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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下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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細犬的耳薄、下垂、耳尖鈍圓, 其頭長而狹窄,呈錐形,頸細長而肌肉發達, 後肢長而有力,身軀高瘦卻緊實。肉趾強韌,堅硬緊湊, 對陌生人懷有戒備,不輕易讓人靠近。

是哪個冤家路窄的想出放狗的好戲啊!!

手腳都靈活自如了,賀南嘉非但不慌, 還緩緩起身向六只細犬走去,此時腳上踩著什麽軟而膩的粘物, 俯身拾起來看, 總算明白這間牢房為何血腥味兒沖天了。

“他們倒是很貼心啊, 連飼肉都準備好了,”她掌心捧著一大塊不滿血色的肉, 對著六只細犬掂了掂,肉塊與掌心發出清脆的悶響, 而六只細犬已耷著長長的舌頭, 粗粗喘氣兒。

方才光線昏暗, 賀南嘉瞧不清楚, 只看得清好幾只有耳朵、四條腿、高大的身子將近三尺,下意識還以為是藏獒!!

藏獒是一種兇猛無比的烈性犬, 據說它們一生只認一個主人,但對陌生人卻是有強烈的敵意。

細犬就不同了, 它雖然提高但纖細, 是一種狩獵犬, 古人多將它們馴養用作狩獵野味味兒, 多數不會主動攻擊人。且巧合的是,前一世的師傅就養了一條。

賀南嘉掂了幾下,就往鐵欄外頭扔,六只細犬蜂擁奔過去,搶的你死我活,各種撕咬、拉扯的犬吠和犬身摩擦、碰撞的聲音,充斥著整個長廊。

它們翻著跟頭、在地上打滾兒、死爪獠牙並用的搶、狼多肉少,註定有搶不到的細犬,落單的三兩只便來回地奔爬,幹著急的搖著尾巴,既不甘心,又無可奈何。

牢房裏還有許多這樣的生肉,賀南嘉全都拾起來用裙擺兜著,朝它們吹了聲口哨。

落單的幾只即刻跑到鐵欄前,焦急地往欄桿上沖著、又退了幾步再繼續踏步,舌頭饞得從兩根鐵欄之間鉆出來,流了一地的唾液。

這回,賀南嘉往牢間的深處扔,它們轟的一下撞開牢門,沖向躺著生肉的角落。方才搶食的細犬也跟著沖進來,犬吠與撕咬的聲音,越發清晰響亮。

想著暗處的人應當著急了,賀南嘉這才洋裝害怕的呼喊:“別過來,救命啊—”老實說,她的戲自己都覺有些假,索性只喊救命,以面穿幫。

連續餵了幾回,細犬們與她也熟了,紛紛圍著喊“救命”的賀南嘉撲棱,它們原地蹦噠著、歡呼著,望她的眼神兒可歡悅了。

此時,有些許腳步聲傳來,賀南嘉又朝外頭扔了一塊生肉。細犬們轟然一散,一夥兒朝外頭沖了出去,她順勢跑出牢間去尋冤家,邊跑邊喊救命,身後跟著六只用生肉引誘的細犬。

女子驚慌呼喊的救命聲,多犬興/奮的“汪汪”叫聲,在長廊裏陣陣回響,內獄裏其他牢間裏關著的女子頓覺毛骨悚然,有的瑟縮在角落裏警惕的盯著牢門;有的膽兒稍稍大些的,則雙手趴在牢欄前,朝聲音方向張望;有的北關的太久,早已看透了生死,沒了生活的鮮活氣兒,眸中僅是平和的淡漠。

顧恒源一步一個全腳印地緩慢走著,臉上洋溢著興/奮但卻壓抑的喜色,他就是要慢慢的走,好為了細細臨聽這絕美絕美的聲音,生怕錯過了一個音節,那都會叫他覺得可惜,若是那女人“一不小心”被那些畜/生咬壞了臉,那就更“可惜”了。

想著,顧恒源的眸底露出得意的光,一個聲音在心底吶喊:茹娘啊!你睜開眼好好看看,舅舅為你報仇了!!

