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去的第一個古村落是個頗有名氣的古村落, ，村子大，保存完好, 游客也多。很久以前這裏出過一位有點名氣的文人, 文人的故居早就沒了，但是祠堂裏關於文人的相關記載還不少, 都刻錄在碑石上。

別的同事看了一圈都出去了，周嵩恰好學過這個文人的詩文, 對這個比較感興趣, 就細細研讀那些碑文。周嵩正看得入神, 身前突然冒出來一瓶水，他擡頭順著水看過去，發現方雋不知道什麽時候又去而覆返了, 還給他帶了瓶水過來，周嵩看著方雋，朝他微微笑了一下：“謝謝！”說著接了過來。

方雋見他毫不猶豫地接過，滿意地走開了。周嵩以為方雋走了, 等他看完碑文一擡頭，發現方雋居然也在看碑文，他微微挑了下眉, 朝方雋走去。方雋似乎知道他過來了似的，扭過頭來：“你看完了？我還差一點，等我一下。”

周嵩沒想到他對這個也感興趣，便微笑點頭：“你先看, 我進裏面去看看。”

等周嵩出來的時候，方雋已經看完了碑文，正含笑站在院子裏一株開花的植物旁邊等他。周嵩走過去，嗅到一陣淡淡的幽香，他忍不住說：“好香，這是什麽花？”

方雋說：“含笑。”

“這就是含笑花？我總以為含笑是喬木，沒想到是灌木。”周嵩對含笑這個名字並不陌生，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植物，卻是第一次將名字和實物聯系起來，他忍不住細細打量起來，白色的小花其貌不揚，卻難掩其芬芳。

“品種不一樣，有一種深山含笑是喬木。”

“這樣啊。”周嵩恍然大悟，沒想到方雋知道得還挺多，“你懂的還不少。”

方雋笑著挑眉：“嗯，就是為了裝逼用的，比如現在。”

“你還真不謙虛。”周嵩也忍不住笑他。

方雋嘿嘿笑：“這說明我對你比較誠實，不說假話。”

兩人你來我往的，語氣輕松，仿佛昨晚的事情沒發生過一樣。周嵩覺得這樣挺好的，他們還像從前那樣做朋友，心無芥蒂，他願意陪他渡過失戀的低落時光。方雋也覺得這樣挺好的，他昨晚雖然拒絕了自己，但並不意味著自己就沒有機會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養的，只要他不拒自己於千裏之外，他就還有機會。兩個各懷心思的男人從芬芳的含笑花前含笑走過。

中午他們沒回農家樂吃飯，就在這個村子裏吃的飯。大家都看出來方雋的心情好了很多，因為他開始有說有笑的，還主動要請大家吃飯。

張欽詫異地說：“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哭喪著臉，這會兒就艷陽高照了，雋雋你的痊愈力也太驚人了，這麽快就走出失戀的陰影了。”

李好說：“說不定人家已經不失戀了呢。”

方雋聽到他們這麽一說，頓時正經臉起來：“原來你們喜歡我哭喪著臉？那好吧，我心情不好，掏錢了心情更不好，這頓飯張欽你來請吧。”

張欽一聽他耍賴皮，連忙說：“別、別，你還是心情好點吧。”

大家都被逗樂了。周嵩忍不住偷看了方雋兩眼，對啊，他現在哪裏還有半點失戀的低落，該不會是自己又會錯意了？早上出來的時候他的確很沮喪不假，周嵩覺得自己都被搞糊塗了。

晚上回到農家樂，方雋沒有再到張欽房間去住，早早洗漱完畢就躺下了，說是昨天晚上沒休息好，累了。周嵩堅持寫完了三千字的小說更新好才上床睡覺，他以為方雋早就睡著了，結果他剛上床，方雋就說話了：“忙完了？”

周嵩一楞，自己的動作應該很輕吧：“你還沒睡？”

“嗯。”方雋的聲音帶著濃濃的睡意。

周嵩扯開被子蓋上，擡手關掉了燈，屋子裏暗了下來，一切都籠罩在了夜色之中，窗簾沒拉，外面除了淡淡的月色和星光，竟沒有半點燈火，鄉村的夜黑得真是純粹。

方雋又說話了：“躺在床上都能看到星星，真幸福啊。”

周嵩心說，他怎麽還沒睡，不是早就說困了嗎？

方雋突然又說：“周老師你寫靈異小說嗎？”

周嵩滿頭黑線，怎麽話題又跑到靈異小說去了：“不寫。”

“為什麽不寫？我覺得靈異文好看啊。我最近看了《鎮魂》，覺得寫得挺不錯的，你看過嗎？”

周嵩從齒縫間蹦出兩個字：“沒有。”《鎮魂》是一本靈異耽美文，周嵩雖然沒看過，但還是知道的，方雋這一次次表明他看耽美是什麽意思？

方雋的音量高了起來：“挺好看的，我推薦你去看看。”

周嵩本來可以含糊應付過去的，但他卻清晰明了地說了兩個字：“不看。”

方雋一聽，嘿嘿笑了起來：“你該不會怕鬼吧？”

周嵩還是第一次被人揭穿怕鬼這一事實，他趕緊將被子裹得緊了點：“沒有。睡覺吧！”

“不怕就好。我發現鄉下地方好像都沒什麽講究，村子裏就有好多祖墳。咱們這房子左邊就有一片，你註意到了沒有？沒準咱們這房子就是建在以前的墳堆上的。”

周嵩小時候見到過鬼火，加上農村裏關於靈異類的傳聞很多，很怕那些，盡量不讓自己往那方面想，結果這個方雋卻好死不死地在大半夜說起了這些，不由得有些生氣：“能別說了嗎？”

