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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父子關系(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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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接你。”

張子健臉色有些僵, 那是因為張景澄一言不發也不看他,卻態度堅決地要把行李箱的拉桿搶回來。

兩人僵持片刻,張景澄見張子健不松手, 索性行李箱也不要了, 扭頭直接往出租接站口走去。

“小澄!”張子健在他身後喊,而張景澄頭也沒回,就跟沒聽見一樣。

張子健煩躁地擼了把臉,拉著張景澄的行李箱追了過去。

張景澄剛站到等車的隊伍末尾, 手臂就被人拉住了, 跟本不用想也知道是張子健。

“你給我松手!”張景澄特別煩他爸這種蠻橫不講理的態度,他本來是壓著聲音, 並不想把這事鬧大,可張子健拽著他走太快,過一個路牙兒的時候張景澄沒看清差點摔倒, 這一下那火氣疼得就上來了。

張景澄真是懶得跟他說話了, 直接輪起手裏提著的那兩個袋子,二話不說就甩到了張子健臉上。張子健毫無防備,被砸得半邊臉立刻紅了。

他震驚又惱怒, 抹了下發燙發疼的臉,瞪著張景澄說,“你可真是出息啊?!打你老子?!”

“你不是,”張景澄邊整理被弄皺的袋子, 邊頭也不擡地說, “咱們倆不是沒關系了麽?!你春節的時候親口說的。所以我的事你別管!以前是你不想管,現在是我不用你管, 以後更不用!”

張子健到現在都覺得張景澄只是像小時候一樣,在跟他鬧脾氣, 聞言就氣笑了,說:“血脈這東西是說斷就能斷得?!沒我哪來的你?”

張景澄終於擡起眼皮瞥了他一眼,說:“所以,我謝謝你!”

張子健被噎得說不出話,頂心頂肺的感覺。他倆這麽大動靜,排隊等車的人裏早就有人拿出手機在拍。張子健知道估計是自己被認出來了,便不由分說拉起張景澄就走。

“我不坐你車!!”張景澄突然特大聲地喊了句。

張子健指著身後那群因為這一句而躁動起來的人,“你現在過去排隊立刻就會被圍,你想把事情鬧大你就回去試試!還是說你想讓你爺爺大半夜的擔心你?!”

張景澄雖沒說話,但滿身都是大寫的拒絕。張子健覺得自己好像是第一次發現,兒子看著自己的時候眼裏的情緒是真的厭惡,就是那種雖然談不上恨,但也比‘討厭’‘煩人’這種普通情緒要強烈得多的厭惡。

這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張子健一路開車一路心驚,也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他竟然回憶不起來他和兒子之間有哪些愉快的過往,好像每一次兩人一見面就在吵架。不然就是他在發火,那個小孩子在哭。

剛才他本來想把張景澄塞進副駕駛,可張景澄直接拉開後門鉆了進去。他現在只能從後視鏡裏瞟著看,每一次看,張景澄都是低著頭飛快地按著手機,從來沒有擡起頭看過他一眼。

比陌生人還要更冷漠的關系。

張子健煩躁地摸出手機,手機在震動,是張家老爺子打來的,他接起來,“嗯,接到了,在,在我車上,”仿佛隔著電話都能感受到老爹松了一口氣兒,張子健心裏更不是滋味,“您要是累了就早點休息,我們會去還得一會兒呢。那也行。”

掛了電話,張子健忍不住就說了句,“你爺爺這麽大歲數,大晚上的,還在擔心你!”

