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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小景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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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嘮名字叫楊靖,父親似乎是軍部高管。看著他帶著自己在崗哨之間通行無阻,易安歌隨口問了他父親的職位,楊靖說了個名詞,易安歌聽著後槽牙就是一疼。那哪兒是什麽高管,明明就是國家軍部數一數二的大人物。

楊靖很有官二代的自覺,走到哪兒都擡著下巴。很少有不認識他的,崗哨都不攔,不過他們唯獨繞過了剛才訓話長官帶隊的地方。楊靖說,那個人是他爸的好友,他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揚威,唯獨不敢沖撞那個人,否則被他爸知道就是死路一條。

一路上楊靖走在前面刷臉,易安歌乖乖做個懂事的新兵,低著頭裝作膽小。這個樣子不知戳到了楊靖的哪根神經,似乎取悅到了他,說話語氣沒有半分不耐,反而越來越親昵。看著他喋喋不休的側臉,易安歌暗自在心裏發笑。自己運氣不錯,剛混進來沒多久就碰見了這麽個主,這之後的事有他能方便很多。

想到他們的目的地,易安歌的心情又沈重下來。如果他猜得不錯,他們的目的地是關押俘虜的房間,那被抓住的小孩不是別人,一定就是景嶸。

他現在怎麽樣了?楊靖說他被打了一頓,不知道那群人下手重不重?

眼前浮現出那群大頭兵健壯的肱二頭肌,易安歌不由得捏了捏拳頭。不管怎樣,一群大人去毆打一個四歲的小孩子,都是易安歌這樣的人從來無法想象的事。

想著,兩個人已經來到一棟樓的後門。楊靖過去跟崗哨說了幾句,回來看易安歌還傻楞楞站在原地,擡腳就踹,還毫不掩飾地使了個眼色。

一楞過後,易安歌往衣服口袋裏摸了摸,摸出半包雜牌子的煙來。楊靖表情立馬露出明顯的嫌棄,但還是搶了過來,丟給崗哨。

崗哨立即叼了一根點上,單手給他們開了後門。

樓裏很暗,沒有多少光亮,也空蕩蕩的,人走進去腳步聲都有回音。但不是絕對的安靜,有細微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好像小獸極其低微的哀嚎,聲音非常小,像迷路的小蟲一樣撞進易安歌的耳朵裏。

楊靖帶他下到地下一層,推開一扇半開的鐵門,各種聲音一下大了很多。這裏是一個很大的房間,門口坐了個人,正在吃盒飯。

楊靖看了一圈,沒找到想看的,就問那個吃飯的,“哎,人呢?”

那人嘴裏塞了一堆土豆絲,胡亂抹了抹下巴,用腳指向墻角的方向。

易安歌這才看到那裏蹲著個孩子,因為穿得一身黑,房間裏又沒有窗,沒有點燈,環境太暗,不仔細找根本看不到。

那孩子蜷縮著,面朝墻角,抱著頭整個人縮成一團。他好像沒聽見有人進來,就那麽待著,身子一動也沒動。

從背後看不到他的臉或是身上的傷勢,易安歌有點急躁,但看了看楊靖和另一個人,努力把焦急的心情壓了下去。

吃飯的那個把嘴裏的東西咽了,說,“發燒了,小兔崽子半天沒動靜了,你來得正好,去看看是不是死了。”

楊靖一聽立馬不幹,“你嫌晦氣我還嫌呢!你自己去!”

“老子在這兒待一天了,煩都煩死了,你去!”

“你都待一天了還差這一會兒?!”

“……”

他們兩個毫無意義地鬥嘴,易安歌註意到孩子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頭也偏了偏,好像在用餘光觀察這邊的情況。

實在是太暗了,易安歌去按墻上的開關,發現燈壞了。哢噠聲引起了另外兩人的註意,士兵看向他,目光帶了一絲警惕,“你是誰?”

“新兵,我帶他來看看。”楊靖替他答道,“你這怎麽不點燈?”

