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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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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世的沈童在一家中型企業做了多年會計,直到某天她偶然得知,自己所在部門的財務經理有意跳槽,薪酬都談得差不多了,只是還未提出辭職而已。

那時候的她剛經歷失戀,抱著一種“非活出個人樣讓前任後悔到溝裏去”的心態,將精力全數投入工作。她本來就是行動力強的類型,這種積極的態度落在大領導眼裏,又正逢財務經理突然辭職,總經理便打算從原部門尋找接任者,她就成為了接任的最佳人選。這大概也是因禍得福的典型了。

除了做工作交接的準備外,沈童還買了許多管理方面的書籍,下班後便開始惡補。一個月後她走馬上任,過渡基本順利。

領到升職的第一筆薪水後,她在網上訂了個高級智能沖洗坐便器給父母——節省慣了的他們永遠不會自己去買的東西。

這天晚上,她與閨蜜開了瓶紅酒慶祝。她還笑著說要修改原先的理財計劃了。

美好的生活前景在她眼前徐徐展開。

直到三個月後她被查出患了胰腺癌,第四期。

所有的美好設想瞬時都如泡沫幻滅。

再是不願服輸,也不得不屈服在強大的命運面前。

拿到活檢報告的時候,醫生問她有沒有家屬陪同,得知她是一個人來的時候,才問她準備何時開始住院。她問了治療費用與預期壽命,醫生說得很婉轉,但她還是聽明白了。

從醫院出來時,她抖得厲害。

手機拿進拿出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顫著手指點開通訊錄,看著熟悉的座機號碼,她卻始終下不了決心撥出去……

……

管理一個大家族,和管理一家中小型企業差不多。蔣氏出的難題,對沈童來說其實並沒有那麽難,她有自信能管好全府上下的食膳事宜。

但卻防不住有人給她穿小鞋拖後腿,尤其在有主母授意的時候。

入口的事情,可大可小。

萬一出了事,雖然她能借著自己沒有經驗將責任推到蔣氏頭上,蔣氏貿然將這麽大的事交給毫無經驗的大小姐來管,也必然是要受責的。

可最終魯莽疏忽的鍋還不是沈童自己背麽?

何苦呢?

沈童狀似惶恐地搖了搖頭:“叔母這可太高擡我了,這麽重大的事不是現今的我能夠擔當的,至少也要跟著叔母多學一陣,才能摸著點邊吧。”

蔣氏頗感意外,昨日阿嬋去了長房那兒,今早婆婆就發話讓沈童與阿嬋一起跟著她學管家,言語裏還透著責備之意,怪她只想著教好自己女兒,卻忽略了瞳姐兒。她作為叔母,對失去母親的瞳姐兒本該更主動更關心一些才對。

她急忙自承疏忽失責,婆婆卻仍是教訓了她好一陣,她低頭聽訓,唯唯諾諾了半天才得以脫身。

蔣氏本覺得她這侄女野心勃勃,索性放權,有意給她機會犯錯,沒想到沈童頗為沈得住氣,方才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雖是推辭,卻也留著餘地:現如今不行,不代表以後不行。

沈童既推拒,蔣氏微顯意外地揚了揚眉頭,便不再提這事。

這之後幾天,沈書巖天天都要來找沈童詢問,是否打聽到了那位“大英雄”的名姓來歷。沈童讓他別這麽急,京城禁軍不止一個營,即使知道對方是禁軍武官,也不是這麽快就能打聽到人的。

敷衍了五六天後,沈童便說實在找不到人。

沈書巖既失望又不解:“難道就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誰的嗎?那天有那麽多的人都瞧見了……”他微微側頭,盯著沈童,“是為了不讓我學射箭麽?我按著姐姐的要求,把章註全數默寫出來了,姐姐可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不,只是為了不讓你接觸渣男罷了。

沈童真誠地望著他,語氣真摯地道:“你要學射箭,姐姐並不反對。這樣吧,那位英雄繼續找,在找到他之前,先請善射的武師來教你箭術如何?”

