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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骷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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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五日。

整個京城連帶著京郊的幾片區域, 分別由賀武侯、勇毅侯、鎮北趙世子領兵地毯似的搜索,數日下來京城幾乎被掀了個底朝天,其中甚至包括朝廷百官的宅子、莊子、外府等, 更別提平民的百姓人家,可都沒有賀老夫人與莊子裏六名奴仆的蹤跡。

刑部侍郎謝危、大理寺卿方文帶著會水的侍衛,將京城以及京城附近的水域也搜了個遍, 沒有發現任何屍首。

除了安胎的雪石,其餘十一名飆淩衛則人手牽著一條獵犬上山,它們都受過專業的馴養, 出發前給予賀老夫人的衣物嗅,可結果亦然毫無所獲。

生不見人, 死還不見屍, 又將能直指骷髏門派的頭顱骨、和彰顯獨門功夫的痕跡留下?一切都太不尋常了。

賀南嘉托燕宸的岳父關二爺向江湖人士打聽過, 骷髏門派似乎不怎麽和群,喜歡獨來獨往, 也極少參加江湖召集的會,或者是與其他的門派走動。但沒有聽說過有敵視骷髏門派的江湖人或者官員。聽說, 骷髏門派的創始人來自民間, 不曾與朝廷、官員有過糾葛, 這點還需要證實, 另外,門派主要營生為走鏢, 但絕不接朝廷的生意。

種種跡象都傳達:骷髏門不喜朝廷。

搜索沒有進展,賀南嘉便親手繪畫了賀老夫人以及六名奴仆的肖像, 拿給城門的士兵們識看, 期望能有線索。

京城裏除了皇族, 更是住了世家大族、權貴富裕人家, 因此京城的安防治安是尤為緊要的,那些個守城侍衛們的武力值雖不是頂級,但眼力和記憶都是極好的。

例如他們記得哪些江湖幫派、人士進出過城門;也能記得最近有哪些地方的官員上京來述職、辦差事;還有幾個敏感的甚至連各個親王、世子的異動也記得。

“賀法醫,下官親自拿著畫像,給全部的屬兵傳看過,能確定都沒瞧見過。”守城門的將領回覆。

那麽問題便來了,賀老夫人他們究竟還在不在京城?若是不在,出去了,又是怎麽出去的??賀南嘉點點頭道了句:“辛苦,下去忙吧。”

守城將領利落地拱了拱手,而後走遠了幾步,回視城內方向,恭請等著。

站在城墻上,賀南嘉俯視京城,鯪節櫛比的屋舍街鋪、高聳翹檐的亭臺樓閣,生生世世的人流,一切看起來都很井然有序,究竟是層表像,還是陰暗處藏了什麽危機?

跺跺—

跺跺—

城內深處,遠遠行軍而來兩列戎裝士兵,待打頭的幾人走到接近城門時,賀南嘉瞧清了是禁衛軍。他們每隔一丈之遠便駐足而立了一人,將繁華熱竄的人流清掃,整條街充斥著莊嚴、沈重的氛圍。

接著便是絲竹管弦的奏樂,只不過是喪曲。

賀南嘉想起來了,今日是昭仁縣主入陵,準確的說是“晉德”公主。昭帝賜封“晉德”公主謚號為“襄”。

送葬隊伍是從平陽王府啟始的,隊伍前後都部羽了葆鼓吹、大輅、麾幢、班劍等四十人、虎賁甲卒等。儼然是公主葬禮的規格配置。送葬隊伍會途徑安陽長街、安康長街等,乃整個京都坊中最喧華區域,為的便是昭喪天下。

為了“晉德”公主走的一路通暢,禁衛軍需要提前清場,百姓們看了這個場面,再聽見了喪樂,自然就知曉是那位和親公主了。

“哎呀,真是天妒紅顏啊。”

“若是活著就要遠嫁回鶻,這輩子都回不了娘家幾回,不也是受罪?”

“你們知道嗎?和親公主本來不是她,可因為賀武侯的妹妹撚酸吃醋,傅將軍為了哄她高興,就把人送走了。”

“哎呀,妒忌心這般深沈,皇家怎會容的下她啊?”

