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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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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這不對吧?”

易安歌伸手攔住這幾個意欲動身的人,十分困惑,“人面蛛來這裏,是為了送這枚鑰匙?這可能嗎?”

“理論上是不可能。”景嶸看了眼不遠處的人群,低聲說,“如果,來的真的是人面蛛的話。”

易安歌一怔,隨即恍然大悟。

從出事以後他就一直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又總說不上來,現在一看,他還是將事情想簡單了。如果來的真的是人面蛛的話,那東西有邪性,一旦認定了要襲擊唐小雪,一定會潛伏在黑暗裏下手,絕不會在沒找到人之後立即離開。況且過了一晚,周圍也沒傳出來有人離奇暴斃的消息,就以前的經驗來看,這實在是太不尋常了。

沒出事自然是好的,易安歌也不希望普通居民的生活受到影響,可畢竟那是那種帶著劇毒的怪物,一旦出手,沒人能攔得住。

按照景嶸的意思,這鑰匙被丟在唐小雪的床下,是有人刻意為之。加上之前的種種疑點他們可以肯定,這次來的東西並不是人面蛛。

“墻上那些痕跡是假的?有人故意讓我們想歪?”

這不是什麽高明的騙術,只是易安歌他們有先入為主的印象,加上對人面蛛的記憶實在深刻,很容易就想到了那裏。

話雖這麽說,在意識到自己被騙了的時候易安歌還是覺得懊惱。做偵探也有些年頭,被騙的次數寥寥無幾,他難免會郁卒。

景嶸讓解風他們先去準備出城的車,自己留下來。等其他人都離開後,他說,“我一開始也沒想到。”

易安歌苦笑著搖搖頭,“是誰做的,有推論了嗎?”

“暫時還沒有,不過……”景嶸頓了頓,表情變得有點不自然,“我覺得,不是方啟賢。”

“我也這麽想。”易安歌沈吟一聲,“他不是會做這種事的人。”

現在這種情況,硬要說破壞唐小雪家的人是敵是友還尚早,但很顯然,他不是完全站在方啟賢那邊的,而且對方啟賢有一定了解。

易安歌去跟唐小雪說了聲,他們的文嘯留下來,等這邊的調查告一段落,就帶她先回基地等待。現在暫時還不能徹底排除危險。

“你沒去查過那棟房子嗎?”易安歌問景嶸。

景嶸搖搖頭,“ 之前去看過,那裏已經很久沒有人住過了。方啟賢喜好多變,一處房產對他而言沒有絲毫價值。而且裏面也沒有家具,已經搬空了。”

易安歌皺眉,“那這鑰匙是開哪裏的?”

“我想,可能是密室。”

景嶸說,老一輩異能者幾乎都偏愛密室,尤其是地下密室。而且很喜歡將兩個地方通過地下通道打穿。曾經有人戲稱這些人是地鼠成精,那些異能者也不在意。就像基地的各種地下建築一樣,對他們而言,那種不見陽光的地方反而有一種特別的安全感。

以前他從沒在意過,這次忽然想起來,小時候似乎在別莊見過方啟賢從地下密室出來,手裏拿著的就是這樣一枚穿著繩子的鑰匙。

那個年紀正是景嶸被逼迫覺醒多重能力的時候,他每天經歷最多的就是精神上的痛苦,留下來的其他記憶所剩不多,就連方啟賢是怎麽刺激他體內能力的都記不清了。他只有點模模糊糊的印象,每次去別莊的時候,方啟賢會消失一段時間,可能是一整天,這個時候他就有機會休息,但絕對無法逃走,因為到處都是方啟賢的鳥兒,逃走了也會被抓回來。

這段過去景嶸不憚於說出口,他道,“不需要同情我,因為他,我才成為現在這個樣子,我只慶幸自己體內有足夠的能力可以被激發,使得現在面對困境時,我能夠運用自如。”

