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對面聲音聽起來還算有精神。

“在媽去世的第二天晚上。”

葉甜有些心虛, 以為對方打電話是來興師問罪的, 沒成想是這個問題。

電話那頭沈默了很久, 溫之恒才懶懶地說：“那你為什麽還要浪費兩個月的時間？沒有立刻定回國的機票。”

“你那時候身體那麽差，如果我丟下你離開, 還是個人嗎？”

“哈哈。”對面傳來男人的低笑聲，還有輕咳聲。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葉甜緊張地問道，醫生都說了，他身體恢覆情況挺好的。

“沒事兒，就是剛才不小心被嗆了下。”溫之恒的聲音淡淡的：“打電話就是告訴你，明天我就該出院了，你別打傑森醫生的電話騷擾人家了。”

“那怎麽能夠叫騷擾！”葉甜有些汗顏：“每天一個電話是為了交流病情，不過你怎麽這麽快就出院了？傑森醫生怎麽說？”

“他說, 我的身體恢覆得很好，也可以回家自行調養。”

葉甜還是有些擔憂：“小恒，如果需要我過來的話……”

“算了吧, 前幾天裴莫騫電話裏差點把我耳朵給震聾了, 要是我再敢把你拐過來, 我敢保證他會直接飛過來殺了我。”

“哪兒有那麽誇張！”葉甜的臉有些燥熱：“那你回家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 安心吃藥，別吃太多生冷的東西，還有不要做太劇烈的運動, 別熬夜工作太晚，這些我都會叮囑南希的，還有什麽來著……”

“啊？傑森醫生, 我該吃藥了對吧？姐，先不說了啊，我該吃藥了，再見！”

“餵，我還沒說完呢……臭小子！”

葉甜正要把電話回撥回去，她剛才忘了告訴溫之恒，如果身體不舒服，要第一時間告訴他的助理南希。

“別說了！再下去我會吃醋的。”一條手臂從背後伸過來，緊緊環住她的腰際，身後被貼上了一具火熱的身體，葉甜不由得有些口幹舌燥。

於是戳戳他的手臂：“餵，現在是夏天！別靠我這麽近，好熱。”

“可是你不在我身邊，我會覺得冷的。”

溫熱的呼吸竄到葉甜的耳朵裏，讓她不自禁地縮了縮脖子卻也不敢再反駁，這一年裴莫騫是怎麽過的，葉甜不知道，哪怕是裴莫飛和薇薇安他們的講述，恐怕也不能描述其中的百萬分之一。

飛機降落在晉南是早上八點，正好是裴莫騫出門上班，小宇去學校的時間，葉甜剛從出租車裏出來，就看到那兩人從單元樓裏出來，那一刻，恍惚時光都靜止了，周圍的一切都化為泡沫，四目相對，這個世界只剩下他們。

“甜甜阿姨。”小宇脆生生的聲音打斷了平靜。

裴莫騫一個健步沖上來，差點把自己撞翻在地，之後，便被他緊緊擁在了懷裏，那一刻，葉甜以為自己要窒息死掉了，可是她也不願意放手，那個男人像一頭手上的小豹，在她的肩頭嗚咽著，怒吼著，滾燙的淚水甚至要灼傷她的脖頸，而她只有一遍遍地撫摸他的後背，輕舔他的傷口。

後來裴莫飛有一句話說得很貼切，從那一天起，小宇會說話了，而大哥活了。

“騫哥，對不起。”想到那天的場景，葉甜還是會很心疼，哪怕不是自己的錯，但還是會責怪自己，為什麽回來得這麽遲，為什麽之前的兩個月都沒有與對方聯系，只不過單純想彌補，想要好好陪伴溫之恒而已。

裴莫騫將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輕輕揉捏著：“你已經說了很多次了，以後別說了。”

“好，以後不說了，以後只說我愛你。”葉甜拽著裴莫騫的手擡高，在上邊親親。

“你這幾天還有做過那種夢嗎？”

裴莫騫的語氣帶著關切和遲疑。

這次死裏逃生回來後，葉甜如自己當初承諾的一般，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了裴莫騫，自己從何而來，過去的自己是什麽樣子的，向他介紹了自己的三個哥哥和另一個世界的父母，告訴他自己過去心底的那些迷惘和害怕，當然，還有那個總是在夢裏與她見面的女孩兒。

她說起這些的時候，裴莫騫聽得很認真，開始的時候，葉甜還會擔心因為太玄幻而他不相信，可是裴莫騫眼中卻只有滿滿的心疼，於是就毫無顧忌地說了出來，唯一跳過的那段，就是小說中葉甜患病離世的結局。

“沒有。”葉甜把玩著裴莫騫的手指：“在我恢覆記憶的那天晚上，她就已經跟我告過別了。”

“告別？”

“對，她說，她很感謝我，有機會可以毫無芥蒂，毫無遺憾地陪著她母親走完人生中最後這段路，這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牽絆，現在也圓滿了，所以就再也沒有牽掛了，她說，這一年的時間，哪怕過去對她是空白的，也滿足了。”

裴莫騫還是覺得心悸，在她的勃頸上嗅嗅，聞到了那熟悉的味道，才有了葉甜還在身邊的真實感。

“那你還會看到那些奇怪的幻象嗎？還會為此而頭暈嗎？”

葉甜輕輕地搖頭，自從她與女孩兒在夢裏告別後，再也不能看到幻象，也看不到別人頭上的光影，上帝給予她的特異功能似乎一夜之間都消失了，葉甜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失落還是該慶幸。

可裴莫騫卻松了一口氣：“挺好的，做一個健康快樂的平凡人就好！”