“手段好唄!那已故的賀武侯寵愛的女兒、兒子都被她送去鄉下的莊子裏,這不人也沒了!”

“對自家的弟弟妹妹也下得去手?這女人心思歹毒啊!”

“就是,也不知傅將軍瞧上了她哪點?”

“瞧她美啊!你們忘了,那平陽郡王威二爺還求取過她呢!”

“美有什麽用,遲早會老,娶妻得取賢的。”

“就是,皮囊只是一時,現在處處樹敵,老了醜了有她受罪的。”

“……”

送葬隊伍行經來時,百信們紛紛下跪行禮,城墻上的士兵、將領、賀南嘉亦然。

自從賀南音、賀文巖歿了,民間就自發傳播著賀南嘉妒忌、狠辣、陰險的傳言。

有的說已故的賀武侯的愛妾文氏死了,賀南嘉仗著有傅琛做靠山,為母親打抱不平,又不好對父親已故的賀武侯如何,便將火氣撒在文氏的兒女身上;

有的說去歲昭仁縣主路過賀家莊,發現賀南音、賀文巖姐弟倆過的生不如死,便好心實施了一二,可卻惹來賀南嘉的忌憚,於是便有了和親“晉德”公主。

還有的說傅琛對昭仁縣主始亂終棄,昭仁縣主痛徹心扉決定遠走他鄉,可惜還是逃不過閻王爺。

大婚在即,讒言佞語,這一切的背後似乎有一雙手,在推動著什麽,不像是以賀南嘉作為打擊的目標,到像是以她用做某件陰謀的敲門磚。

期望是她想多了......

送葬隊伍途徑城門,喪樂被越來越多的風聲覆沒,城內的百信、城門上的眾人緩緩起身。

這時,急促的馬蹄聲漸響漸近,賀南嘉轉過身看過去,塵土飛揚的狂幕下,那人沒帶盔首,鬢發毛躁,垂下的好多縷發馳騁亂飛。等其近了,還能瞧得見其鎧甲胸前裂開,手肘處還有傷。

靠近城門時,被守城的侍衛橫刀攔下詢問。

守城的將領與賀南嘉已下了城墻,行至那人跟前一定距離,大聲問:“出至何軍?”

那人是滾下馬的,根本站不起來,也跪不好,雙手撐著地、仰著頭,艱難道:“小人乃大理寺梁少卿的先鋒,隨梁少卿大人去金陵鎮追捕骷髏門,奈何賊人狡猾、人多勢眾,梁少卿大人被被困,小人迫不得已回京尋增援。”

言罷,吐了口血倒下。

賀南嘉心裏咯噔一下。

人多勢眾??梁固衍可是帶了五千精兵啊!

消息很快就帶入皇城,天子近臣急急入太和殿商議決策。

“一個江湖門派,哪怕是功夫再好,怎可能敵的過訓練有素的五千侍衛精兵?怕是披著羊皮的狼啊!”

“不錯,誅殺和親晉德公主、侯爺祖母和弟妹,這都是和朝廷息息相關之人,現在又扣押了朝廷命官,除了袁賊,還會有誰這般喪心病狂?”

“管他是袁賊還是江湖宵小,是貓是虎總要比較個高下!皇上,老臣願帶兵圍剿,盡量活捉賊子,只要那梁少卿還有一口氣在,就定將人給活著帶回來!!絕不負所托!!”趙將軍是五日前收到傳詔入京的,宣平侯夫婦已和三子趙恒入了回鶻境內,北地由二子鎮看。

回京時,便得知兇手殺了侯府庶出的兒女、親家的祖母無辜失蹤了,趙將軍便隱約明白昭帝用意,什麽沒說、也沒問,而是靜默時機和異變。這是兩人打江山時留下的默契。

暗處怕是已融集了一股對抗朝廷的力量。

回鶻有宣平侯夫人去了事,兩族和親的事故當不會繼續惡劣化。而平陽王痛失女,此時正值傷心忿恨之際,遂不願與朝庭同舟共濟。京城單單靠禁衛軍和飆淩衛,恐生裂痕,被敵攻破。