方雋聽見他的語氣，便湊近了些，他還沒張嘴說話，周嵩便開口了：“你過來幹什麽？”

方雋不由得笑了：“你把被子都裹走了，我蓋不到。你裹這麽緊幹什麽？別擔心，有我在呢，我陽氣重，給你驅邪。”

周嵩便將被子放松了一些。方雋拉好被子，並沒有睡回原來的位置，周嵩都能感覺到對方身上的體溫，但他也沒讓方雋離自己遠點，旁邊有個人在，他會覺得安全點。這會兒他有點後悔沒拉上窗簾了，但是他不敢下去，便閉上眼睛竭力將那種不適感給摒棄掉。

方雋終於不再繼續剛才的話題，房間裏終於歸於寂靜。周嵩聽見窗外傳來的陣陣蛙叫聲，覺得一切好像又回到了現實中，心裏的恐懼慢慢消散，眼皮也沈了起來，終於失去意識沈沈睡去。

第二天睜開眼，周嵩發現壞菜了，自己居然摟著方雋的腰，整個人都貼在對方懷裏，難怪睡得那麽香，連個夢都沒做！他一慌，趕緊放開方雋，迅速退開，掀開被子直接下床。忽然聽見方雋咕噥著說：“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

周嵩嚇得幾乎跳起來，方雋居然醒了！他慌忙說：“我起來上廁所。”說完拉開門幾乎是落荒而逃地出了臥室。

此時天色尚早，剛剛蒙蒙亮，連醒來的鳥兒都沒幾只，只有房東在院子裏灑掃的聲音，鄉下的老人們都起得早。周嵩上完廁所，卻沒有馬上回房間，因為實在不知道怎麽面對方雋，他在廁所裏做心裏建設，想著怎樣掩飾才不那麽尷尬。

方雋在床上躺了好一會兒，都沒見周嵩回來，便也起來了。這個時節的早晨還是很涼的，周嵩只穿了件睡衣，外套都沒披，在外面待了那麽久，也不怕感冒。他剛走到衛生間，便聽見裏面傳來了噴嚏聲，果然是凍感冒了吧。方雋搖搖頭走了過去：“周老師，廁所用完了沒有？”

周嵩打開門從裏面出來，看一眼方雋，眼簾迅速垂了下去：“好了，你用吧。”

方雋動了一下脖子，又伸展了一下四肢：“沒想到你還真的怕鬼，昨晚上摟得我幾乎喘不過氣來。”

周嵩見他給自己臺階下，便橫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誰大半夜的揀些有的沒的說。”

方雋哈哈笑著走進衛生間：“誰知道你膽子真那麽小啊。好了，趕緊回去睡吧，免得感冒。”說著將衛生間的門關上了。

周嵩在外面待了這麽久，身上的熱氣早就跑沒了，這會兒還真有點涼颼颼的，便趕緊跑回房間，鉆進被窩裏裹緊，才覺得身上暖和了點。想到今晚終於要回去了，這才覺得松了口氣。他一直說自己睡相差的原因就是這個，倒不是因為他會擠著別人，而是他會像八爪魚一樣纏著別人，之前每人一床被子還沒看出端倪來，昨晚兩人蓋一床被子就徹底暴露了。

好在兩人都心照不宣地再沒提起昨晚的尷尬事，上午他們去看了附近山裏的一個瀑布，下午就打道回府了。周嵩堅持在縣城下了車，說是自己搭班車去外婆家，沒讓方雋送自己。方雋車上還有三個要回市裏的同事，當然不能撇下大家去送周嵩。

回到家之後，周嵩想起這兩天發生的種種，總覺得自己好像進了什麽誤區。方雋接二連三跟自己提起他看耽美小說，所以他多半是個gay，之前覺得他喜歡自己應該不是錯覺吧，還有那天晚上大冒險上的表白以及後來的話，明顯就是要跟自己挑明的節奏，自己及時喊了停，回來後他就走了，張欽說他失戀了，這好像都跟自己有關。只是那個暗戀了十多年的對象與自己的條件完全不相符，這才讓他否決掉方雋喜歡的是自己。作為一個gay，對同類的甄別能力還是很強的，但周嵩卻不敢在方雋這裏下結論。

放假上來之後，周嵩就當以前那些事沒發生過，而方雋也並沒有更積極的表現，兩人還像以前那樣相處。方雋時不時給周二加餐蒸魚吃，也偶爾給周嵩做點好吃的加餐，保持著恰當的距離，不會叫人覺得疏離，也不會叫周嵩覺得親密得尷尬。

4月份學校舉行了春游活動，學生們舉行定點越野比賽，老師們也跟著一起去郊游，班主任老師負責帶隊。說是帶隊，其實也沒老師什麽事，學生都是高中生了，班幹部都能夠管理好班級，清點好人數，所以老師們是得空出去玩了一天。

方雋自己開了車去，周嵩坐大巴有點暈車，就坐了方雋的便車。這一天大家都玩嗨了，回來的時候方雋說去超市買點東西，周嵩也正好要去超市補給，順便一起去了，兩人買了一大堆東西排隊等結賬，方雋突然想起還有個東西沒拿，便將自己的錢包給了周嵩：“我忘了東西去拿一下，你幫我結賬，超市會員卡也在裏面。”

周嵩拿著方雋的錢包，結賬的時候去他的錢包裏翻會員卡，抽卡的時候帶出了一張紙片兒。周嵩撿起來一看，頓時楞住了，那是一張紅底白衣的大頭照，照片上的人看著特別眼熟，不是他自己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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