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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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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沈沈,正直春日風大之際, 且在兩山之間, 凹谷之處,正是飆風肆虐之地。

楚尤嫤未褪衫裙, 直楞楞的躺在行軍床上,擡頭望著帳頂, 漆黑中,她面容沈靜, 心裏卻是一團亂麻, 上一世的彭煜也回來了, 不僅回來了,還性情大變, 不僅帶兵維護荊州,還拼上性命搭救她。

外面的風仿若兇暗的猛獸, 在黑暗中呼號肆虐, 山間青樹被吹得颯颯作響, 就連駐紮的帳子也被吹得仿若下一刻就要被掀了頂。

楚尤嫤聽著外面怒吼的狂風, 心卻逐漸平靜,突然自嘲一笑, 他府裏的美嬌娘正等著他,他怎麽會有心思來管她呢。

或許這件事從頭到尾他都是沖著馮羽來的,先是帶兵守在揚州,後聽到她說馮羽要去荊州後又匆忙趕了過去。

這樁樁件件,環環相扣, 無不讓楚尤嫤不得不疑心。

他的野心從來都沒有刻意掩飾過,光明正大示於人前,經歷過上一輩子的事,她無法全然信他。

可眼下他又確實對荊州和她有所助益,一時間,楚尤嫤心裏亂的很。

正當此時,帳篷似是不堪受力,終是敗在那狂吹不斷的嚎風之下。帳篷被掀頂而去,徒留一張行軍床和躺在床上的楚尤嫤。

沒了帳篷的庇護,風猛地吹了過來,似是下一刻就要將人和床一起揚翻。

春日的風並不凍人,只是刮在臉上,那力道吹得人生疼。

楚尤嫤將被子裹在身上,正不知所措之際,迎著淺淡的月光看見站在對面山下的一道人影,那人正快步向她走來。

近了一看,是彭煜。

“這帳篷紮的如此不結實,明日揪出紮帳篷的人來,我定好好罰他。”彭煜眉毛蹙起,聲音帶著微薄的怒意。

“今夜的風著實大了些,紮帳篷的人未必能未蔔先知。”楚尤嫤看向身披月光的彭煜道。

似在外面站的時間不短,彭煜束好的發被吹散了幾縷,給他冷硬的面容平添了幾分柔意。

“將軍為何這麽晚了還未休息?”

“看銀光入山林,臨月下思美人。”

彭煜目光灼灼的看著裹在被子裏只露出一張臉的楚尤嫤。

風不歇地吹過,揚起楚尤嫤身後的一片青絲,月光模糊照出她的面龐,清麗又嬌柔。

彭煜生的壯碩高大,楚尤嫤此刻坐在床上,仍矮他一頭不止,她擡著頭看他,眼中含笑。

“將軍家中的美人說不定也在思念將軍,等回了城,將軍也能與其盡快團聚。”

彭煜沒想到她會曲解自己的意思,心中忽然一片酸澀。

這山間的風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勢頭,在耳邊嗖嗖吹過。

楚尤嫤說完那句話後,就低下眼眸不再看他,卻忽然身下一空,被人抱著淩空而起。

彭煜有力的臂膀穩穩的抱著楚尤嫤,走到自己的帳子裏,將她輕輕放下。

隨後彭煜低下身子,一條腿半跪在在地上,神情認真的看向楚尤嫤。

“嫤兒,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從未有攻占荊州的心思,且我說的人是你,也只有你。”

許是這帳篷阻隔了呼號的風,彭煜的聲音盡顯深情。

“彭將軍,我們既已和離,便沒了情意,有的或許也只是情分罷了,如今彭將軍的這番話,不該對著我說。”楚尤嫤心裏有些許波瀾,但她對彭煜的情意早在上一世就已經湮滅殆盡。

彭煜眸子中的亮光瞬間熄滅,最後看著楚尤嫤猶豫問道“嫤兒,你,……”

話到嘴邊,繞著唇舌滾了一圈,卻沒能問出來。

上一世他不過是聽到半夜間她喊了一個男子的名字便誤會了她,以為她對自己只是一時的情意,並不會長久,誰知,這不過都是他的胡亂猜測。

彭煜一顆活泛的心似蒙了灰心般沈寂下去,終究是他上一世不信任她,傷了她的心。

如今她還願意理他,對他而言已是值得歡喜之事。

楚尤嫤擡眸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神情不冷不淡,亦沒追問他要問什麽,兩人走到這個地步,屬實不需質問和解釋。

清冷的月光並未透過帳篷灑進來,是以只有一盞臨時點燃的蠟燭,蠟燭似是感受到了外面正在肆虐的風,搖搖曳曳,黃光昏閃。

待外邊風小了些,彭煜率先開口打破了這一室的沈寂,他靠近行軍床,彎腰將手中的東西至於枕邊。輕聲道“夜深了,你趕快歇息吧,明日還要早起趕路。”