跟著顧恒源磨磨蹭蹭逛街似的獄卒們,各個神色覆雜、眸光透著對已知未來的恐懼、無力改變的悲哀,他們都能瞧的出,內獄檢察使用心不純。

喊救命的可是我朝唯一朝堂女官、傅將軍的未婚妻、皇上的侄兒媳、賀武侯的妹妹、善老將軍的外孫女。

以上任何一個頭銜,都能將他們這群卑微的蝦兵蟹將給壓進陰曹地府裏去!!若是賀大人當真出了什麽岔子,內獄監察使顧大人有顧氏的榮耀和梁國公夫人在背後撐著,最壞的結果便是:看護罪犯不周的罪名,降職亦或者調去某個更差的位置。

可他們呢?最好的結果杖刑。更絕望的是,他們都不能、亦不敢反抗,只能麻木的祈求,賀大人那樣一個弱質女流,可以逃過犬口。

而此時,長廊裏的救命聲嘎然而止,只剩下犬吠與撕咬、啃食的聲音,顧恒源稍稍加快了速度,而那名給賀南嘉留下短刀的獄卒等不住了,率先請|命:“顧大人,請容小人先去看看?”

“去吧!”既然做了這樁棋局,顧恒源就想好了退路,也接受所有的結果,大不了不做官便是。可模樣還是得做起來,不可叫人拿捏住了把柄。

二人說話間,沒人註意到,幾塊生肉掉在他們的身側。

獄卒得了指令,拔腿就內獄裏頭跑,可沒幾步就腿軟的剎車,他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瞧見了什麽,六只細犬竟朝他狂奔而來,嚇得他即刻往回跑。

顧恒源跟其他的獄卒們也看見了,原地楞了一瞬,不知哪個先帶頭往後方跑去,導致所有的獄卒們躲鬼似的跑。

此時,賀南嘉從不遠處的拐角處先一步跑出來,第一時間雙手抱住顧恒源的身子,迫使其不得已跑路,身上多了人性掛件,即便是跑腳步也慢。心中已對傅琛說了好幾遍對不住:情非得已!莫怪莫怪!

嘴上卻道:“顧大人救命啊!您瞧他們可都看著呢,您可不能撇下我,獨自離去!!”說著,賀南嘉悄無聲息的將生肉賽進顧恒源的腰帶上,一左一右分別掛一根。

長廊兩側牢間裏的女犯人們都看了過來,顧恒源聽說過賀南嘉的手段,能連續破獲了幾樁大案,審問、取證定是她的拿手菜,且他迅速瞧了眼她,一點兒也不像受了傷的樣子,心裏那叫一個氣和不甘。

可顧恒源眸中的精光一閃而逝,想著不如將計就計,當著眾人的面先做場戲,故意攜著她慢慢的跑,就讓身後那群畜生追上來才叫精彩!如意算盤都打好了,六只犬應當會分頭攻擊他們倆,可他懂會拳腳功夫,武藝對付幾只犬可謂是搓搓有餘,可賀南嘉就不一定了。

事後真追究起責任來,顧恒源便稱體力不支,帶不動賀南嘉跑到安全地帶。

想象很美好,可惜,現實很骨感。

顧恒源的奸計賀南嘉雖不知,可她早在趴上來之前,就想好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且得先下手為強才妙!

賀南嘉朝身後看了眼,細犬們玩兒似的奔跑,各個眼眸發亮,腳步穩健卻活躍,和她玩兒似的,將最後一條生肉,掛上了顧恒的腰束,再朝它們勾勾手,隨即在細犬們撲上來之前,松了抱著顧恒源的手。因為奔跑的慣性,賀南嘉猛然失了重心,向側後方摔了下去,好在日日和傅琛習武,風雨無阻,她雙手護著腦袋,熟練靈巧地在地上翻滾了好多圈,停下時出了頭又些暈,身子並無其他的不適,身上的衣料只是輕微的擦破,未傷到皮表。

再擡頭看向前方,細犬們已撲上了顧恒源的背脊,像是將他狠狠一撞,腦袋都為之狠狠一震,惹的賀南嘉險些笑出聲來,她趕緊起來,尋了一處較好的安全位置,既確保能觀摩,也可裝死。