易安歌沒說什麽,只是用力握住他的手。

整個隊伍除了文嘯和安莉雅都去了別莊。為了不讓人懷疑,他們老老實實開車走高速,在中午之前到達了目的地。

景嶸那句沒有人住真的是說對了,下車後放眼望去只見遍地都是雜草,莊園外圍的籬笆都折的折倒的倒,花園裏灌木瘋長,幾乎遮蓋了房子的大門口。爬山虎已經攀上外墻,將落灰的窗戶遮擋了大半,綠油油的大葉子在陽光下舒展著,倒是有幾分自然的魅力。

景嶸用能力將擋路的雜草悉數分開,露出一條路來。大門沒鎖,一推就開。

易安歌看向景嶸,問他,“你上次來這兒是開著的?”

“沒有。”景嶸嚴肅地看著門鎖處,“沒有強行撬開的痕跡,大家小心。”

房子是躍層別墅,占地面積很大,卻還不到方啟賢主宅的一半。屋裏落了灰,地上沒有腳印,他們兩人一組分頭搜索,最後回到一樓大廳碰頭,都沒有發現非法入侵的跡象。

“他回來過了?”封煜猜測道。

“有這個可能。而且,他可以用鳥。”

說著,景嶸去看不遠處的窗戶。那窗戶露了條縫,爬山虎順著窗縫長了進來,將窗戶周圍的墻壁破壞得一塌糊塗。

“他可能是回來拿東西,”易安歌說,“你呢,想到什麽了嗎?”

景嶸搖搖頭。能記起來的東西,他是絕對不會忘的,但有些記憶除外。那是他孩提時代的自我保護,被困在心裏的魔障。就連景嶸自己都不清楚那些記憶還會不會回來,也許會,也許不會。

想了一會兒,他說,“方啟賢最喜歡的地方是書房,以前在這兒的時候,他能夠在那裏待一整天。”

他們上到二樓,書房裏是整整兩面墻的書櫃,上面擺滿了厚厚的書籍,全是蜘蛛網和灰塵。易安歌好容易找到一本沒纏上蛛網的,抹了把灰,發現書脊上全是他看不懂的外文。

景嶸讓所有人退後,自己從房間這頭緩緩走到那頭,視線在書籍中一本一本掃過,最終停留在左邊書架的最頂層的一本書上。

那是十二三歲的孩子踮起腳來都看不到的高度,現在景嶸卻能夠看到了。他擡起手,手指隔著空氣在書脊上滑落,隨著他的動作上面的灰塵也被無形地擦落,露出書本本來的模樣。易安歌看到,那是一本一元硬幣那麽厚的書,其中最吸引人的一點是,它由裏到外都是鐵做的,這會兒在景嶸的擦拭下重新顯現出金屬光澤。

景嶸手掌一翻,掌心向上,手指勾了勾,但那本書紋絲不動。

“這本書與書架是粘合的。”他說,“你們退出去,我來找機關。”

站在門邊看景嶸觸碰那本書的時候,易安歌還想,萬一暗門不在書房而是在外面怎麽辦,隨即就見景嶸摸到書脊,手指猛一發力,那鐵書被硬生生拔起一節,發出沈重刺耳的摩擦聲。房子四處傳來機關運轉的轟鳴,景嶸面前的書架向墻裏退去,然後往兩邊一縮,露出墻後的夾層。

巨大的轟鳴聲逐漸平息,幾人都被抖了一身的灰塵,灰頭土臉地面面相覷。易安歌拍著肩膀走過去,看到在景嶸面前是一扇黑色的鐵門。

鐵門和墻一樣高,看起來很闊氣。門上有個小小的鎖孔,景嶸拿出鑰匙試了一下,只聽哢噠一聲,鐵門應聲彈開。

易安歌被嚇了一跳,後退一步警戒起來,等了一會兒卻沒見有什麽傷害性的機關運作。其他幾人也都警惕地環顧四周生怕出現什麽變故,唯有景嶸站在那裏,看著半掩著的鐵門,沈默不語。

過了一會兒,他說,“沒有機關。”

“小心為妙,”易安歌低聲說,“你很久沒來這裏了,方啟賢很有可能對這裏的東西做了手腳。”