健康快樂的平凡人，不是自己過去的人生嗎，想到這兒，葉甜很快又釋然了。

“所以，在這一年的時間裏，你們又把彼此的人生交換回來了？”

“對啊。”葉甜笑瞇了眼：“你不知道，大哥越來越威武霸氣了，他三個月前還跨境破獲了一個跨國販毒組織，中了三槍，差點沒能搶救回來，爸媽都擔心死了，他還像個沒事人一樣，一個月就生龍活虎出院了，還有二哥，他的人氣比莫飛還高，都已經影視歌三棲的巨星了，今年拿獎拿到手軟，還說我是他的小福星！對了，最孬的就是葉澤坤了，沈迷游戲去年差點掛科，被大哥追著打。”

回來後，葉甜每次說起三個哥哥就停不下來，看著她一臉的興奮，裴莫騫也聽得津津有味。

“他們就沒有發現換人了？”

依照葉甜的描述，她和另一個女孩兒應該性格差異挺大的，朝夕相處的人總能察覺出來吧？

“我多精啊！”葉甜昂著頭一臉的驕傲：“不就是扮溫順的小白兔嗎？我會！偶爾不小心演砸了暴露了，他們還挺開心的，說是以前的甜甜終於慢慢回來了，這段時間，我老是小心翼翼的，他們說話大聲點都怕嚇到我，不過她已經答應過我了，以後會努力地堅強一點，勇敢一點！”

裴莫騫把葉甜緊緊地鎖在懷裏，感受著手臂裏的溫軟，才有了葉甜失而覆得的真實感，她語氣裏的掩蓋失落也不是聽不出來，只是自己選擇性忽視罷了。

“在另一個世界裏，他們一定會生活得很幸福的。”

“嗯!”葉甜重重地點頭，握住裴莫騫的手十指交叉：“知道嗎？那天的夢裏，她問過我，想要留在那邊，還是回來這個世界，她尊重我的選擇，我猶豫了，畢竟，那裏才是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家，有我愛的父母，有疼我的哥哥們，還有我熟悉的一切，而這裏，終歸是個虛擬的世界，可是我心裏卻舍不得，舍不得你，舍不得小宇，舍不得這裏發生的所有一切……”

“謝謝你，甜甜。”裴莫騫把手臂抱得更緊：“謝謝你願意回來，謝謝你的舍不得。”

“還記得你曾經問過的那個問題嗎？人死了，愛情還會存在嗎？還記得我當時怎麽回答的嗎？”

葉甜仔細想了想：“你說，愛情不是一個人生命的全部，每一個人都不應該成為愛人的附屬品，哪怕沒有了愛情，他也有自己的責任，也必須要咬著牙撐下去。”

“可是，現在我需要糾正一下我的說法。”

“什麽？”

“在失去你的這一年的時間裏，無數次夜深人靜時，我都會想起這句話，的確，沒了愛情，我還能繼續工作，繼續自己的生活，繼續照顧小宇，但是卻沒了幸福，沒了情感，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沒有了靈魂，別說莫飛他們了，有時候我自己都討厭自己。”

葉甜可以感覺到，懷抱自己的雙臂又加緊了些力道，甚至還微微顫抖著：“沒事了，都過去了，我不是回來嗎？家人我都已經已經好好地告別了，所以我以後哪兒也不去了，就留在你和小宇的身邊，再也不離開。”

“可是我還是不放心。”裴莫騫一想到葉甜消失這一年仍覺得心有餘悸。

“餵！難道要我指天發誓才行嗎？”

葉甜也不知道該怎麽讓裴莫騫安心，這次回來後，他儼然變成了一塊牛皮糖，自己走到哪兒跟到哪兒，有時候和薇薇安出門逛街，他也是電話不斷，生怕自己又突然消失了。

“指天發誓也不用，我倒是有個一勞永逸的辦法。”裴莫騫在她頸後蹭蹭。

葉甜縮縮脖子：“什麽辦法？”

“嗯……你先把眼睛閉上吧，閉上我就告訴你。”裴莫騫故意賣弄玄虛。

“你究竟要玩什麽把戲？”葉甜滿腔的狐疑，怎麽感覺對方在挖坑給自己跳呢。

“你先閉上眼睛啊！待會兒就知道了。”

甚至還親自動手，撫上了葉甜的雙眼。

“好了，好了，我自己閉上還不行嗎？先說好啊！你要是敢嚇我，你就完了。”

裴莫騫沒有回答她，反而是牽起了她的左手，冰涼的觸感從中指指尖傳來，緩緩地往上滑，定格的瞬間，葉甜覺得自己的心臟被圈住了，甚至呼吸都停了半拍。

重新做睜眼，葉甜發現自己的手指上多了一個晶亮的小物件，顫抖著聲音說道：“這是……”

“甜甜，嫁給我好嗎？”裴莫騫的聲音也莫名有些緊繃：“雖然我不能給你太過優渥的生活，但是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有你，有我，有小宇，還有我們未來的寶寶，這樣的日子，我不想繼續等了……”

葉甜的眼睛有些濕熱：“餵？裴大隊長這是在求婚嗎？這麽小的戒指就把我打發了？”

“時間太緊了，定做的戒指又還沒到，所以先演練一下吧。那你的答案呢？”

“我的答案啊……”葉甜拉長了聲音，覺得腰間的力道又是一緊，不由得勾起嘴角：“等定做的戒指到了再說吧？”

“哪兒還有這樣的啊！”

“好了好了，時間不早了，明天還得去醫院呢！”葉甜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放開自己。

裴莫騫突然緊張起來：“去醫院做什麽？你的身體還是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和薇薇安一起預約了體檢。”見裴莫騫一臉的狐疑和愕然，葉甜補充道：“婚前體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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