聽趙將軍激昂之言,太和殿上其餘文官武將,都是為之震震。

梁氏雖與趙氏的親家賀氏已成仇敵,但這股力量顯然不是沖的梁家來,趙將軍不在此等攸關大事上因私仇結怨觀望,足見其一身正氣洋溢著宏膽赤血。

岳父要去,按理說作為武將的女婿、無緊要的事可以替隨的。

一來岳父年歲已高,身子骨不敵他硬朗結實。二來京城多事之秋,有岳父這個親王留守相當於護著賀氏,也可少些不痛不癢卻令人頭疼的麻煩。可當賀文宣要出列請示之時,卻被大舅哥鎮北世子爺趙卓給踩狠狠了一腳。疼的他眼子、鼻子、嘴邊都擠到了一起。

大殿之上,大舅哥趙卓氣定神閑地嘀咕道:“侯爺走了,誰護著我妹、外甥女?”

賀文宣:“……”

訥訥點了下頭回應,心裏卻想,美妻趙錦煙還需要人護?她可不是巾幗不讓須眉之人!!

近來賀氏的族老來尋過侯府好幾回茬兒,左右不過是那些老生常談的舊事,要二妹妹辭了官,安安生生地做將軍夫人。二妹妹明白如今她身陷風波,不可再惹新的幺蛾子,便只好敷衍應著。可族老還派人跟蹤二妹妹,這可把趙錦煙給惹火了,在族老面前指桑罵槐了一頓,驚的那些人又羞又躁,卻在不敢言。

“皇上,臣也請|命前去!!”

梁固瞻挺直的背脊出列,雙手橫舉拱起,額間的青筋顯露,臉上一派“堅決赴死絕不退縮的”堅韌,殿內的文官們見了,各個露出欣慰、讚頌的神態,就差讚一句:兄友弟恭!

唯獨平陽萬世子爺趙卓、賀武侯賀文宣同時翻了個三百六十度的大白眼。既不會武藝,又不懂戰略,他去做什麽?是送人頭呢?還是留著跑路去求增援?

這樣的想法趙將軍也有,可他懶得翻白眼這樣的小動作,而是更直接明了地戳人臉皮,道:“梁禦史去了,老夫恐怕救的可不止梁少卿了,屆時他那一口氣也指不定給折騰沒了!”

賀文宣與大舅哥趙卓險些笑出來。

殿內文官武將雖然聽得皺眉,可他們哪一個沒被趙將軍當孫子似的罵過?可不願頂風送罵!

梁固衍不氣也不腦,而是提袍跪下叩首:“臣絕不會給趙將軍拖後腿,任憑趙將軍差使,只求第一時間瞧見阿弟是否安然無恙,求皇上成全。”

這便令趙將軍頭疼了,梁固衍能作甚?能文不能武的,跟著去吵架也是個必輸的!!指不定他還得另外派個人保護起來!!

殿內最靠近龍椅的太子一步出列,“五千精兵入金陵鎮,卻在短短五日之內,被一個江湖門派給困住,還將朝廷命官扣了下來,由此可見,恐怕這金陵鎮已是面目全非。”

消息一來,大多數官員都為之一撼,也品出了危險的存在,可太子這番話更叫人心驚膽戰。

梁少卿領兵前去金陵追捕,此動靜金陵的父母官不可能看不見,追捕失敗,梁少卿被困,請示增援的卻不是金陵的官府?究竟是他們眼瞎了、耳聾了、歸順了、還是叛變了?