“哼,”張景澄頭也沒擡,說:“他擔心的不是我,是你。”

“……”到了嘴邊的話,似乎哪一句都不合適,張子健突然發現張景澄說的似乎才是真正的事實,張家老爺子真正擔心的人好像真的是他。

這又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張子健今晚第二度震驚,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和他爸以及他兒子的關系變成了現在這樣?!這簡直是一團亂麻。

之後,一直到張家老宅,張子健再也沒有說話的心情,甚至一路沈默著直到進門,他都失去了開口的欲1望。真正的冷靜下來,他才發現張景澄和老爺子其實相處得十分融洽,那種濃濃的爺孫之間的感情才是一個正常家庭裏該有的樣子。

“唉,我才剛掛了瑞源的電話,你趕緊給他回一個,他剛才還問你呢。”爺爺張歷傑接過張景澄手裏的袋子,“什麽呀這是?回來就回來,還買什麽東西真是,這孩子!”

“小師叔給你買的,他後天回來,說是讓您提前先嘗嘗。”張景澄邊說邊坐到張歷傑身旁,跟他一起拆包裝,“爺爺,我上次托您幫我問的事,那邊給回信了嗎?”

“哦,你說漢城妖怪那個事?”張歷傑笑道,“你祖師爺和胡玖(九尾)今天出去了,等明天你見著他們自己問吧。”

“哦,那行吧,對了,”張景澄說著,從兜裏掏出那個鎖妖囊,“我撿到了一只嘴妖,這個我覺著可能是饕餮的嘴,您幫我看看唄?”

“哈哈哈哈,”不知想到了什麽,張歷傑竟然大笑起來,之後擡手刮了下張景澄鼻頭,“什麽饕餮?我聽老薩說四聖陣都關不住這位,饕餮可還沒這本事。”

“啊?薩局,還跟您說這個了?”張景澄邊說邊把青蛙拿出來。

張子健終於沈默著走過來,在那兩人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張景澄直接當他是空氣,倒是張家老爺子擡頭看了他兩眼,一見他那個臉色,心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可惜呀,小澄澄最需要他的時候,這個混賬從來就沒重視過,要不是瑞源替他養著管著,這孩子那時候不一定就長成什麽樣兒了呢!

當初種下的因,如今自食其果。上次這孩子在漢城,叫他給打個電話關心一下,他這老頭子還得先裝病把他騙回來,再盯著他打電話,就那樣都老大不情願的呢!這會兒果然後悔了吧?這怨得了誰?!

不過,看現在這情形,這混賬是有心回轉了,唉,也不知晚不晚。

張家祖孫三代難得同堂,兩個大的卻各自煩惱著兩代的父子關系,唯獨張景澄啥也不用想,那也實在是被無數次期待落空摧殘出的定力,索性就無欲無求了。

張景澄從青蛙嘴裏掏出那兩瓣嘴,托在手心裏給張家老爺子看,老爺子就看了一眼,連忙就讓張景澄趕緊收起來,還說:“這個以後不要順便拿出來給別人看!”

“為什麽呀?”

“不尊敬。”老爺子一臉嚴肅,說:“你有這個機緣是咱們整個張家的福氣,一定要好好供養,知道嗎?”

“你們,唉,”張景澄嘆口氣,“您和薩局還有小師叔說得都一樣,可您知道他多能吃嗎?要不您替我養吧!”他說著抓起青蛙就塞給了他爺爺,奈何阿帝就像對張瑞源那次一樣,哧溜就從張歷傑的手裏滑了出來,在沙發上彈了一下,自己跳回了張景澄兜裏。

爺爺、爸爸:“……”

張景澄哭笑不得:“他就是塊特別能吃的狗皮膏,你們真的都被他騙了!”

“有多能吃?”張子健問。

張景澄直接站起來,一言不發地進了廚房。不一會兒,餐桌上擺滿了從冰箱裏搗鼓出來的食材,張景澄連凍成了冰塊的肉都沒有放過,而後把青蛙往餐桌上一扔。那一瞬間,三人眼前紅絲線如熒光一般飛快閃耀,也就眨眼的功夫,餐桌上除了凍成冰疙瘩的兩條大魚之外,所有能吃得全部被消滅幹凈,包裝袋散得遍地都是,有幾個包裝袋上疑似還掛著一層光亮亮的口水。

明明是只塑料青蛙,此時竟然在兩條冰塊魚之間,來來回回地蹦跶,看那急躁的樣子,好似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位置下嘴,正不甘心呢!

