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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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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一夜好眠中醒過來的剎那,殷虹有點摸不著東南西北的調調。

房間的窗簾是那種廉價的尼龍面料,稀疏,艷俗的桃粉色花朵,擋不住的太陽明晃晃的照了進來,照亮了青白色的地磚和桌角垂下的大紅流蘇。

撐著身子坐起來,伸手攏了攏頭發,眼角一瞟的功夫,已然發現屋子裏就剩自己了。

是了,這可不是她和倪群的小窩,是在他老家呢。

陽光很好,溫度也是不冷不熱,院子裏有母雞咯咯叫著要下蛋的啼聲,極其濃郁的生活氣息撲面而來。

摸過手機看時間,已經快九點了。

腦子慢半拍的察覺到不妥——

她是來做小媳婦的,可不是來當太後的,這要是再給老太太留下個懶惰的壞印象,溫大師那點籌碼就白玩了……

還沒等殷虹想七想八的得出個結論,房門一推,只穿了件短袖t恤的男人就走了進來。

“老婆,睡醒了?”倪群不知道剛幹什麽的,身上熱氣騰騰的,寸立的短發因為濕潤而更形黑亮,整個人從裏到外透露著一股子生機勃勃。

“你怎麽不叫我,這都幾點了?”殷虹穿著長袖的睡衣褲下地,隨手拎了他的外套過去:“秋天了早晚涼,把衣服穿上。”

倪群沒接外套卻伸手拉開了窗簾,潑辣的陽光一下子刺的殷虹連眼睛都瞇了起來:“我這都快熱死了,你還讓我穿衣服?”

眼睛適應了光線,殷虹看到倪媽媽正站在院子裏最遠處的豬圈旁邊餵豬。

“你媽該嫌棄這麽懶的媳婦兒了。”

倪群哈哈大笑,走到她身後彎了腰,親密的把下巴擱在她肩上:“又胡思亂想了不是?哪有的事兒!我媽讓你可勁兒睡,睡醒了就吃,完事累了再睡。”

殷虹眨了眨眼睛,覺出不對味:“你這是養老婆還是養豬呢?”

兩人說鬧了一會兒,倪群陪著老婆吃了早飯,興致勃勃的要帶她出去轉轉。

出門的時候,殷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總覺得婆婆的目光往他們兩個拉著的雙手上瞄,左一眼右一眼的。

粗枝大葉的某男人當然沒感覺到,開心的眉毛都要飛起來了。哪兒是他小時候上樹掏鳥窩的地方,哪兒是他充當司令員帶領自己的隊伍拼殺的地方,哪兒是他逃學翻墻的地方……

直到有兩個五六歲小男孩跟在身後扮鬼臉:“小小子坐門墩,哭著喊著要媳婦兒……”

倪群一回頭,還沒等嚇唬他們,兩個小家夥早就做好了準備,撒丫子顛了。嘻嘻哈哈的笑聲傳出很遠。

“這幫混小子。”倪群呵呵的樂,握著她的大手熱烘烘的。

“行了,別起膩了。”殷虹琢磨出點眉目。估計這地方民風淳樸,哪怕是夫妻,拉手或是挽著臂的情形也比較少有,倪媽媽不好意思講,倒是被兩個小毛娃給揭開了謎底:“我自己好走。”

倪二哥挑起濃眉:“怎麽著?我抓自個兒老婆的手別人管得著嗎?害羞了?”

“害羞你個大頭鬼!”殷虹伸手戳他額頭:“你小子腦子就是缺根弦!”

倪群悶笑了一會兒,楞頭楞腦的瞅著自家女人,冷不丁來了一句:“老婆,我怎麽覺得你這說話口氣跟袁隊一模一樣呢?”