太子繼續道:“那金陵鎮位於宏江以南,前朝之際幾乎年年洪澇泛濫,百姓民不聊生。我朝初建的第一個年頭,便是構築墻堤,歷時三年建成,是以,安保了金陵百姓民安泰及至今,而構築墻堤的便是前工部侍郎梁氏,梁禦史、梁少卿二位兄弟的叔父。既,梁禦史營救心切,不如動之以情、曉之以理金陵官府與百姓,許能相助趙將軍一臂之力。”

不提這樁舊事,眾人都不知梁氏還有這樣一樁功德。現任的工部尚書出列也敘述了幾句當年之事,佐證了太子一言。

金陵官府的情況未知,若有個曾為金陵做了貢獻的官員族親在,的確在一定的程度上可以起到調協效用,想到這點,趙將軍便不再反對。

昭帝順理成章,應下此事。

到渭縣時已過了黃昏,賀南嘉與雪石、趙宏曄選了處當地口碑不錯的小食鋪,簡單卻還算精致地解決了晚膳。之後,三人前往今日之行的目的地。

那位傳遞消息的先鋒倒下後,賀南嘉便被趙宏曄的官駕接走。還有六個月,雪石便要臨盆,趙宏曄為此早早地預定穩婆、醫官。他們夫婦二人聽聞給嫂嫂、趙錦煙接生的穩婆水準很是一流,便想請賀南嘉從中牽線搭橋。

別看禾大娘是穩婆,卻不屬這時代的賤籍,是民戶。往上翻個三代,禾大娘的祖父,竟是名醫官。在禾大娘四歲的時候,親生父母死於水患,那時候的祖父已告老還鄉,不知是處於想讓唯一的孫女繼承衣缽、還是單純地要讓孫女學門技藝,未來好有生計,便傳授了些藝術給禾大娘,大概是的確有先天的醫學基因,禾大娘對天生接產頗有心得,慢慢的,就成了京城裏唯一非賤籍的穩婆。尋常人家是請不到她的,並非禾大娘瞧不上他們的銀子,而是她被達官顯貴給預定了。

雪石腹部已明顯隆起,許是因為常年習武,腰身卻挺纖瘦的,從背後看不出孕味,走路也不似深宅後院裏的貴女那般謹慎,還和從前那般誤差,甚至在遇上坑坑窪窪路面時,毫不猶豫地跳躍過去,可把平日滿臉肅嚴的趙宏曄給嚇壞了。

在大理寺公府時,趙宏曄不論行至何處,腰板兒總是挺的筆直,似乎憋著一股蒼勁兒。家世平庸,家族裏的宗親還出了一大幫罪籍,是以他的仕途並總是多舛。幸得在大理寺方文的官屬下,平日在公府裏當差,無人會給他小鞋穿。就是這升遷之路,怕是會遙遙無期。大哥哥賀文宣曾說過,家族中若是有罪籍的成員,這輩子的仕途恐怕都會不濟,就如去歲快速襲爵,便是防止日後襲爵變故。

趙宏曄如伺候老佛爺似的,兩手小心翼翼地攙扶著雪石的後腰和輕輕摟著肩膀,夫婦倆二人暢談著孩子出生後的未來,趙宏曄鬥志勃勃,雪石期望的花蕾含苞待放。

“其實,嘉娘只需寫一封信交與我與官人便可,特地抽功夫陪同我夫婦二人走一趟,真是勞煩了。”雪石察覺出賀南嘉比較安靜,便是以為她還在為祖母的消息著急。京城裏謠言她聽了不少,想到自己曾在渭陽的日子,最是難熬。這時候,應當盡量在屋子裏躲著,眼不見為凈。

聽出雪石的擔憂,賀南嘉並不做解釋,而是笑著稱無事出來走走也好,心裏卻是想著:梁固衍的先鋒帶著傷回京求援,不知傅琛可否會被調去。

走著便到了禾家巷子口,可這片都是普通民宅區,小路磕絆,賀南嘉擡手指了指:“禾大娘家就在前頭,要不雪娘與趙寺丞就在此處等,夜路不好走。”

言罷就擡腳往深巷子裏去,但一會兒身後跟上兩雙腳步聲,賀南嘉的手肘緩緩沈下,是雪石跟了過來,還挽上她的胳膊。

“官人不善言語,平日裏說的都是孩子或者差事,我委實無聊的緊,難得與嘉娘聚一聚,就想多說會兒話,你可別嫌我煩啊。”

趙宏曄憨憨笑而附和:“是啊,雪娘總提起賀法醫。”