景嶸點點頭,後退一步,手指指向鐵門的門軸。那門被空氣推動,開始向外打開,露出裏面的東西。

現在是白天,光線很足,只一眼易安歌就看到了那裏藏著的東西,不由的覺得失望。在門後的不是什麽密道或者暗室,而是一幅畫。門後的空間很小,只是在墻上挖了個洞,那畫掛在正中央,周圍什麽都沒有,連臺監視器都沒有放。

身後解風小聲嘟噥了句什麽,易安歌沒聽清,但也從語氣中感受到了他的失望。他們都忘了,方啟賢不光喜歡享受生活,還是個控制狂,所有他喜歡的東西都要不遺餘力地弄到手。這用金邊相框裱起來的畫看起來價值不菲,可能是方啟賢在哪場拍賣會上的戰利品。

眾人相互看了看,同時露出了個苦笑。解風不信邪,在確認沒有機關後將放畫的空間裏裏外外看了個遍,也沒發現第二層暗室。他們又將書房找了一遍,再沒有發現更多的線索了。

洩了氣的幾人將目光重新投向那副畫,這時候易安歌註意到,在他們賭氣似的翻找的時候,景嶸的目光似乎一直沒有離開那畫,好像在思考著什麽。

畫中內容是林間小路,色彩運用得很好,翠綠的柳葉交錯有秩又不雜亂,樹枝微折,將剛下過的雨引到地上。小路是石子路,曲直蜿蜒一直通向遠方的光芒中去。

易安歌在猜測這幅畫的年頭。他不太懂藝術,不知道這種畫是不是能在沒有人打理的情況下還保持原本的色彩,便扭頭去尋求幫助,只見景嶸眉頭皺起,似乎對什麽事困惑不解。

易安歌忍不住了,輕聲問,“怎麽了?”

“這畫裏的景色,你還有印象嗎?”

景色?易安歌一怔,再看那畫,卻覺得有什麽想法從腦海中升起。他這輩子去過的森林不多,跟景嶸一起去過的也只那一個。

“凱撒的幻境森林?”

想起那時候的經歷,易安歌倒吸一口冷氣。這景色確實很像,只不過他們去的地方沒有石子路,柳葉也遠沒有畫中這樣翠嫩。畫裏的景色是美好的,但凱撒的幻境森林留給易安歌的,只有無盡的恐懼。

他恐懼的不是那個地方或是封睿那個人,而是偏激瘋狂的人心和失去控制的無能為力。在那個森林中,他第一次看到景嶸渾身是血地倒下,而自己卻只能在一旁看著,痛苦,卻無可奈何。

易安歌怔在那裏,再看那副畫,只覺得原本留白呈現光芒的地方沒有剛才那樣亮了,然後他驚訝地發現,那副畫的畫紙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黃發皺。

糟了,這鐵門之後可能是完全密封的,現在一開門,空氣進來,畫紙要腐爛了!

易安歌慌忙去摸手機,想在這畫損毀前留個照片,卻被景嶸攔住,“你看。”

他指著那副畫,易安歌就看見那畫蜷縮到一定程度就不動了,畫紙泛黃,原本翠綠的柳葉變得枯黃,乍一看竟然跟枯萎的真葉一模一樣,而那石子路因為原本就是深色的,這會兒與地面融為一體,像是坑坑窪窪的陰影。光芒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泛黃發黑的遠景。

這景色太熟悉了,這才是凱撒的幻境森林,恐怕也是這副畫的真面目。

景嶸皺著眉,緊緊盯著那畫。易安歌仿佛能看到十幾年前方啟賢將這幅畫掛在上面的樣子,他也許會摸著景嶸的頭,對他說,“這是祖父給你未來的禮物。”

那森林裏發生的一切易安歌現在還記在心頭。那可不是什麽禮物,而是他見證封睿瘋狂的地方,是景嶸體內病毒被徹底激發、改變了一切的地方。

也是令景嶸涅槃重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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