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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又是一年,芳林宴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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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建寧候府歸來,旖景又忙碌著眉姨娘那一頭事,很快就將那日小小的不愉快拋之腦後。

眉氏院裏的丫鬟,貼身的兩個都是她的陪房,兼著利氏也不是掌管中饋的主母,又不擅長勾心鬥角的功夫,竟從沒有顧得上在眉氏院裏安插幾個耳目,再加上還有蘇軻維護,侍候的人都是精挑細選,品性自不消說,再有眉姨娘待下甚為和氣,賞賜也多,院子裏的下人對她都不存二心。

陳姨娘倒也與人為善,與眉氏院裏的幾個丫鬟交好——比如四娘提過的嬋娟,可據旖景打聽的情況,那嬋娟待眉姨娘也很是忠心耿耿,無非是因為陳姨娘循規蹈矩,從不曾為難眉氏,她才與之交好罷了。

表面上看來,宋嬤嬤要通過丫鬟們對眉氏下手,似乎不易。

旖景也細細想過一回,根據宋嬤嬤的謹慎穩狠,不大可能只用金錢收買——連她都明白,重利忘義的丫鬟能背叛原主,也就不會對新主效忠,更何況宋嬤嬤這樣的“修行”。

就怕宋嬤嬤捏住了某個丫鬟的要害,威逼她行事。

另一方面,旖景也讓三順查過眉氏請的大夫。

國公府本有幾個熟悉的大夫,可眉姨娘盡都信不過,單單讓蘇軻請個沒有來往的。

這心態也好理解,畢竟利氏才是國公府二房的正室夫人,若要買通幾個大夫,也不是做不到,眉姨娘心懷戒備,只信得過蘇軻。

要說這位姓胡的大夫,原本也是去年太後“患疾”,聖上求詔名醫,不遠千裏投往京都,豈知當他抵達,太後已經被清谷“治愈”,胡大夫便絕了入仕的念頭,不甘就此返鄉,於是開了個“病坊”,規模十分寒磣,主要針對貧寒百姓,故而,就連像樣的藥材鋪子裏都無力準備。

可這胡大夫實在有幾分本事,短短一段時間,治愈了幾個急腹癥的患者,闖出了一些聲名。

便有個富商,因家中小兒突患急病,請了好幾個大夫都束手無策,聽聞胡大夫擅長急癥,便請了回去,結果自是妙手回春,富商便大為傳揚胡大夫的名氣,胡大夫就此在錦陽站穩了腳跟,將自己的“病坊”擴大了規模。

蘇軻也是聽人說胡大夫醫術高明,這才請了他。

表面上,這位胡大夫並沒有什麽貓膩,與宋嬤嬤也無什麽“舊情”,但旖景以為,這大夫從前醫品如何,終究是不知根底,宋嬤嬤要買通他,並非沒有可能,比起國公府的侍婢,對大夫許以重金,事後只讓他離了京都,便不留把柄。

旖景琢磨了一番,才定下兩條計策,一邊讓三順找人盯著宋嬤嬤一家,一邊讓那些個曾經盯梢三皇子的乞兒緊盯胡大夫。

總之,暫時沒有發現宋嬤嬤有什麽舉措。

轉眼就到了三月,初五這日,是宮裏召開芳林宴的日子。

國公府裏諸如旖景、二娘、四娘、六娘今年都得了邀帖,其餘幾個也還罷了,唯有二娘十分焦灼,若是換了平常貴族的什麽比才之宴,她一準會找個借口推拒,可芳林宴畢竟不同,貴女們若是獲邀,就算不曾奪魁,也是值得顯擺的“經歷”,再兼者與會者除了小娘子,還有年少有為的貴族郎君,更不乏皇親國戚、宗親子弟,二娘本就等著議親,自是不想放過這麽一個“拋頭露面”的機會。

可是,她的四藝無一拿得出手,當真害怕丟臉。

於是當拿到邀帖,二娘也顧不得什麽傲骨了,竟然“不恥下問”,尋旖景打聽芳林宴的情形,琢磨著有沒有“舞弊”的可能——如果可能,大可讓四娘寫一幅字,她帶去宴上應付了就行。

旖景聽了二娘的打算,當真哭笑不得:“二姐,您這可是欺瞞太後,大不敬的行為。”

二娘頓時沮喪了下來:“我是當真想去宮裏開開眼界,可實在不擅長那些文縐縐的才藝,真是可惜,芳林宴怎麽不比擊鞠呢?”