哪裏是雪石無聊啊?分明是這對夫婦刻意要與她談心,想著能轉移她的註意力,別因為京城那些破事胡思亂想。在渭陽時,雪石便是這般用埋汰、甚至取笑自己的方式來貼心旁人。這份好意與真情,賀南嘉像寶貝似的捧著,另只手緩緩覆上雪石的手背,溫和有力,屬於女子之間特有的情脈在肌膚裏的血液流淌。

不多時,便到了。

“就是這戶。”賀南嘉走在一處樸實大門前停下。

趙宏曄上前一步,擡手拉了拉門上的環,不輕不重地連扣幾聲,“禾大娘在嗎?趙某前來叨擾,多有得罪了。”

回應他的是寂靜無聲。

“會不會是臨時出去了?”雪石問。

賀南嘉仰首看去,是一樁兩層高的小宅,二樓還亮著光暈呢,她道:“人走燭火當會熄滅才對。”

雪石、趙宏曄也仰首看過去,的確如此。雪石搖頭嘆了口氣,走上前擡手用手掌扣門,那聲響比趙宏曄用銅環的聲音大,趙宏曄神色訕訕。

拍門聲將附近民宅的狗都驚得連吠幾聲,賀南嘉忍不住想笑,想著雪石與趙宏曄這樣的結合應當在後世多多推崇,看哪個不要命和臉的男人還敢家暴。

忽然,門“吱呀”一聲開了,同時還伴隨著一聲脆脆的“哢嚓”,再接著就是兩聲連續輕而悶的“砰砰”。

原來是門後的木栓斷裂成兩截,掉落在地上。

三人同時緘默一瞬。

“這個……不算有罪吧?”雪石悻悻地問。

“……不算,雪娘莫怕。”趙宏曄淡定道。

就連賀南嘉都聽出來他憋著笑,雪石登時轉過頭瞪過去,趙宏曄原本抿彎了唇,強行回正,一副“什麽事都沒發生”的模樣。

賀南嘉含笑跨了進去,想為這份唐突先解釋解釋,卻見院子裏的水井邊躺著一人,她疾步過去,心中猛然一抽,趕緊蹲下去探查此人的鼻息、脈搏。

同時,雪石與趙宏曄一起進來,雪石警惕地盯著四周,飆淩衛的職責瞬間叫她忘了身懷有孕,趙宏曄責想查看傷勢如何,卻被賀南嘉擋住,搖搖頭道:“她死了。”

“這是……”趙宏曄欲言又止,又驚又嘆地看向地上的禾大娘。

賀南嘉閉了閉眼,點點頭未說話。夫婦二人都明白過來,這便是他們要尋的禾大娘。死者胸口的血還未幹,是一劍斃命。

“什麽人?!”雪石忽然就往屋子裏竄了進去。

賀南嘉心都要跳出來了,與趙宏曄隨後跟上,三人前後跑上了屋頂,卻見一個壯漢挾持著一個女娃娃。

天色雖暗,但夜空的月霜撒了滿地,雖瞧不輕二人的容顏,卻能看得見壯漢的身形不高,上肢被衣料包裹寬厚結實強悍,賀南嘉下意識反應就去看壯漢的手,可太黑了,看不真切。

被挾持的女娃娃已是淚流滿面,張著嘴哭卻無聲,樣子雖然瞧不清晰,但地上小小的身子影子抖如篩糠。

“放開她!!否則,我殺了你!!”已為人母的雪石看不得孩子受一丁半點的傷害,戾聲如地府裏的判官!!

“不管你與她有什麽深仇大恨,孩子是無辜的,她才多大,不該淪為你們大人覆仇的犧牲品!!現在回頭是岸,否則後果便是連你的家人也會受罰!!”趙宏曄是讀書人,放起狠話來都帶著說教的腔調,不似雪石那般激烈。

壯漢只是猛地搖頭,支支吾吾了什麽,一手胡亂地比劃著,另一只手仍舊死死地捆著孩子的軀幹,那孩子抖動的更厲害了,眼淚珠子洶湧地掉,模樣格外惹雪石憐惜,只恨不得立刻將壯漢給千刀萬剮。

可賀南嘉看出了一絲奇怪,孩子只是哭,卻不鬧?也不掙紮?