在村子裏走了小半圈,倪群人緣很好,一路上打著招呼。

張嬸兒趙姨李大爺王叔孫爺爺……

那些上了年紀的老人笑瞇瞇的,和善淳樸。

時光在這裏慢下來,愜意的舒展筋骨,將原汁原味的過日子展開最樸素的畫面。

那些帶著地方口音的土話殷虹聽不太懂,可是她看得出,他們在誇她,自家男人驕傲的擡著下巴,笑的合不攏嘴。

若是有尾巴,他此刻一定翹到天上去了。

原本倪群想帶她去村西頭的大宅院。

據說那裏有整個村子最古老的院落,從晚清保留下來的,某個大財主的家。如今托旅游開發的福,竟然也被當做文物保護單位圈了起來,開售門票成景點了。

懷了孕的身子沈,殷虹走了一會兒就出了汗,順著倪群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那麽遠的距離更是直接想都不想的放棄了。

倪群想想也不急,明後天又不走,他可以跟鄰居借個自行車再去。

回家的時候有點小意外,兩人出去轉也就個把小時的功夫,竟是有好客的村民送了不少自家地裏的作物過來,玉米地瓜芋頭南瓜,金燦燦黃澄澄,帶著豐收的喜悅,堆在院子裏的石桌上,小山似的。

“媽,誰來過了?”

倪媽媽在幫他們曬被子,聽著動靜轉過了頭:“你於爺爺家的虎子剛從深圳回來,聽到你回來高興的不得了,這不送了東西過來,還說讓你晚上過去喝酒。”

“虎子回來了?”倪群挺高興:“我都快十年沒見著他了。”

“你們晚上過去嗎?”倪媽媽抻直被子又撣了撣,終於歇了下來:“要是去,帶兩條桶鮮魚過去,你於爺爺愛吃這口。”

倪群應了聲,側過臉跟女人解釋:“虎子是跟我一塊兒長大的發小,上中學時候俺倆同桌,調皮搗蛋翻墻逃學那是一對好搭檔。我去當兵那年,他因為近視體檢沒過關,後來聽說去深圳打工了。”

晚上從虎子家出來,已是將近八點半的時間。

村裏人家吃飯早,五點多天色剛暗就擺上了飯菜。只是倪群和虎子很多年沒見,同學相逢免不了多喝了幾杯,話匣子一開就關不上了。

最後還是虎子媳婦兒連哄帶勸的,說殷虹懷著娃要早點休息,這才把兩個意猶未盡的男人成功分開。

剛出門的時候,殷虹還有點擔憂。村裏不比城市,連個路燈都沒有,深一腳淺一腳的,萬一不小心閃著腰扭著腳,動了胎氣就麻煩了。

只是等他們跟熱情好客的主人再三揮手告別後,殷虹一轉身一擡頭,整個人被驚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太美了。

璀璨的一道銀河鋪在黑絲絨樣的夜空,清透的不染一絲雜質。墨藍的穹底那麽純粹,點綴其間的星子一顆顆的,碎鉆般的紛灑開來。即使渾圓的月亮散發著銀白的光輝,依然不能完全將其遮蔽。

小倪童鞋已經走了幾米,發覺自家老婆沒跟上,又返身折了回來。不解的擡頭四處找尋:“看什麽呢這是?”

“你不覺得這樣的夜空美得窒息嗎?”殷虹輕聲的開口,仿佛動靜大點都會是一種褻瀆。對大自然的敬畏與憧憬壓倒性的占據了整個心思:“那麽多的星星,好像一伸手,”她舉起素白的小手,掌心向上:“就能摘下來一樣。”

不解風花雪月的某男看看星星又看看女人,很果斷的給出了結論:“哪有我老婆美啊,差遠了。”

“跟你說浪漫果然就只能是對牛彈琴。”殷虹沒轍的低了頭看著他:“你的大腦裏壓根就沒這個裝置。”

“誰說沒有?”倪群濃墨似的眉眼靠近,帶著吟吟的笑意和微微的酒氣:“本來是沒有,碰到我老婆就都有了。”厚實的嘴唇啄了她一下,不過癮的又補了兩下:“老婆你怎麽這麽香?”