“斷電了。整個基地都斷了。”士兵憤憤地道,“這破地方我是一點都不想待。”

楊靖看起來十分慶幸自己沒有被分配這種差事,幸災樂禍地問,“哎,你看到那小孩長什麽樣了嗎?”

士兵奇怪地看他一眼,“什麽樣?一個鼻子一張嘴,有什麽好看的?”

“那就是跟咱一樣唄。”

楊靖頗為遺憾地嘖了一聲,忽然一推易安歌,給他推了個趔趄,“你去看看。”

易安歌求之不得,卻還得裝作害怕婉拒一下,“我去?這樣好嗎……”

一邊的士兵忽然吼道,“讓你去就去,哪兒那麽多廢話?”

易安歌被吼得一哆嗦,看看楊靖,咬著牙小心翼翼地向墻角走去。

不能走得太快,不能表現得太驚喜……一邊走他一邊在心中默默告誡自己。楊靖是人精,一旦被他看出什麽,他很容易翻臉不認人。

房間不大,很快他就走到孩子身後。正想著應該怎麽叫他,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輕微的騷亂,楊靖的註意力被吸引了,問,“怎麽了?”

那士兵臉色也變了變,起身說,“我去看看,你幫我盯著點。”

說著他便出了門。房間裏就剩下他們兩個和一個小孩。

易安歌蹲下來,慢慢伸出手,幾乎就要碰到孩子的肩膀。

就在這時,原本蜷縮著的孩子突然跳了起來,速度之快易安歌根本沒反應過來,只見一道黑影從自己身邊竄了出去,直奔敞開的大門!

他速度實在是太快了,可惜門邊就站著楊靖,後者一只手就把孩子提溜了起來,一巴掌對著他的臉就扇了過去。

清脆的啪的一聲響,孩子被打懵了,易安歌也懵了,場面瞬間靜了下來。

楊靖跟提溜小猴子似的提著他,饒有興趣地湊近了打量孩子腫起來的臉,半天笑道,“這小子長得還挺好看。”

“……”

易安歌強忍住心頭的怒火,站了起來。他沒看到孩子的臉,這時候沖上去看也不太合適。

小孩好容易攢起來的力氣被打散了,整個人蔫蔫的,無力地垂在那裏。

也許是因為看不出他和普通孩子有什麽不同,楊靖略嫌棄地把他往角落裏丟。易安歌正好站在那兒,一伸手像意外似的攔了一下,防止孩子摔倒。

孩子揚起滿是傷痕的小臉,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易安歌也低頭看他,兩個人對望,易安歌被孩子眼中毫無波瀾的冰冷的神色驚了一下,半晌才放下攔著他的手。

孩子迅速低下頭,回到角落裏重新蹲下。

易安歌卻捏了捏手指,說,“他在發燒。”

孩童細嫩皮膚的溫度高得嚇人,光是摸到手臂就已經很明顯了,也不知道到底燒到了多少度。

楊靖冷哼一聲,“燒著吧,又不可能給他批醫生。”

“他這麽小,會燒死吧,”易安歌有些困擾地小聲說,“咱不是就這一個俘虜嗎?”

這話說的倒是在理。楊靖用力嘖了一聲,撓撓頭,“我去跟他們說一聲。”

說著就出了門,也不知是信任易安歌還是怎樣,連門都不帶上,大咧咧地就那麽敞著。

聽著他的腳步聲,易安歌確認他走遠了,立即在孩子面前蹲下,輕輕拍了拍他,喚道,“景嶸?”

小景嶸慢慢擡起頭,用一種迷茫又警惕的眼神看著他。

易安歌苦笑一下,“我是來幫你的。”

小景嶸動了動唇,無聲地說了句什麽。靠得近,易安歌看清了,他問的是,“爸爸?”

易安歌搖搖頭,“不是他。是我自己……算了這個不說了,總之,我會幫你,我保證。”

他快速回頭看了眼黑漆漆的走廊,確信沒有人在,低聲說,“你現在感覺還好嗎?”