“饑不擇食。”張景澄面無表情地說,好似已經麻木了,順手把青蛙抓起來,塞回鎖妖囊裏。

張爺爺卻顯然不這麽想,他問:“你多久沒有供養過他了?”

張景澄想了想,覺得說只餵過兩鍋粥恐怕他爺爺會生氣。於是,他覺得還是得照顧一下自己親爺爺的情緒,就說:“昨天在小師叔家,他剛吃光一個冰箱。”

“那確實挺,能吃的。”老爺子說。

張子健沒說話,卻因張景澄一句昨天在小師叔家,心裏突然不是滋味起來。

張景澄自始至終就當張子健是空氣,這會也是只央求老爺子快給他想想辦法吧——“我是真的養不起他,反正這麽下去,我、小白還有他,就只能一起喝西北風了!”

“可供奉這種東西,別人借給你的也不算,還是得你自己來呀!”老爺子也為難了,剛才青蛙那態度很明顯,就只認準張景澄,並不認張家,否則他替張景澄養養也行啊,多簡單的事。

“還有小白,就是那條小白狗。”張景澄說著,瞥了張子健一眼。

老爺子道:“哦,那個呀,讓你祖師爺帶出去了。”

“遛狗去了?”

老爺子支吾了聲,才道:“算是吧。”

張景澄也沒追問,只是又強調了一遍,“那家夥也很能吃!而且,他和阿帝在一起還掐架,搞得我們家天天跟臺風過境似得,這兩我都不想要了!”

老爺子特別無奈地看了孫子一眼,心想我的傻孫兒啊,這話也就是你才敢說!老爺子最後想了想說:“我再幫你想想辦法吧,你先上去睡吧。”

“那行,最好是兩個都不留!”張景澄還要求上了。

等他上了樓,廳裏剩下的爺倆,互相看了看,老爺子率先嘆了口氣,說:“這青蛙,哦,不對,阿帝大神,就是你那天在片場看到的聖物吧?”

張子健說:“應該是。那天我就是被聖光晃得眼睛有點疼,今天一見更是差點沒睜開眼。”

“老薩昨天給我打電話了,說了這個事。還有,當年那件事——”

“爸,我都不記得那些事了,別提了吧!”張子健站起來,說:“我上樓看看小澄去。”

“你給我回來!”老爺子了解孫子,也了解兒子,正因此他更得好好說道說道,“小澄這孩子說起來能有今天的機緣大抵跟他小時候吃了那麽多苦也多少有點關系。你當年和高家那閨女那檔子事,我和老高都看開了,也不強求什麽。

我之前呢一直不死心,老想著撮合你們父子,今兒個看來,是我想多了。你要是現在覺著缺個兒子,你就給我正經結婚自己再生一個。小澄就算了吧!”

“什麽叫就算了吧?他是我親兒子!”張子健有點急了。

老爺子嘆氣,若非還顧忌張子健幾分面子,他真想把剛才張景澄在路上給他發的微信拿出來給他看看。當然,那肯定難免會刺激到張子健,所以,老爺子只是說:“你有沒有想過,小澄在你撒手不管的時候,是怎麽長大的?”

張子健說不出來,因為他確實不知道,從來沒關註過,怎麽可能知道。

張歷傑說:“是瑞源,十三歲的瑞源替你一點一點養大的!我看著他一把屎一把尿的伺候著小崽子一點點長起來,如今好不容易成年了,這是你說想要回去就能要回去的嗎?!”