沈書巖無奈地點頭答應。

武師倒是好尋,沒兩天便請來了一位,在聽雨軒後面清理出一片空地,靠著東墻立兩座箭靶,專用於習練射箭。

但在沈書巖看來,這名王姓武師的箭術可遠遠比不上他那天從酒樓上看到那位武官。在密集的人群中,賊人還在左沖右突地奔逃,如此都能精準地一箭命中,這手功夫實在是漂亮!

一樣是學,有高手指點與跟著平庸之輩依樣學樣,差得可太遠了!

心有不甘的沈書巖只能讓自己的小廝去打聽。

蛐兒找到了上斜街茶館,向裏面的閑漢打聽,問到那天在上斜街周邊巡邏的都是神機營的兵士,他要找的神箭手,定然也是神機營的。

沈書巖聽了蛐兒的回稟,胸口就火熱起來,簡直是片刻都按捺不住這顆狂熱跳動的拜師學藝之心。

於是順理成章的,沈小侯爺又一次逃學了。

神機營外的守衛見過不少高官大將,可如沈書巖這般年紀不大,衣裝光鮮的公子哥來軍營可就稀罕了,見他便問:“小公子這是來找誰啊?”

沈書巖彬彬有禮地說明自己身份,接著便道出自己的目的。

說起那日在上斜街一箭擒賊的事,神機營的人都知道是蕭曠辦的漂亮事兒。於是守衛請沈書巖在營外稍候,自入內通傳:“蕭把總,外頭有位慶陽侯府的小侯爺求見。”

蕭曠皺了皺眉,心中疑惑,沈童的弟弟找他做什麽?這一世他們還不曾見過面吧……難道是沈童讓他來的?但這就更說不通了啊……

“他找我何事?”

守衛回話:“說是洗象那天見識了蕭把總的箭術,想要向您拜師學功夫呢!”

邊說邊忍不住好笑,這些公子哥還真是任性,想一出是一出,先別說蕭把總有沒有這功夫教這小侯爺,就算是肯教,這位皮嬌肉貴的小爺吃得起這苦麽?怕是不出三天就哭著回去了吧?

蕭曠一聽是這緣由,倒也釋然了,那天沈童出現在酒樓後胡同,沈書巖應該也在附近,想是看到他射箭擒賊那一幕了。

他輕輕搖頭:“就說我在練兵,讓他走吧。”

守衛領命退出營房,經過校場時,見高湛朝他招了招手,便急忙過去聽吩咐。

高湛問他:“營外是誰來找蕭把總?”

蕭曠與高湛自來交好,神機營內都知道兩人情同手足,何況這事兒也不是什麽私隱,守衛便把沈書巖的來意與蕭曠回絕之事說了。

高湛聽完事情前後,朗聲大笑:“這小侯爺有點意思!我見見他。要真是個好的,蕭曠不收他我收他。”

沈書巖在營外等得心焦,忽然見有名高大健朗的男子出來,頓時眼睛一亮,暗道就是這一位了吧?

來者兩腮確有些胡茬,肌膚是經常日曬而造成的黝黑,一雙濃眉下的雙眸卻精光四射,神采熠熠。

沈書巖不覺得他像姐姐說得那麽不堪,反而覺得他英俊神武,器宇軒昂,絕對符合他這些時日來對“大英雄”的想象,甚至更神氣,更威風!

少年的崇拜之心頓時大盛,遠遠便朝高湛行了一禮。

高湛更覺有趣,讓守衛放他進來,對他道:“你想學射箭?”

沈書巖一聽拜師有戲,連連點頭:“是啊!敢問將軍貴姓?”

高湛帶他往校場走,邊走邊道:“小小把總,當不起小侯爺稱將軍。鄙姓高,名湛。小侯爺之前可學過射箭?”

