還有些小沖突發生。

這次狄人進犯,營門關李衾的人本是經驗豐富的,早察覺了風吹草動,便派人通知相城,不料相城那些人因為才跟他們打過架,又加上自信狄人已經給打的不敢露頭,所以並沒有認真戒防。

營門關的人見他們這般傲慢,自然負氣不再理會。

於是才釀成了相城陷落之恥辱。

如今李衾才帶兵返京,本來傳言已經夠多了,絕不能在這個時候另生波折,所以兵部侍郎不敢將詳細情形告知李持酒。

誰知李持酒別的方面兒一般,在打仗方面卻非常內行,一聽就察覺不對:“我在那裏的時候就知道,當初李尚書定下的規矩,邊塞數城是守望相助的,一旦有變就發狼煙,報信號,偌大的一座城怎麽會輕而易舉給人得了去,難道其他城裏的人都是死了的?還是故意的不作為?”

左侍郎見瞞不住,忙向著魏中書打眼色求救。

魏中書道:“皇上息怒,恐怕是那些人大意了,為今之計只趕緊想法子亡羊補牢。”

“什麽亡羊補牢,丟了就是丟了,給人踹到臉上我可不知怎麽補。”李持酒惱怒之極。打仗方面他向來最為爭強,如今竟吃了憋,還是自己的那一派人……他如何受得了。

“呃,”魏中書遲疑了會兒,道:“皇上,老臣有一個法子,不知當不當講。”

“什麽法子?快說!”

魏中書道:“如今李尚書才帶兵而回,尚未抵京,當初威懾狄人的那一場大戰就是李尚書指揮的,狄人見了他便天然的害怕,如今危難之時,若順勢調李大人過去,老臣覺著或許是對癥下藥,也會比調別人過去更快奏效。”

“讓李衾去?”李持酒沈吟。

正在此刻,有小太監過來:“皇上,太後娘娘有一句話。”

李持酒聞言,便先往內走去,誰知才到內殿,就給高公公迎著,高太監看看外頭,小聲說:“皇上,魏中書的意見可行。”

“怎麽說?”李持酒問。

高太監道:“之前常有李大人有不臣之心的傳聞,如今皇上下旨調他過去,他若聽命立刻轉道,足見一心為國並無反意,若他執意進京,那……”

先前李衾回京鬧得沸沸揚揚,一些不明真相的朝臣甚為擔憂,紛紛諫言,有的說該派欽差質詢李衾,有的說該發兵阻止他,李持酒卻並未輕信傳聞,堅持按兵不動。

既然皇帝一言九鼎,群臣才勉強穩住,故而竟也朝野無事。

這會兒聽高太監提議,李持酒想了想,道:“就算真的要調他去,朕也不想用這種法子,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要真的有謀逆之心,就算聽命去了北關,以後依舊會反。何況朕也不想這麽試探人心。他在南邊的事情辦得非常利落,又是這大半年不在京內了,就算是拉磨的驢也該喘口氣,何況是李大人。”

高公公聽他的比喻粗俗不堪,不知該哭該笑。

可看著李持酒毅然的表情,又細細想了想他方才這番話,卻肅然道:“皇上所言很是,是老奴多嘴了。”

李持酒卻撫了撫下頜,道:“高公公,我想出宮一趟。你幫我在太後面前打打掩護。”

高太監道:“皇上出宮?要去何處?”

“呃……”李持酒想現編個借口,一時找不到,就笑道:“總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放心,絕不胡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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