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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從此之後,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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旖景目送著他不舍的步伐,在紗幔隔斷處微微一頓,終於是迎著窗外的夕照,挑簾而出。

儀官讚禮入內,稱頌告退。

又有謝嬤嬤領著丫鬟進來叩拜新婦。

春暮幾個丫鬟早跟著過了王府,這時,也是滿面欣喜。

旖景親自扶起了謝嬤嬤,一一打賞。

“世子妃可欲沐浴更衣?”謝嬤嬤滿臉恭謹,目光卻不時打量著旖景,心下欣喜。

“不勞嬤嬤,由丫鬟們服侍即可。”旖景伸手,春暮便扶了她往凈房去,楊嬤嬤連忙囑咐秋月秋霜打開箱櫳,將喜服取出。

香湯暖漾裏,旖景這才徹底有了真實感,微靠著浴桶,輕輕一嘆。

“世子妃可是覺得疲累了?”夏柯笑著說道:“奴婢剛才聽見謝嬤嬤讓人準備膳食,稱世子早有囑咐,不拘俗禮。”

大隆婚儀有個古怪的風俗,新婦只用一餐早膳,待入洞房,除了那口同牢牲食與子孫餃子,不能再進飲食。

但只不過,一些體貼的新郎會囑咐下人準備糕點粥食,“偷偷”讓新婦食用。

可旖景歷來不喜糕點這類甜食。

虞沨幹脆“光明正大”地讓謝嬤嬤準備菜肴湯羹。

果然,當旖景出了凈房,已見新房外間炕桌上,擺了一桌琳琳瑯瑯的美食,皆是她慣常偏愛。

窗外最後一抹霞照尤其綺艷。

新房位於中庭正房後的庭苑,不似那一世在正房次間。

看出去,有一株合歡樹,碧枝糾纏間玉蕊朱纓在霞色裏綻出嬌艷的容色。

兩旁廊蕪間,斜陽正在淡去,夜色逐漸蘊染。

待膳桌撤走,羅紋這才入內,用火折將內外兩室油燈一一燃亮。

唯有喜案上龍鳳雙燭依然沈默。

那一對燭照,需由新人親手點亮,徹夜不熄。

紗窗外的景致終於模糊,唯有遠遠的天邊微有亮色。

一室明艷裏,羅紋打量著靜坐窗下雕花炕上的新婦,高挽的雲鬢已經拆散,挽了個墮墮的發髻,只簪了一支白玉蘭脂簪,那身正式的禮服已經換成了常服,仍是喜慶的紅色,外罩著輕透的牡丹紗衣,膚色白晳,不帶環飾的耳垂,仿若清透的水滴一般,燈影光織染得她雙靨嬌美,越發顯出唇角溫柔。

羅紋不得不承認,世子妃的容顏,勝過江薇。

心下微微一嘆。

卻忽而感覺到旖景向她看來,羅紋心中一窒,忽然心虛。

“羅紋,世子藥膳可備好了?”旖景問道。

羅紋垂眸向前,一句“備好,亥初才當服用”已在嘴邊,卻生生咽了回去,只恭謹作答:“世子妃安心。”

一旁夏柯微微蹙眉,打量了羅紋幾眼,沒有說話。

卻有秋月挑簾而入:“世子進來了,直接去了凈房,是否準備喜服?”

羅紋連忙往裏,步子已到隔扇才險險收住,有些尷尬地轉身:“世子沐浴,一貫由奴婢服侍。”

旖景微微頷首,只令裏間正在收拾細軟的春暮尋出喜服喜靴,交給羅紋。

凈房原與臥室相通,既可由裏間直入,也可從後院進去。

“世子妃,這今後侍候世子沐浴一事仍由羅紋?”眼見羅紋徑直由新房進了凈房,夏柯又是微一蹙眉,過了一陣,還是問了出來。

旖景卻知虞沨不慣讓人服侍沐浴,上一世他身子孱弱,尚且堅持,這一世應當還是如此。

但羅紋剛才的話似乎故意誤導?