燭光照出他的輪廓,拉長了他的身影,顯得有些落寞,說罷,彭煜逃似的出了屋子。

帳子被打開的那一瞬間,一陣風隨之逆著彭煜吹進來,蠟燭隨之熄滅,沒了那一點昏光,又重新陷入了昏暗。

翌日,天蒙蒙亮,遠際蒙著灰白,將士們的晨練聲便回蕩在山谷裏。

楚尤嫤睜開眼,眸子中一片輕薄水霧,帶著些許困乏,昨夜裏昏昏沈沈的許久才入睡,今早又要早起趕路,楚尤嫤有些休息不足,但卻不嬌氣,她整了整衣物,隨手挽了個發髻。

目光瞧向斷成半截的那只白玉簪子,心裏微嘆,轉身去拿了昨晚彭煜置於枕邊的那只木簪。

木頭只是普通的木頭,簪子禿溜溜的並無任何花樣,雖簡陋了些,卻並不粗糙。

楚尤嫤用這只木簪挽住發髻,出了帳篷。

彭副將此時正帶兵操練,見她出來,問了聲早,就給她拿早飯去了。

沒過多久,彭副將拿著一只烤好的兔子腿和一碗野菜湯走到楚尤嫤面前。

彭副將殷勤道“這兔子是將軍早上現去山裏打回來的,正新鮮著,夫人快趁熱吃,若涼了,就失了味道。”

楚尤嫤瞧了一眼,那兔腿看起來確實肥美鮮嫩,但只一眼,楚尤嫤便有些想嘔,那日馮羽射獵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揮之不去,楚尤嫤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便是兔子。

忍下胃中不適,楚尤嫤只接過那碗野菜湯,揮手讓彭副將把兔腿拿走。

待楚尤嫤將野菜湯喝盡後,彭煜出現在了她面前,仍是披著那件玄色外裳,不過這件外裳幹幹凈凈,沒了血跡,想來是洗過了。

楚尤嫤沒來由的有些慚愧,這件衣服是披在她身上後弄臟的,該由她來洗才對。

彭煜走到她跟前,把楚尤嫤手裏的碗拿走,卻在那碗時,瞧見了楚尤嫤那雙從袖口裏漏出來的手。

手中的碗跌落在地,彭煜不由分說的將那雙布滿裂痕的手拉到自己眼前,力道不大,卻也不容楚尤嫤掙脫。

先前楚尤嫤有意識的將手藏於袖中,是以並未讓彭煜瞧見,卻不料還是讓他看見了。

“這是怎麽傷的,是不是他虐打你了?”聲音裏沾惹著濃濃的怒意。

楚尤嫤將手往後縮了縮,同他說了那日的走水一事。說的不細,只講了個大概。

彭煜聽後眸中盡是心疼,沈默半響後,他道“還疼嗎?”

“不疼了。”過了這些日子,早就不疼了,只是沒用消痕膏,看著有些可怖。

彭煜沒在提這事,但心裏卻想著等劉椎即位後,讓他找出宮裏最好的藥膏,到時他派人給她送到荊州。

隨後將眸中的深情掩在黑長的睫毛下,聲音卻是掩蓋不住柔意,“可吃飽了,一會啟程路上可沒有吃的。”

楚尤嫤嗯了一聲道“吃飽了。”

“走吧,我送你回荊州。”低沈的聲音在楚尤嫤耳邊響起。

她聞言心中一震,他竟要親自護送她回揚州。

楚尤嫤眼眸中藏下一縷驚詫,平靜且認真的看著彭煜,“如今朝廷顛覆,想來還有許多事情等著將軍處理,就不勞煩將軍了。”

彭煜聽完後沒理她,自顧轉身走了。

山腳拴馬處,彭副將一臉懇切的勸阻彭煜,“將軍,您自那日受傷後只草草敷了些藥,未仔細處理醫治,綁好的繃帶氳了好幾次血,且連日來,一直未曾好好歇息,不宜再次奔波,若將軍不放心,可讓屬下護送夫人回揚州。”

彭煜將拴著馬的韁繩從樹上解落,淡聲道“無妨。”

楚尤嫤站在山谷間,早上的風全然不似昨晚的模樣,輕柔的吹過她的面龐,撩起幾縷烏黑的發。

彭煜牽著一匹馬穩步走到她面前,“走吧。”

他身後是一輛馬車。彭煜考慮到楚尤嫤可能不願與他共乘一騎,便派人連夜將戰敗馮羽之處留下的馬車車身搬了過來。

楚尤嫤看去,發現有些眼熟,是那輛馬車,一些晦澀的記憶從眼前從眼前飄過,楚尤嫤眼裏閃過厭惡。

彭煜瞧見她這副有些低迷的模樣,如墨的眸子裏暗湧翻滾,面上卻一片淡然,將手擺在楚尤嫤面前,對她道“撐著我的手,上馬。”

楚尤嫤低眸看向他伸出的手,沒多猶豫,將手搭在了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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