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哢嚓哢嚓”，是骨骼寸寸碎裂的聲音，那種熟悉的、瀕臨死亡的感覺，又回來了。

七尾大貓無力地趴在地上，吐出一口黑血，此時的她，氣息衰弱，裏裏外外都受了很重的傷，瀕死，但未死。

珍稀的療傷丹藥在體內化開，精純藥力快速修覆著七尾大貓身上的每一處傷口，不過片刻功夫，七尾大貓渾身的氣息，恢覆到了平時的五成。

第六道天雷在此時降下。

這次，七尾大貓什麽都沒有做，她只是微微仰起頭，幽深藍瞳裏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在強大的外力作用之下，七尾大貓直接化作一團血霧，這團血霧凝而不散，其中有一團肉球似的東西無聲蠕動著，似乎醞釀著一個新的生命。

還能感應到神魂深處的聯系，木獲暗暗松了口氣，若非剛才崔什殷通過心神聯系告訴她這次不要出手，她一定沒法忍住。

如今看來，崔什殷是心裏有數的。

木獲雖然沒有親眼見識過肉身重塑的過程，但是根據經驗判斷，崔什殷現在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

捱過去，便是重生！

黑雲看起來又厚重了幾分，其中蘊含的威勢反而比之前更加強大。

第七道天雷如約而至，木獲也在此時出手。

灰蒙蒙三尺長劍毫不遲疑地迎上那水桶般粗細的五色雷電，剎那間，周圍時空為之一滯，天地靈氣流轉亦停住，那第七道天雷竟然如風吹煙塵一般，就這麽緩緩散去了威勢。

木獲面色如常，五臟六腑卻是已經沸騰起來，她摸出一瓶丹藥，也不管裏面有多少，一口氣全吞了下去。

這副人族的肉身，終究是太弱了些。

她不止一次這麽抱怨。

可惜的是，木獲現在還做不到完全融合那另一半力量，否則，她又何必受這區區天雷的氣？

第八道天雷來了。

木獲神色一斂，因為她發現來的不只是的第八道天雷，還有第九道天雷，這二者纏繞在一起，威勢甚至超過了第一道天雷！

還能這樣？

事已至此，斷無回避的可能。

木獲左手五指輕輕撫過劍刃，才流出的鮮紅血液，一滴不剩地被那三尺長劍吞沒，隨後灰光大作，三尺長劍一寸一寸地拔高變大，最終變成了百尺長劍。

這驚世駭俗的一擊，在後世修仙界文獻記載中，是傳說一般的事跡。

程釷等人返回大河山時，看到的是沒了一半的山頭，還有漫天灰塵中，那身嶄新的紅白道袍。

三年後，蠻荒深處，一隊修士正忙碌著。

“我說，仙人真的會遵守約定？萬一人家根本不打算跟我們在蠻荒決戰，而是繞道其他地方，那我們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噓！小聲點。你這種言論叫做消極避戰，要是讓執法弟子聽到了，會被處以極刑的。”

“哼！這些年因為這個理由死的人還少嗎？老子不是貪生怕死之徒，可這死，也要值得啊？修士所求大道，便是飛升上界，成為仙人，結果飛升遙遙無期，仙人倒是打過來了，這算怎麽回事？”

“人家不是說了嗎？某個位高權重的仙人想要煉制一件逆天法寶，需要獻祭生靈，柿子撿軟的捏，就挑中了咱們這裏。幸好之前咱們這兒有好幾位飛升仙人，好容易求了情，給了這麽個一決勝負的機會。”

“按照約定，只要咱們能贏了那些仙人，無論是用什麽手段，仙人都會就此退去，還咱們一個太平盛世。”

“打得過嗎？”

“五五開吧。反正，咱們這裏是擺下了誅仙大陣，又得了那幾位飛升仙人的指點，準備了好幾記殺招。再者，仙人跨界而來，會受到界面之力的束縛，修為大大下降，頂多相當於咱們的渡劫期修士。”

“我還是比較在意，萬一這些仙人直接去凡人聚集地，可怎麽辦？”

“我看不至於，獻祭生靈煉制法寶，最好的就是用咱們這些修士的性命，如今都在這蠻荒之地了。凡人，恐怕不夠用啊。”

“你說，那些高階修士會不會別有用心？”

“這誰知道呢？我聽說啊，天狐山那邊已經在安排後事了，合體、煉虛、化神、元嬰、金丹，每一個境界挑選了三個候選妖王，預備著前赴後繼呢。”

“這我也聽說了，據說金丹期的最後一個候選妖王是赤狐族的人，那些狐貍為此還吵了一架，說是赤狐族不配染指妖王之位。話說，那只紅狐貍叫什麽來著？”

“好像是叫塗焱，總是用紅布蒙著眼，神神秘秘的，聽說跟汀花裏餘家那個什麽餘十九劍走得挺近的，惹出了不少事呢。”

“噓！執法弟子來了。”

一眾修士立刻住嘴，手上的活兒從始至終都沒有停下來。

雲桂兒和宗臨月駕著遁光緩緩落下，與負責此地的修士打了聲招呼，隨後宗臨月又放出傀儡巡視了一遍，確定無誤之後，便飛走了。

“虛驚一場，我還以為要出大事呢。”