這丫頭對她的態度與那一世大不相同,似乎有些存心疏遠。

“你們別管,羅紋是世子身邊得用的丫鬟,對她不能輕慢。”旖景交待。

不過多久,謝嬤嬤托著一個瓷盅入內,笑著對旖景說道:“世子就快妥當了,也到了服用藥膳的時辰,世子妃可得盯著世子服用,這些年來,到底讓世子有些乏膩,又因身子骨漸漸好了,越發不想吃這澀味,但江先生說了,施針未停,這藥膳可不能斷。”

“有勞嬤嬤,我省得的,必會監督著世子。”旖景笑道,揭開盅蓋,只聞一陣濃重的藥息撲鼻,口腔裏立即彌漫了股子澀味,又問:“未知世子今日可曾多飲,是否該備解酒湯。”

謝嬤嬤笑道:“有榮王、康王,並甄家二郎與魏先生幾個擋著呢,再者賓客們也知世子不益多飲,並沒有為難。”微微一頓,又再說道:“還有咱們家的二郎也在旁照顧著,雖說不怎麽心甘情願,面子上還是要做足。”

這話,那一世謝嬤嬤從未在她面前明說,想來是因為得了虞沨叮囑之故。

一聲輕微的門響,燭影搖紅間,男子唇角帶笑,一頭烏發由錦帛輕束,垂於肩後,比往常發髻恭整,更顯一分飄逸,便是那身圓領箭袖長袍仍然是誇張的艷紅,也掩不住與身俱來的清雅出塵。

謝嬤嬤極有眼色,春暮等人更是配合默契,當虞沨才從朱幔步出,已經默無聲息地退出了新房。

旖景起身相迎,她做的這身喜服,只壓著袍角繡出金絲卷草,故而也不顯繡藝笨拙,簡單的紋繡頗為靈透。

被他這麽穿在身上,竟然十分合身。

臉上微有炙意,輕笑著半擡明眸。

“夫人久等。”虞沨趨前一步,才欲將人攬入懷中,一手剛剛摁在肩頭。

旖景卻是一退:“沨哥哥快些服藥用膳,剛才我試了一試,溫度正好。”

便見那雋長的烏眉微微一蹙,新郎甚是無奈:“我當真覺得,已經不需日日再服藥膳。”

“請遵醫囑。”旖景滿面嚴肅,拉了虞沨坐在炕沿,親手捧起湯盅,盛了一勺烏漆漆的湯水,遞往他抿得有些著意的唇邊。

牡丹紗袖裏透出的玉蘭幽香,似乎淡化了藥息,便是那烏汁,竟也不如往常一般濃郁了。

但虞沨卻仍是蹙眉:“旖景,你是否應當換個稱呼?”

新娘:……

“世子?”

虞沨側面,避開湯匙,唇角更是緊抿,但眼睛裏分明在笑。

旖景輕輕一咳,再將湯匙遞上:“閣部?”

新郎:……

“閣部若是不用藥,妾身可得跪地相求了。”旖景一本正經地威脅,裝模作樣地提了提紗羅紅裙。

妾身……

虞閣部眉梢微挑,總算是勉勉強強地喝了一匙澀湯。

旖景正且偷笑,卻忽覺手腕一緊,湯匙被人輕輕巧巧就奪了過去,剛聽“咣當”一聲輕響,只覺天眩地轉,視線才落到實處,卻被他眼裏的漆墨吞噬。

她坐在他的膝上。

半靠懷中。

一個吻飛速落下,舌尖立即感覺到藥的澀息,不容拒絕地隨著他溫柔的纏繞,遍布唇齒。

她的腦子裏才晃過一句“藥快涼了”,思維便開始混沌,因為他竟然輕咬了她的唇角。

不及纏綿,他已經停止,不過依然抵著她的額頭,眼瞼半張,微微的澀息,從他近在分毫的嘴唇,熏繞上她的味蕾。

“旖景。”音已黯啞:“喚我的字。”

偏不……新娘十分矯情倔強。

他輕輕咬著她的唇角:“喚我。”

微暖的鼻息讓她身體某處,忽生一股炙意,腰身頓時一軟。

“沨郎。”終於一聲,卻不是他示意的那般。

虞沨無奈——他的,固執的新娘。

“沨郎再不用藥,妾身可真得跪求了。”她輕輕推著他的肩膀,莞爾威脅。

他收緊臂彎,不讓她離開膝頭,烏深的眼裏映著一片綺紅,眼角揚著笑意。

旖景再次捧起瓷盅,遞上湯匙。

兩人偎依而坐,一個餵食,一個吞咽,漸漸不覺藥味澀郁。

湯盅總算見底。

“主子,已過亥時了。”合歡錦簾外,是春暮忍不住笑意的輕聲提醒。

新郎方才放開了手臂,看著新娘“一躍而起”,一本正經地咳了兩聲,端端正正地坐在隔案,沒有註意到松松的發髻已經散下一絡烏絲,垂落在頰邊。

“進來吧。”