另一人,就真的險些被往死裏踩。

身上猛然一輕,顧恒源還未反應過來,背上猛然一撞,似乎是四條腿的畜生,他向前方的地面猛沖過去,索性手掌觸底,暫時支撐住身子,剛立起身,緊接著再是四條腿的畜生壓了上來,這回竟然直接將他壓到在地。接著是第二只、第三只……

嘗試了許多次,不論顧恒源有多拼命,可就是爬不起來,只覺的整個身後被踩了一回又一回,背部、腿部被踩的骨頭生疼,連續的碾壓導致胸廓越老越悶,他起不來,只能側著臉張大口的呼吸。最疼的便是後腰,不但被踩,還有許多張嘴在哪兒啃咬,直疼的他哇哇的嘶吼、間接性地喊:“……畜生”“滾……”“人都死哪兒去……”

尾音被一只狗腿子掐斷,一只細犬的腳趾,卡進了顧恒源的嘴裏,他疼的目眥欲裂,用盡全身的力氣,也只能發出“嗚嗚”的幹嚎。眼角竟有一條熱熱的小流緩緩溢出,該死的畜生,狗爪不知沾了何物,那氣味臭的刺鼻,熏的胃裏翻江倒海,想吐卻因為被迫趴著,怎樣也吐不出,口腔被尖銳的指甲摳了好幾下,喉間泛起洶湧的血腥味兒。

此情此景,多麽難得可貴,可惜了沒有照相機、攝影機,驚悚片的導演都沒這般狠啊!裝死的賀南嘉看的興致勃勃。

顧恒源想用手將細犬的腳趾頭摳出來,可此時搶食生肉的細犬們是生死搏鬥之際,動輒就傷及無辜,例如“一不小心”踩斷了顧恒源的幾根手指頭、踩折了腕關節,或是踩凹了經脈……

而被卡了腳趾頭的那只細犬,大概陷進去的比較深,也嘗試了許多次蹬腿出來,每蹬一次,便是用另一條長兒肌肉發達的退,踹向顧恒源的臉、或者頸部,胡亂的撲騰、勾踹,那場面要多精彩就多精彩,要多滑稽就多滑稽。

剛開始,還能聽見顧恒源掙紮的吶喊,漸漸的聲音越來越小。

等到飼養細犬的獵戶被獄卒們拽過來、預備將細犬們收覆的時候,然而他們見到的便是躺著跟死屍似的顧恒源。

同時,傅琛也趕到了內獄,桃花眸迅速掃了一眼,從人群縫隙中見到地上躺著一人,心中猛然一痛,即刻快步上前,推開圍觀的獄卒,登時,兵刃相見的視線微微一滯,聽見蹲在其身旁的獄卒們關切而擔憂的呼喚“顧監察使”他更是頓了半響。

嘉娘呢?

顧恒源背後的衣料破爛不堪,裸/露在外頭的皮表上有不少泛著血絲的爪痕,後腰上的抓痕密布,還有清晰可見的牙痕,斑斑點點的血跡,處處皆是。

獄卒們各個都慌了,他們是臨陣脫逃,萬一顧監察使真的死了,他們也活不了。

“顧大人,您醒醒!”

“快去尋醫官來!”

“等醫官怕是來不及了,去擡步輿來!快!”

眾人手忙腳亂之際,有人發現了躺在角落裏的賀南嘉,他們非常識趣的喚:“傅將軍,賀大人在此。”

尋找嘉娘身影的傅琛,聞言大步走了過來,視線快速的將嘉娘描摹了一遍,外表未察覺有傷痕,這兒是內獄,又有旁的男子在,有沒有內傷得讓月石細細查看。

想著,他蹲下,雙手從嘉娘的後頸、後腰穿了過去,輕柔而平穩得擡起來,將她緊緊抱在懷中。

此時,兩名獄卒將步輿取來,四名獄卒走到了顧恒源的四肢邊上,預備將人擡上去,再送入太醫院,可他們不知這位顧大人,方才遭受了一波團體碾壓,彼時的骨頭有些脆。而他們又是衷心的下屬,此時各個都是救人心切,其中一個擡著腳的獄卒,大概是用力過猛,連賀南嘉都聽見了一聲骨頭“噶脆”的響聲。

似乎是脫臼了!