小景嶸看了他半天,點了點頭,又緩緩搖了搖頭。

“疼。”

他聲音很細,完全聽不出長大後的那種威嚴莊重的樣子,更像是個普通孩子了。他伸出手,挽起袖管,給易安歌看身上的傷。青紫色的淤傷在黑暗中看起來沒那麽嚴重,但易安歌知道,這樣的傷痛對於一個小孩來說是多嚴重的一件事。

易安歌握了握他的小手,幾乎不敢用力道,生怕一用力就將那如同細嫩柳枝般的手臂捏斷,柔聲道,“我知道。乖。”

小景嶸遲疑地點點頭,用眼神詢問,“你要怎麽幫我?”

易安歌迅速看了下四周,沒看到什麽能用來當武器的。走廊裏傳來腳步聲,情急之下他只能說,“我現在要裝作壞人,你等我一下,乖乖的,假裝不認識我,好不好?”

如果這是個普通孩子,易安歌對他能否理解眼前的狀況持懷疑態度,但這是景嶸,許是出於私心,易安歌覺得他是能夠理解的。

否則也不會發燒燒到這個溫度還不哭不鬧,一直待在安全的角落,在有可能的時候肆機逃離。就算是大人都不一定能做得像他一樣好,他很不一樣,完全不像一個只有四歲的孩子。

景嶸還沒點頭,楊靖跟那個士兵就回來了。易安歌起身看他們,又用餘光瞄了眼景嶸,發現他已經將頭埋了回去,再次將自己縮成一團。

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那兩個人臉色都有點怪。楊靖弄了根蠟燭點起來,小小的火光跳躍著,空氣中彌漫起一股淡淡的煙味。

“怎麽了?”易安歌故作不解地問道。

楊靖和那個人都靠在墻上,掏出煙來,卻沒有點,只是捏在手裏。楊靖說,“沒事,就是隊裏出了點事。沒醫生,讓那小子自己挺著吧。”

“哦。”易安歌點點頭,沒再糾結於請醫生的事情上。

“看夠了吧?”楊靖問他,“走?”

縱使心中一百個不情願,易安歌還是無所謂地道,“走吧。”

他們跟士兵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易安歌不能回頭,也不知道那個生著病的孩子現在是個什麽心情。

再忍耐一會兒,等天黑,天一黑我就來救你。

易安歌在心中默默地祈禱著。

來到戶外,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易安歌總覺得不遠處有人在騷動。他微微捏了把汗,那裏是他敲暈士兵搶衣服和摩托的地方。

不過他把昏過去的人藏得很隱蔽,除非把那裏的房子都拆了,否則絕沒人能找到。想到這兒,易安歌稍微安下了心。

回去的路楊靖走得很安靜,有點反常。易安歌怕他註意到什麽端倪,於是旁敲側擊地問了問,結果楊靖對他的態度沒什麽改變,只是話說得少了。易安歌也就不吵他,安心走路當一個合格的背景,同時偷偷記下路線和沿途的崗哨。

快到集合的地方,楊靖忽然問,“你上個部隊是哪兒的?”

易安歌一楞,心中大叫不好。這個問題很尖銳啊,稍不留神就會被下套。但回答不是不回答也不是,他只能硬著頭皮說,“西南那邊。”

西南是本市的一個部隊,易安歌以前到處跑的時候經常能路過他們的訓練場。

楊靖頓了頓,輕輕哦了一聲。

過了會兒他又問,“老連長還好嗎?”

易安歌不說話了。

按照正常發展,他應該咬著牙說好,然後楊靖大笑著說根本就沒有老連長這個人,你是假的!然後就是一番對峙和撕破臉。

他不能上套,可不上套更意味著心裏有鬼。一時間他進退兩難。

見他不吭聲,走在前面的楊靖停了下來,回頭瞇著眼睛說,“我問你話呢!”

語氣中早就不見了之前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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