“你以為人家沒聽見啊？得虧是山河劍宗的人，要是紫湯山的執法弟子，早就殺得人頭滾滾落地了。”

“……”

這些議論，一字不差地傳入雲桂兒耳中，如今她已是金丹巔峰修士，距離元嬰期只有一步之遙，若非時間緊迫，人手又實在緊張，宗門定然會叫她在短時間內結嬰以增加戰鬥力的。

“別說他們，就是咱們這樣的，不也心裏沒底？”宗臨月操縱著傀儡，時刻註意著方圓幾十裏內的動向。

“哎——”雲桂兒嘆了口氣，“有什麽辦法呢？我們沒有任何退路啊。”

“如今，我倒是羨慕凡人壽命短暫了，幾十年便是一生，咱們修士啊，多活出來的日子，都是沈甸甸的責任。”宗臨月感嘆道。

“對了，崔師姐怎麽樣了？我一直在外圍，才調回來，一直沒能親自拜會。”雲桂兒忽然想起了這件事。

當日，大河山上發生的變故，若非因為仙人下界之事吸引了大家註意力，一定會成為萬眾議論的話題。

雲桂兒並不清楚具體的經過，她只知道在那之後，崔什殷和木獲都來到了蠻荒之地，但是作為山河劍宗首席弟子的木獲，似乎再也沒有出現在眾人面前。

“人族、妖族有二十幾位合體期前輩要進階大乘，都是崔師姐用秘術幫的忙，聽說此術消耗極大，所以崔師姐每次出手之後，都會閉關一段時間，基本上不見外人。”宗臨月回答道。

“二十幾位？如今才過去三年時間，崔師姐豈不是頻繁出手，哪裏還有什麽休息時間？”雲桂兒聽了，立刻露出關切之色，似乎在為崔什殷鳴不平。

“那些前輩進階的時候，一次好幾個人呢。崔師姐的秘術，成功率極高，大家都很佩服崔鳴長老的眼光。不過，我聽說——”宗臨月頓了頓，似乎在猶豫要不要說。

“聽說什麽？”雲桂兒立刻問道。

“我聽說，崔師姐之所以離開蠻荒之地加入山河劍宗，是因為跟崔鳴長老的一個約定。事情辦完之後，大家兩不相欠，崔師姐可以自行決定去留。”宗臨月掂量著用詞，慢慢地說道。

“這事我也聽說了，有一個傳得神乎其神的猜測，說是只要崔鳴長老能動用山河劍宗的力量，讓崔師姐突破修為瓶頸，崔師姐願意用自身秘術助山河劍宗多出幾個大乘期修士。”雲桂兒淡淡地說道，對此事的興致也去了大半。

宗臨月想了想，跟她聽到的也差不多，二人又聊了些宗門內的事情，不知不覺就到了一片沼澤上空。

這片沼澤綿延數十裏，遍地黑色淤泥，零零星星地長著些淺綠色的細長小竹子，看起來毫無生機。

蠻荒之地多的是這種地方，乍一看沒什麽，說不定就冒出一個合體、大乘乃至於渡劫期的強大異獸，不是她們這種金丹期修士可以對付的。

好在之前為了布置法陣，高階修士已經出手將方圓百萬裏之內的區域都清理了一遍，不至於遇到什麽可怖的存在，但是二人也不敢掉以輕心。

沼澤上空的天地靈氣稀薄，二人初時並未發現異常，只是到了沼澤中央時，忽然感覺到一股莫名吸力自地底傳來，兩個金丹期修士下意識祭出各種法寶，但是都無法抵抗這股力量。

從百丈高空墜落，到距離沼澤不過十丈，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

宗臨月把心一橫，打開儲物戒，二十幾頭犀牛傀儡極速下落，搶在主人之前墜入沼澤之中，濺起腥臭的黑色淤泥。

她這麽做的本意，是想稍微爭取一點時間，誰知道此舉惹怒了沼澤之中的那股力量，黑色淤泥盤旋著形成一個幾十丈寬的漩渦，直接將那些犀牛傀儡攪得粉碎。

還有不到兩丈的距離。

她們若是被卷了進去，下場只會比那些犀牛傀儡更慘。

雲桂兒拿出了一張符，這是宗門賜予的保命之物，一次性用品，因為物資緊張，用完之後不會再發放新的。

雖然有點可惜，但——

雲桂兒垂眸，不過她並沒有激發那張保命用的符箓，因為這時候一道紫色雷電平平切過黑色漩渦表面，那種異樣的吸力立刻消失了。

重新掌控遁飛方向的雲桂兒、宗臨月二人默契地飛到同一個方向，懸於高空，並未離開。

剛才那道紫色雷電，給她們一種熟悉的感覺，如果沒猜錯的話——

果然，下一刻，一陣輕微的空間波動，黑色漩渦邊緣處一道人影緩緩出現，那身紅白道袍說明了她山河劍宗真傳弟子的身份。

再次見到那張熟悉的臉，雲桂兒不由楞在原地。

此時的崔什殷，與她記憶中的那個崔師姐，是大大的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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