沈書巖說自己學過幾日,高湛便讓人拿弓過來讓他試。

沈書巖初學射箭,王姓武師給他用的是半石的弓,即使如此,要拉滿弓也需費上他十之八、九的勁力了。

可這是軍營中,最輕的弓也要一石之力才拉得開。沈書巖哪兒知道其中厲害?戴上扳指便搭箭張弓。

才用力他就察覺到差異,卻因面子強撐著硬拉,一張俊臉憋得通紅也沒能把弓拉滿,勉強拉到極限,手都抖了,對著箭靶自然毫無準頭,一松弦,那箭不知飛哪兒去了!連個靶子的邊兒都沒沾著!

校場上本有不少兵士在操練,聽說有個小侯爺來射箭,更是有不少將官兵士聚攏來看熱鬧。這幫大兵都是一根腸子通到底的粗人,見此情景立即大聲哄笑起來,絲毫沒想過要給這位臉嫩皮薄的小侯爺留面子。

沈書巖又羞又氣,臉紅得堪比煮熟蝦子,當即丟下弓落荒而逃。

高湛望著他匆匆跑遠的背影,好笑地搖搖頭,這些公侯家的嬌貴小哥,當真是受不得半點委屈啊!

蕭曠聽見外頭鬧哄哄的笑聲,出來查看,聽高湛說完經過,倒是舒了口氣。

以他對自己兄弟的了解,高湛的本意並非是羞辱沈書巖,但這樣一來倒也歪打正著。沈書巖經此一事,肯定不會再來找高湛,那麽高湛也就不會再卷進那女人的恩怨情仇了吧……

沈童得知書巖回府了,吃飯時卻沒見著他,問了丫鬟才知他在聽雨軒後頭練習。

她找了過去,卻見他拎著個石鎖,咬牙奮力甩過頭頂,舉高片刻再放下,換手繼續重覆。

在這動一動就會出汗的三伏天,他練得滿臉通紅,汗流如雨,不光漆黑的鬢發被汗水濕透,連身上的單衣也被汗浸透,貼在肌膚上,顯出少年纖瘦的身形。

“書巖?”沈童看他神情不對,擔心地喚他,“你這是在練什麽?”

沈書巖放下石鎖,氣喘籲籲地道:“練功啊!我力氣太小了,稍微強一點的弓就拉不滿。”

“王師父呢?練功怎麽不找他教你?”

“他教我練的都是童子玩的弓!練得再準又有什麽用?!”

就說這幾句話的功夫,不斷有汗從他額頭淌下來,沈童見狀,掏出絲帕遞給他:“擦擦汗吧。”

他接絲帕時沈童留意到他手在輕微發顫,急忙一把抓住細看:“你的手怎麽了?”

沈書巖低頭看了看:“沒啥啊,大概是累的。”

他試圖把手抽回去,沈童卻用力扣住他手腕不放,來回拉扯了兩下,沈書巖竟然掙脫不了!

“瞧瞧,你這會兒還沒我的力氣大!”沈童蹙眉說道,“該歇歇了。”

她嘆了口氣,又柔聲道:“要練射箭也好,練力氣也好,都非一日之功。哪有一口吃成個大胖子的?要是練過頭傷了筋骨,那就想練也練不成了。”

沈書巖垂頭不語。

沈童拉他往回走,吩咐箜篌先去切幾片井水鎮過的西瓜,同時準備些細鹽,接著又命小丫鬟回去傳話,讓書巖屋裏的丫鬟準備熱水給他沐浴。

待沈書巖吃過沾鹽的西瓜,再洗個溫水澡,人便緩過來了。

沈童屏退了屋裏伺候的人,詢問他今日到底經歷了什麽事。

沈書巖這會兒也冷靜下來:“我去了神機營。”

沈童微驚:“你去那兒做什麽?”

“姐姐找不到那人,我就自己去找了。”

沈童敏銳地察覺到他不再稱其為大英雄,而是“那人”。

“你見到他了嗎?”

沈書巖點點頭:“他叫高湛,是神機營的把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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