正是此時,壯漢身型忽然猛然抽了抽,似被什麽電了一般,嘴裏噴出一口血,撒落了孩子滿頭。女娃娃卻忽然哭的更兇、更狠了,似乎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雙腳猛烈亂蹬,雙手強行掙脫壯漢的手臂,想要下來。

雪石等不下去了,即刻拔劍就沖了過去,賀南嘉、趙宏曄都來不及阻止。可偏偏這個時候,那壯漢忽然發力,竟然將女娃娃給仍了過來,與橫沖直撞的劍端相對,賀南嘉、雪石、趙宏曄大駭,都喊出聲:“小心!!”

雪石被迫空中強行收劍,卻被自己的劍氣所傷。

趙宏曄奔過去穩穩接住了雪石,賀南嘉同樣奔了過去,半接住了那孩子。可孩子落穩了地面之後,卻用力推開可賀南嘉,往方才被挾持的方向跑。

三人都看了過去,周圍已不見壯漢的人影,方才的地方留了灘血跡,三人走過去,發現血跡是從石欄上消失的,石欄外頭便是林木、院墻、再外頭便是別家的宅院。

女娃娃沿著石欄看了一遍又一遍,走了一圈又一圈,忽然跌坐地面上,幹嚎大哭。

亥時末了,皇城東宮的書房還亮著燭燈,太子坐在書案後、繡著萬裏山河的屏風前,他手持書卷,眉心輕微擰著。

屏風後的窗子“吱呀”一聲開了,一個黑影竄了進來,再將窗棱緊緊的關嚴實,黑影緩步行至書案另一側,單膝跪下:“殿下,屬下請罪。”

太子沒說話,視線雖繼續落在書卷,嘴裏卻淡定地問:“砸了?”

黑衣人搖搖頭,“禾大娘已死,但有兩個活口。”

聽此,太子視線從書卷移開,落上黑衣人,不再如方才那般雲淡了,而是鍍了層濃濃的狠戾。

黑衣人即刻跪下另一條腿,叩首道:“屬下本來已經的手了,可關鍵時刻……”他不知怎麽說,或者不知說出來,是否死的更快。

“啞巴了?”太子逼問。

“是賀法醫忽然前來,屬下怕傷著她,所以施不開手腳,但屬下觀察了好幾日,那兩人絕不知情,也暗中派人盯著,若是有異動即刻動手。”

太子瞇了瞇眸,將手裏的書卷砸了過去,登時將黑衣人的腦門砸出一個小小的坑,淡淡的血印露出來,黑衣人的面巾也跟著掉落,此人正是太子的近身高手呂巡。

“賀法醫看見你了?”

“殿下息怒,賀法醫絕沒看見屬下!!”呂巡慌亂解釋。

太子的氣陡然消了幾分:“滾下去,療傷別叫人發現了!”

呂巡連連謝了好幾回恩,起身告離時忽然又掉頭折了回來,欲言又止的神態,太子看了就來氣,“出了這門,再張嘴孤就殺了你!!”

“是,”呂巡聽出太子警告他閉嘴,可身為太子的近身護衛,他不得不說、也必須要說,哪怕是掉了腦袋,便壯起膽子一氣呵成道:“殿下,傅將軍發現是遲早的事,殿下務必要早做打算,否則……”

“她必須死!!”太子沒動怒,而是打斷呂巡,緩緩道:“否則死的遲早是他,孤是太子,不需他的感恩,忠誠便足矣。”

呂巡懂了。

傅將軍忠於天晉、皇族傅氏、皇上,最終便是忠服太子。

近身侍衛的話倒是提醒了太子,傅琛不會對他如何,可呂巡就不一定了。五日前父皇的說的話猶還在耳旁回響,梁少卿又疑似深陷金陵的袁賊,若不斬草除根,怕是春風吹又深。

便道: “處理了傷口,連夜離開京城。”

呂巡不願意,他要保護太子,便道:“殿下,屬下……”

太子看他一眼:“你不走,便是死。”

作者有話說:

傅琛:老婆關心我了。

賀南嘉:不是,金陵的烤鴨好吃,可以幫我打包嗎?

傅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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