“也不是與會者都要參加比藝的,年年也有不少棄權的人,二姐不須擔憂。”旖景安慰。

二娘一聽,頓時精神渙發,提著裙套就跑了回去,挑揀著芳林宴那日要著的衣裳,佩帶的釵環。

旖景已經是第三年參加芳林宴了,尤記得上一世,正是這一年,她以一首小詞奪魁,後來才知,當時評她為魁首的正是虞沨。

那一年,他湊巧在宮裏接受太醫診治,參與了一次芳林宴,但這一年,他已疾愈,想必定會獲邀,他曾說過,當年正因為那一厥詞記得了她,可她並不以此為幸。

所以,今日她不想再寫舊詞。

他們的故事應當改寫,不需要那些晦暗的過去。

芳林宴設在遺珠園,朱墻之內,遍植桃紅,正是三月,燃燃而艷,繽紛明麗,既有小徑通幽,又有玉路暢直,三月春風微暖,卷得暗香沈浮,但見亭臺樓閣立於嫣紅之間,又有奇石小橋點綴清波之上,步步一景,真讓人目不睱接。

除了那些宗親女兒,更多的是勳貴、世家千金,個個婷婷,人人玉立,雖宴席還未正式開始,桃花林下已是衣香鬢影,鶯聲笑語。

除了旖景,二娘、四娘與六娘都是首次參與芳林宴,多少都有些拘束,隨著宮娥入內,規規矩矩地坐在一處。

多數貴女也是如此,顧盼的是目光,謹慎的是言行。

正高聲說笑的是安慧與平樂郡主,一個穿著金繡牡丹氅衣,一個穿著遍地纏枝繡裙,端的是明艷照人,爽朗豪放,老遠就聽她們說的話題,似乎是商量著即將接踵而來的賞春宴,要去哪處玩樂才算盡興。

不斷有目光朝向她們,有羨慕的,有好奇的,也有滿是不屑的。

只那兩人全不察覺,照樣暄嘩,不斷地招呼著熟人。

旖景留意到金六娘坐在一株桃花下,神情平淡,不覆從前的意氣風發。

二娘在旁小聲地問:“不是說也請了郎君們嗎?怎麽沒見著?”

四娘十分無奈,將目光垂了下去,只看著裙子上的鶯蝶。

旖景解釋:“郎君們要開宴前才會入園。”

芳林宴除了讓諸位小娘子比才,委實也為貴族家的子女提供了“相識”的機緣,尤其是那些正值婚齡的男女,十分盼望春季宮宴,但因這時沒有長輩在場,也不能太過放縱,故而遺珠園裏這時還只有女子,待得太後駕臨之前,郎君們才能奉詔入內。

二娘“哦”了一聲,又興致勃勃地打量起四周,一眼瞧見安慧,撇了撇嘴,扯了扯旖景的衣袖:“看看阿慧,在宮宴上也是這般粗俗。”

四娘淺咳一聲:“二姐姐,今日與會者眾多,又是在宮裏,還得謹言慎行。”

旖景十分讚同,嚴肅地湊向二娘耳邊:“金家六娘就是在宮宴上出了差錯,聽說,婚事上極為艱難,二姐姐可得留心。”

二娘當即緊張了起來,理了理衣襟,看也不看安慧一眼,生怕她沒事找事,在宮宴上讓自己難堪。

六娘悶笑一聲,沖旖景眨了眨眼,極為佩服。

卻有一個朱衣宮娥走了近前,旖景認出正是慈安宮的阿監。

原來太後早有囑咐,當旖景到了遺珠園,請去慈安宮說話,旖景只好交待了姐妹,跟著宮娥往慈安宮。

如姑姑早等在偏殿前,一見旖景,喜笑顏開地迎了上前,也不用那些虛禮,拉著旖景的手臂上下打量了一番,頷首讚道:“不過數月不見,五娘像是又長了個子,穿著這身櫻花紅的衣裳,越發顯得婷婷玉立了。”

旖景就著如姑姑的個頭一比,半點沒有謙虛:“果然是長高了些,在湯泉宮時,我只到姑姑下頷,這會子就到姑姑耳垂了。”

如姑姑笑著點了點旖景的額頭:“怎麽著,今日比才,你可有什麽準備,前年比了畫兒,去年又比了琴,今年該是詩賦了吧。”

“我且沒想好呢,姑姑莫如先知會一聲兒,今年詩賦娘娘會如何限題?”

“才女還想著舞弊呀,可不能由著你。”如姑姑又說:“五娘來得有些不巧,皇後眼下正與娘娘說話呢,你莫如先去那頭逛逛。”說著,指了指偏殿西側,一個彎彎的月門兒。

旖景微覺疑惑:“姑姑今兒個怎麽舍不得好茶了?只讓我自己去逛。”

如姑姑眼角一彎:“楚王世子早先來問安,也被擋在外頭,這會子正在裏頭賞梅呢。”

旖景聞言,才微微一笑,擡腳走了幾步,方才回過神來如姑姑的意味深長,又走了回來,纏著如姑姑手臂撒嬌:“姑姑是在打趣我。”

“我怎麽打趣你了,那時在湯泉宮,可瞧著你與世子甚是親厚。”如姑姑笑意更甚,見旖景終於微紅了面頰,方才饒過了她:“我這會子走不開,也不能招呼世子,那些個內侍言辭乏味,想來世子也不耐煩他們作陪,五娘就行行好,就算幫幫我還不成?”

旖景方才作罷:“姑姑記得,可欠了我一回人情。”

轉身就往西側庭苑行去,自己沒有覺察步伐的迫不及待。

如姑姑含笑目送著旖景的背影,搖了搖頭,不由得更加篤定——

小丫頭看來已是情竇初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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