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的時候，祠堂裏，照例是有祭祀的。

今歲的小年，對於陳家的祠堂而言，卻是十分地特別的。因為，陳家這一代的家主，在這一年，猝然離世。

整個祠堂，都掛了白幡。遠遠望過去，便讓人覺得，似乎，什麽都變成了白色。

阿雅和黃秀梅，前一天晚上，到了楚家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兩人便早早地，來到了祠堂之中。

看著熟悉的祠堂，阿雅不禁想起，每一次，來到這裏，拜祭先祖，聽著爸爸念家訓給自己聽的時候。

爸爸的聲音，在整個祠堂之中，顯得十分低沈。低沈之中，帶著一些期盼。

她甚至還想著，自己畢業的時候，要爸爸，去參加自己的畢業典禮的。

只是可惜，爸爸，竟然這樣的，猝不及防地，離開了自己。

所有的回憶，都一起紛至沓來。

小的時候，老是纏著爸爸，問東問西的時候，爸爸耐心的解答和欣慰的笑臉。

還有後來長大了，爸爸風雨無阻的，騎著自行車，送著自己去上學。

甚至，她還記得，有一年下雪了，爸爸在雪地上，騎著車，送著自己去上學。那個時候，可真冷呀！她躲在爸爸的寬大厚實的背上，覺得十分地溫暖和安心。

還有，後來，慢慢長大了，對於自己的問題，爸爸漸漸也回答不上來了。

甚至，對於自己的生活，爸爸也很少再和自己說什麽了。而自己更多的，是和媽媽交流著。

甚至，和爸爸的交流，都變得，十分地不耐煩了。

尤其是高中的時候，自己總會莫名其妙的，和爸爸生氣。總覺得，爸爸說話不貼心。

後來到了大學，倒和爸爸的交流，更多了起來。

而就這樣的，猝不及防的，爸爸，就沒了！

她還沈浸在自己的悲傷之中，忽而，聽到了陌生的聲音。

是有人來了。

都是一些本家的親戚。

十分出人意料的，這些人，平時都不積極，今天，倒來得很早。

她跟在黃秀梅的跟前，一個接一個的叫人。

等大家在八仙桌上坐定的時候，大家誰也沒有提起，關於什麽時候去祭祀的事情。

終於，有一個人，問著黃秀梅：“嫂子，咱們這祠堂，是不是得換個管的人了？”

黃秀梅聽了，沒有答話。

阿雅已經早有準備，笑道：“的確是要換了，不過，在要換之前，我想先和各位宗親們，算算賬。”

這些顯然是有備而來的宗親們，被這個戲碼，都弄得措手不及。

“算什麽賬呀，丫頭？你這是什麽意思？”這些宗親們，都不太把阿雅放在眼裏，不滿的問道。

“自然是算，這些年來，我爸爸對祠堂，花了多少錢的賬。”阿雅淡淡說道。

“你這小丫頭胡說八道什麽呢！這哪裏需要花錢，不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嗎？”有人不忿地出口說道。

阿雅聽了這些話，心中只覺得寒涼。爸爸終其一生，都在庇佑著這些族人，可是這些族人呢，何曾把爸爸，真正當過宗主呢？

甚至，在爸爸屍骨未寒的時候，這些人，所在意的，不過是，祠堂裏，能夠掙多少錢了。

阿雅忽而拿起了自己的背包，從背包裏拿出了一沓紙來。

這張紙上，詳細地記錄著，這些年來，陳之庭一共花了多少錢。

阿雅拿出了紙筆，淡淡道：“這些錢一共算下來，也不算很多，當然也不算少的了。誰想要獲得這個祠堂的管理權，很簡單，首先先把這些錢都給我們家。還有，祠堂這一片地的價值，要怎麽算，也還要商量。既然想要從我們家裏買過去，也很簡單，花上一筆錢就行了。”

“丫頭，這是你爸爸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有人聽了，不甘心問道。

“自然是我爸爸的意思。”阿雅淡淡道，“有誰不服，自己去問我爸。”

“你這丫頭說話很過分呀！”有人不滿道。

已經有人，站起身來，甚至，有人已經拿了椅子來，想要打這個不懂事的丫頭。

阿雅似乎是知道，這些人要幹什麽，淡淡道：“祠堂裏已經被我裝了監控，你們要是打我或者是做了什麽不該做的事情，我會直接報警。”

那些不安分的人，都再度坐下。

陳之庭的這個丫頭，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大家坐著，彼此交換了一個眼神。

“還有人不同意嗎？”阿雅淡淡問道。

很好，她很滿意，這樣的結果。

“從此以後，這裏的這一間祠堂，和大家無關了。每年祭田的收成，會照著以前，按時分給大家。但是，祠堂就不再每年祭祀了。”阿雅淡淡說道。

“為什麽？”有人問道。

“因為我們家沒錢了。”阿雅大大方方說道。

“要是以後，你們想要繼續祭祀的話，每年每家都出一點兒錢，維持這個祠堂正常運轉就好。但是，如果不願意，就算了。從此以後，這個祠堂會怎麽樣，也和在座的每一位，沒有關系了。”

阿雅清冷的聲音，讓坐在八仙桌上的人，都陷入了沈默。

就連黃秀梅，都不知道，阿雅是怎麽樣想到這些事情的。更讓她覺得吃驚的是，自己的女兒的這樣的強硬的姿態，竟然使得這些人，沒有去打她！

她感到欣慰，站在一旁，也沒有說話。

“出錢就算了吧！我們哪有這個閑錢！”有人按捺不住，說道。

接著，出現了幾人，開始附和。

似乎，達成了某種共識。

阿雅松了一口氣，道：“那好，從今往後，這個祠堂，便不再開了，也不再有這樣的機會祭祀了。這一次，便當做最後一次祭祀，各位宗親給我個面子，我來主持吧！”

她學著從前爸爸的樣子，帶著大家，走到了祠堂祭祀的地方，口中念念有詞。

總算是，一場祭祀，沒有任何紕漏。

祭祀完出來，便是大晌午了。

大家都還沒吃飯。

阿雅和黃秀梅站在祠堂裏，送著每一位宗親走。

忽而，有一個宗親，去而覆返，走到了阿雅的跟前，忽而扇了阿雅一巴掌。

阿雅被打得目瞪口呆。

黃秀梅大怒。

“你要是騙了我們，你會遭到報應的！”那人說完這句話，便不理會母女兩人，飛快地跑了。

阿雅看著那人遠去的背影，感受著臉頰上的灼熱的痛感，不由得苦笑。爸爸，究竟是在堅持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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