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冬至後的第二天，陳之庭便騎著自己的那一輛幾乎老掉牙的上海牌的自行車，去鎮上去找賣農藥種子店裏的老板。

老板聽了他的話之後，很是為難。

要是在他家買東西的人，有樣學樣的，那他還過不過年呢？

但是，看著陳之庭的樣子，還算是老實，便勉為其難地答應了。

陳之庭千恩萬謝著。

陸陸續續的，便有人進來。大多都是來接一年的帳的。這些農民們，往往都是在接近年關的時候，便接了一年的賬目，好過個清泰年。

總不能大過年的，還有人往家裏來催賬。這樣多不好呀！

那店主，懶得跟陳之庭多說，只催著他盡量早點來結賬，便去和前來結賬的其他人招呼去了。

看著那些自己不認識的農民們，拿著好些的百元大鈔，笑著和店主核對著賬目，陳之庭覺得刺目。

本來，他也可以拿著錢，笑著，有底氣地站在這裏的。

可惜，自己今年，是註定不能這樣了。

看著那紅色的鈔票，陳之庭一臉頹喪地離開了這家店。

本來他也可以這樣的，只是可惜，今年碰上祠堂那邊出了事情，花了一大筆錢。

這樣，自己便沒法這樣爽快地來結賬了。

陳之庭騎著老掉牙的上海牌自行車回到家裏的時候，黃秀梅正在豬圈裏餵豬食。

聽見聲音，便來開門。看著自家的男人，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黃秀梅的心裏，忍不住咯噔一聲。

她小聲地問著怎麽樣。

陳之庭艱難地點點頭，說道：“老板答應了緩緩一段時間。”

黃秀梅一顆提著的心，這才放了下來。

陳之庭自去廚房吃著飯菜。

因為趕早的緣故，為了盛下打車的錢，他騎著自行車，只得早一些出發。這樣的話，就沒辦法吃早飯。

飯菜還是溫熱的。

他大口大口吃著飯菜，一點兒也沒覺得，飯菜太冷了。

生活的難處，讓他沒有資格去挑剔。

這天中午，吃過了午飯，陳之庭便騎著自行車，去離家有些遠的一條小河溝裏，去捉鱔魚。

鱔魚，尤其是農村裏的鱔魚，可是可以賣個好價錢的。他們有一種特制的，竹子編成的一個漏鬥形狀的竹篾子，進口很大，開口卻很小。竹篾子之中，放了鱔魚愛吃的食物。

這樣的話，鱔魚進了竹篾子之後，便沒有辦法出來了。

這樣，就可以捉住鱔魚了。

陳之庭的自行車的後座上，掛著一個大竹籃子等把那些竹篾子放好之後，回家的路上，便摘一些青草，放進竹籃子裏，拿回家去，給自己家的豬吃。

農村裏，管這樣做叫做打豬草。

回家之後，將菜園子整一整，便要騎車來收竹篾子了。

收完竹篾子回家，已經到了晚飯的時候了。

陳之庭的一天，便這麽度過了。

黃秀梅則在家裏，打掃衛生，或者是宰魚殺雞的，為越來越近的年節做準備。

菜園子裏的紅辣椒，收了許多。今天，黃秀英便在家裏做辣椒面。

此刻，那種子！農藥店的老板，回家吃晚飯的時候，不知怎麽，忽而提起了陳之庭沒有錢結賬。

他的老婆一聽，十分生氣，忽而想起來，就是這個人，已經在自家的店裏，兩年都沒有結賬啦。

她十分不高興，埋怨道：“陳之庭的閨女，不是在念大學嗎？

怎麽，有錢供閨女念書，沒錢結賬？

我看你呀，多半是被騙了！

能不能有點志氣，連個老實巴交的莊稼漢，都能欺到你頭上呢！”

那老板一聽，心裏便十分不高興，說道：“陳之庭是真沒錢，我聽幾個認識他的人都說，他閨女念書的學費，都是貸款的！”

他老婆十分生氣，道：“自己沒本事，還找借口！

你哪裏知道，不是那些人糊弄你呢！”

老板一聽，火氣噌噌地往上升。

他老婆又說道：“就只會窩裏橫嗎？！

又要沖我發火嗎？

你要是有本事，倒是沖外面的人發火呀！”

老板聽了這話，十分郁悶地去洗澡了。

第二天中午的時候，這老板看著接近年關，店裏也沒什麽人，就想回家吃午飯了。

當即他就關了門，匆匆往家裏去。

忽而，在進門的時候，看到了一雙陌生的，明顯是男人的鞋子他走到臥室門口，便聽見了老婆的笑聲。

他側著身子，朝著門縫裏看了過去。赫然看見，他的老婆，此刻，正坐在另一個男人的身上，笑靨如花。

他的心裏，此刻，充滿了憤怒。

他十分地想進去，打那個男人一巴掌。因為側著身子，他也沒看清，那個男人是誰。

他終究還是沒有勇氣，走進臥室。

他心煩意亂地出了門。

走出門之後，忽而，見到了陳之庭。

陳之庭正好今天去菜市場將自己昨天捉上來的鱔魚賣掉了。此刻，正在往家裏趕著。秀梅還等著自己回家吃飯呢！

忽而，老掉牙的車子，被人攔住了。

那人看著，怎麽感覺，有幾分眼熟呢？

咦，這不是種子農藥店的那個老板嗎？

陳之庭正準備打招呼的時候，那老板忽而說道：“陳之庭，你打算什麽時候結賬？”

陳之庭好聲好氣地說道：“老板，你再寬限我幾天吧！

我閨女念書，花銷大。”

那店主很不客氣地說道：“那你今年是不想結賬了？”

陳之庭小心地說道：“老板，我要是手裏有錢了，一定來你店裏結賬的。”

那店主本來心裏就十分煩躁，此刻，聽了這話，更加煩躁。

“這麽說，你就是不想結賬了？”那店主十分上火。

“老板，您行行好，過了年，我肯定可以結清賬的，現在手裏實在沒錢。我身上只有我今天賣鱔魚賣的幾個錢，我婆娘還等著我回去買米下鍋呢！”陳之庭說道。

“少來這一套！”那老板見過了這些賣慘的，又不願意結賬的人。

“你就說你今年年底能不能結賬？”那老板又說道。

陳之庭面露難色。

“你這是想耍賴了？”那店主十分不悅。

陳之庭沒說話。

店主十分生氣，伸出腳，照著自行車一踢。

陳之庭猝不及防，連人帶車，倒在了地上。

那店主看見人倒下，心裏的煩悶，才稍稍緩了一些。

為了出了心底的這口惡氣，他又踢又打，口中還念念有詞：“叫你賴賬！叫你欠錢不還！”

踢著打著這樣一個不還手的人，那店主覺得，心情似乎變得很好。

不管他怎麽踢怎麽打，陳之庭也不還手。

出了一口惡氣之後，那店主忽然清醒了，冷靜了。

該不會把人打死了吧？！

他心虛的停住手。

往陳之庭身上扔了兩百塊錢，說道：“這兩年的帳，都給你結清了，不用還了。”

那店主走了好久好久，陳之庭才忍著痛，爬了起來。

在周圍的異樣的眼光之中，他推著自行車，去了鎮上的衛生院。

他感覺到，自己似乎受傷的，還挺嚴重的。

這事兒，可不能告訴阿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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