“你個酒瘋子。”又羞又窘,殷虹伸手堵住他的唇:“回家。”

“好。”倪二哥美滋滋的:“回家再親,老婆英明。”

欲哭無淚……殷虹扶額。這廝的理解和思維方式還真是奇葩。

月下牽手散步本是一件極其浪漫唯美的事兒,只是換在小倪童鞋身上……

好吧。

期待過多太不現實,腳踏實地才是生活的真諦。

月輝在地上映出兩道淺淺的影子,握在一起的手仿佛某種古老而無聲的盟約,牽住就是一生一世。

腳步聲驚起狗吠,高高低低的一扯一大片,都跟忠心耿耿的好哥們兒似的,你叫我也叫,不叫的不夠意思,不叫的不算稱職的好狗狗~

無聲勝有聲的感慨還沒將息,倪童鞋又不甘寂寞的開了口:“老婆你怎麽不說話?冷嗎?我把外套給你穿?”

“不用。”殷虹言簡意賅:“馬上到家了。”

話癆同學秉承不說會死的精神:“一會兒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你還會講故事?”殷虹懷疑的斜睨著他:“不是什麽老掉牙的寓言故事之流的吧。”

“肯定不是,”倪群嘿嘿笑著,轉身伸手,遙遙指向黑暗中影影綽綽的大山和山腳的那片老宅:“給你講它們的故事。”

殷虹做夢都想不到,倪群這個二子居然給她講鬼故事。

而要命的是,他講的還有鼻子有眼,活靈活現的,陰惻惻涼森森,聽的她即使強作鎮定,身上還是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冷氣從腳底板往上竄。

“你看那片老宅就靠著山根,一般人就是猜到大戶人家底下會有地窖暗道什麽的,卻是做夢也猜不到裏面藏的是什麽。”暖暖的呵氣拂過耳廓,激起驚悚的顫栗:“我和虎子進去過,打著手電往裏走了大半個小時。那條通道又濕又窄,路面鑿的不平,黴味很大,時不時的還有水滴滴在臉上,冰碴子似的。虎子他爺爺說過,傳說這戶財主家藏著十幾大箱子金銀珠寶,解放後怎麽都找不到,他們家一口咬死說沒有。”

“財迷,你們就是沖著金銀珠寶去的?”殷虹不信:“胡扯,今晚都沒聽虎子提起過。”

“他好意思跟你說他給嚇哭了,嚇尿褲子的慫樣經歷嗎?當時就是好奇,想知道到底有沒有。那時候還沒文物保護的概念,那片老宅子荒廢著,一到晚上陰森森的,大人都不讓孩子過去,說鬧鬼。”倪群低低的笑,大手親昵的虛攏著她的臉頰:“我和虎子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十三四歲,大人越不讓幹嘛就越想擰著幹,心癢癢的。你猜我們兩個去的那晚上怎麽幹的?”

他倒是想賣關子的,只是自己先沈不住氣,沒等女人回答就笑著掀了底牌:“我們兩個進門之前,把憋了一晚上的尿泚的滿地都是。你別笑,不是都說童子尿避邪,至陽之物嘛。然後才在最偏僻的柴房裏找到暗道的,我們也沒覺得怕,掀開一堆柴夥木棍麻袋片什麽的就鉆進去了。通道爬了很久,後來我都有點不耐煩了,半大小子沒耐心啊,眼瞅著黑乎乎的看不到頭,就覺得沒勁,不如回家睡覺算了。就那個功夫,走我前面的虎子不高興的停了腳,頭也沒回的罵我,你小子別往我脖頸子吹氣,冰涼涼的瘆人!我當時比他還懵,想都沒想的說,操,老子什麽時候往你脖子吹氣了,編瞎話也編個像樣的行不!”

殷虹聽的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又怕又想聽。

倪群咳了咳,低沈的聲音難得帶了些許的神秘與莫測:“然後我當時幾乎是同一時刻,一下子覺得自己脖子後面涼颼颼的,就是那種有人在吹氣的感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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