丫鬟們魚貫而入,偷眼打量一雙新人,尤其是故作端方,卻雙靨染霞,青絲散亂的世子妃,強自忍耐,輕搐唇角。

羅紋遞上加了薄荷露的清水,讓世子漱口。

楊嬤嬤緊隨入內,舉著個墊了朱錦的托盤,上頭有一雙紅燭,以朱絲相束,並有一盞蓮花吉燈,星火微微。

這是讓新人各持連理燭,燃亮龍鳳雙燭。

而謝嬤嬤也展開喜被錦衾,鋪在撒滿喜果的婚床上。

朱紗芙蓉帳裏,錦被上繡出的百名稚童喜笑顏開。

丫鬟們熄了房裏燈照。

唯有喜案上一雙龍鳳紅燭,光影微微。

門扇合攏,一室寂靜。

旖景的心跳逐漸倉促起來,滿耳“怦怦”地響。

眼角餘光偏偏又睨見床踏上垂落的紗帳,面頰更生炙意。

“有勞世子妃,替我寬衣。”他的聲音便在發頂,黯啞中,帶著飛揚的戲謔。

她聽見自己明亮的心跳聲中,有他呼息的聲音,不疾不緩。

才一擡眸,便遇見了他滿是笑意的眼睛,他背著燭照,可眼睛仍然亮得驚心。

她強作鎮定,伸出的指尖卻在顫抖,搭上他腰間革帶,一時不得要領。

虞沨輕笑著,握著她的手,移到金玉帶鉤上。

旖景汗顏:楊嬤嬤分明指點過。

解下革帶,她正欲尋一處矮案擱置,卻被他拿了過去,隨手棄在朱氈上,見她看著地上扔下的革帶盡管發楞,虞沨又是一笑,下頷低了下去,險些碰到她的額頭:“古詩有雲,明月入朱幃,一地春衫亂,今日正好應景。”

話音才落,旖景忽覺發間一松,青絲如瀑垂落。

總算是看清手裏的簪子是自己雕琢的那枚,虞沨才沒有信手一拋。

“繼續。”待他放好發簪,站在她的面前,聲音更是沈啞。

衣裳是她親手所做,當然知道怎麽解開,不得不仰著面頰,伸手夠向衣襟處的衿扣。

手掌底下,感覺到他氣息的起伏,深而沈緩。

她將視線看牢衿扣,而他的視線,卻在她衣襟裏,露出的一小截肌膚,在烏發的映襯下,越發瑩白。

外衣終於除下,這次不用示範了,旖景幹脆隨手一丟。

裏衣輕薄,手才夠上衿帶,便分明地感覺到暖意,來自他的肌膚。

雙靨更紅。

卻不待解開。

忽被緊緊摟入懷中,再無抑制與摁捺的親吻,纏繞向她,卻不急切,依然柔長。

恍惚十載,這一日他等待了漫長的年月。

幾乎以為終究是要放棄了,幾乎以為一世只能守望。

心裏分明喜悅,因她的回應,只舌與舌的糾纏,越發緋側。

只有緊緊將她摁在懷裏,才能踏實,長久的渴望,仿若籐蔓般從心底一處伸長蔓延,纏繞著他,也纏繞著她。

步伐急亂,往床榻沒有章法地移動。

薄透的牡丹紗衣,早已委地。

她微燙的手掌,慌亂當中,使他本已半敞的衣襟越發散亂。

終於,觸及肌膚。

他微微一窒,移開了唇,見她青絲散亂,烏藻般地散在枕上。

唇色越發柔美,嬌艷誘人。

目光糾纏難分。

“旖景。”他喚她,掌心緩緩上移,隔著兩層衣衫,感受她倉促的心跳。

她的指掌,順著他的脖子滑向清瘦的肩,留在那裏。

“不要緊張。”他說,壓下身去,親吻她的眉心與眼瞼。

不得不閉目,可黑暗讓感觀越發敏銳,他的吻清爽而溫柔,密密地落下,直至耳垂。

輕輕舔咬。

難以抑制,她啞啞地呻吟出來。

那聲音連自己都覺得驚訝。

慌張地睜眼,卻正遇他一雙意亂的眸。

還如深潭,卻似有暗潮迷亂。

腰間一暖一松,裙帶被他修長的指節輕易地解開。

卻忽而起身,半跪,替她除下繡鞋、羅祙。

裸露的腳踝被他略微用力的揉磨,一陣酥麻抵足而起,顫栗蔓延周身血脈。

她側面,不敢再看,將下頷藏在自己的長發裏。

龍鳳喜燭安靜地燃燒。

芙蓉帳裏綺光彌漫。

漸有女子細微的呻吟,與男子沈重的喘息。

忽而一聲並不響亮,卻滿帶情迷的輕呼——

“遠揚。”

一切歸於片刻的寂靜。

帳內,兩人緊密相擁,似乎要將彼此揉入血脈。

溢出朱紗帳外,是男子夾雜著喘息,卻恢覆了清越的嗓音。

“我們再不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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