“他——”張子健說不出話來,一把屎一把尿地伺候小娃娃的經歷他沒有,原本他有這麽個機會,可惜他嫌累贅從來沒沾過手,更談不上盡職盡責的伺候了。

“你要是真想要孩子,想收心了,”老爺子看著張子健,說:“你就正經找個女人結婚,再生一個吧。等你自己養活過,你就知道我為什麽今天跟你說這些了。”

……

樓上,張景澄洗漱完,正趴在床上給他小師叔發信息。這會兒也不知怎麽了,突然就特別想他,可他一連發了二十多條,張瑞源竟然一條都沒回。這實在很反常,張景澄等了五分鐘還沒等到回覆,索性直接點了視頻通話。

電話被掛斷了,一條語音發過來,是張瑞源,說他在開車,半小時後再給他回。

開車就開車嘛,之前怎麽不說?

張景澄疑惑不解,卻不知道,一墻之隔,有人正占用著張瑞源的通信資源。

張子健拿著手機站在陽臺上抽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張瑞源閑扯著。張瑞源知道張子健應該是有話要說,只是那讓張子健難以啟齒的事情,正好也是他這麽多年來不願多聊的話題。這件事幾乎整個張家的人都心知肚明,就連張景陽的父母那麽八卦的一對,在張瑞源面前都從不多提這個。因為沒有必要,說不說得,大家也都知道,在張景澄這個問題上,只有一個結果——生不如養。

可能快二十年了,全張家也就只有張子健還在‘天真’的認為兒子既然是自己生得,那就永遠都是他兒子。

直到這個時候張子健才發現,要跟張瑞源談論張景澄才是他這輩子最難以開口的事情,他甚至都忘了,打這個電話之前他其實只是想從張瑞源哪裏打聽一下張景澄小時候的事情,或者打聽一點張景澄吃飯的口味,他想明天給兒子做次飯。

然而,就是這樣微不足道的事情,到了真正要說的這一刻,他竟然張不開嘴,問不出來。

“哥,”張瑞源說,“我明天去景陽家,後天就回去了,要不有事咱們見面聊,你看行嗎?”感覺到張子健是真的有些為難,張瑞源做了決定,當面聊一下也好,這件事以前覺得沒必要,現在看來還是得正式得聊一下。

當然,張瑞源的初衷只是為了那五個字‘家和萬事興’。

“行,那當面說吧。”電話掛了,張子健竟然下意識吐出一口氣,這種感覺前所未有,已經不是震驚可以形容的了。

張景澄已經鉆進被窩,手機放在枕頭邊上,此時亮起一個視頻邀請,他連忙點了,那邊張瑞源在開車,手機應該是被架到了導航架上,張景澄一看就皺眉,說:“你好好開車呀!開車視頻小心交警罰你!”

“哈哈哈,我都到小區了,沒事兒在車裏坐會兒再上去。怎麽樣啊?那茶也你爺爺喜歡嗎?”張瑞源說。

“喜歡吧,”張景澄回想一下,好像沒見他爺爺喝,就問起了帝都那事的後續,“對了小師叔,那個廚子逮著了嗎?”

張瑞源說:‘我趕回去的時候,市局顧組長在呢,那個婦女在店裏暈倒了。’

“啊?”張景澄一軲轆從床上坐起來,追問道:“那個廚子呢?跑了?”

“當然抓到了,不過他中了中害蠱,我給他驅蠱後,人還沒醒,明天估計醒了會審吧。”張瑞源邊說邊靠到椅背上,見張景澄皺著小眉頭就提醒了句,“小孩子不要老皺眉,會影響運勢。”

張景澄噗嗤笑起來,說:“小師叔,這話你天天說我,你自己還不是老皺眉麽?!誒,對了,你知道蛤1蟆今天幹了什麽嗎,我跟你說……”

叔侄倆聊了一會兒天兒,張景澄困得打哈欠,張瑞源就關了視頻,這才一路披著星光上樓去。

作者有話要說:

阿帝:徒兒你看為師只給你面子!

張景澄:你面子太沈,我拿不動!你找別人去吧!

阿帝:不,師父自己拿著!那句話怎麽說來著:不懂得寵愛徒兒的師父不是好師尊!

張景澄:要不起, 要不起,要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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