“啊—”生生地把顧恒源給疼醒了,鉆心的痛楚,迫得他仰高了頭顱,像只鵝,高亢的吼聲,震耳欲聾。

實在沒忍住,賀南嘉憋的好辛苦,卻被顧恒源這聲破防了,無聲笑的肩膀連續顫了好幾下,但她很快就止住了,雖然閉著眼,可還是感覺到頭頂上一黑,似乎被什麽給蓋住了。

傅琛的緊緊揪著緊繃弦的心,緩緩松平,抿成一條直線的冷唇,稍稍有了一絲弧度。

那獄卒嚇的趕緊松了手,咚的一聲,腳重重地朝地面砸去,疼的趙恒源眼淚鼻涕一起流,他額間青筋爆起、眸底猩紅微凸、嘴唇青紫,身子疼的生理性抽搐,用人能聽見的聲音,虛弱的罵:“蠢貨,我被那群畜生踩了,仔細些擡……”

馴養的獵戶一聽,瞬間背脊冷汗外冒。

三只細犬比一個成年男子還重了好幾十斤,被六只踩了,怕是傷到了內裏的骨頭、甚至五臟六腑。雖說細犬是被這群官爺強制要來的,可受傷的瞧著是個大官兒,挨罵挨打怕是免不了,如今只求留下他一條小命就好。

他硬著頭皮道:“不不不可擡四肢,要整個人擡起來。”

眼下也不知這位官爺那些被踩散架了,絕不可擡四肢,只會痛上加痛,得要多個人與這位官爺呈橫向緩緩擡起來。

獄卒們紛紛照做,十餘人合力將顧恒源擡上了步輿,又合力將他翻了個身。

終於翻了過來,顧恒源覺得空氣都變新鮮了,可稍稍一用力呼吸,胸廓也隱隱作痛,想著自己都險些廢了半條命,那個女人不絕不會比他好過,便裝模作樣的問:“賀大人呢?你們可將她救走了?那群畜生沒傷著她吧?”

監察使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獄卒們各個都以為見了鬼,可也只是呆滯一瞬,就明白過來,監察使怕是在做戲,可他們見證了監察使如何作踐的賀大人,誰有敢將賀大人安然無恙說出來?那豈不是氣死監察使、也給自己惹禍上身??

獄卒們各個垂眸不言。

見此,顧恒源心中狂笑,臉上卻佯裝出悲慟責問之態:“說,賀大人可是受了傷?”

就在他想好了一些列的慶祝,例如先好回去好好的喝兩杯,令人來府裏好生按/摩疏通經絡,再向上頭批個假,要去給梁茹上香,將這個好消息分享……

卻聞。

“有勞顧監察使的牽掛,嘉娘只是受了些驚嚇,暈了過去眸,身上暫時無外傷。”傅琛瞧出了顧恒源這點卑劣的心思,便成全了他惡行卻裝好人的戲碼,算是換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什麽??!!”顧恒一個鯉魚打挺的想起來,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細犬,或者說全然忘了自己被碾壓的骨頭“噶脆”的叫喚,這麽一大動作的折騰,又疼的眼淚開花,鼻涕泡都哭出了出來,嘴裏也不知是哭還是罵:“她怎麽會??”

想說怎麽會安然無恙??他的半條命都沒了,且賀南嘉不是摔在他身後嗎?為何沒被那群畜生踐踏!!可傅琛在此,他不可說也不能說!只能打碎了牙齒活血吞下去!

被畜生踐踏的痛楚,忽然讓顧恒源想起來,奔跑時,賀南嘉摸過他的後腰,而那群畜生也是對準他的後腰啃!!

“監察使的功勞,本將定會奏請皇上獎賞,嘉娘需要女醫官照料,本將就先將人帶走了。”這回雖然是嘉娘機智鬥贏了一局,免遭了人禍,可若還在此處,梁氏必定會物用其極的來報覆。

傅琛來的剛剛好,賀南嘉怕是裝暈的,為的便是離開此處,顧恒源怎能讓她稱心如意!他咬著牙關道:“賀大人涉嫌虐待官家女眷,下官也是按律行事,傅將軍若是擔憂,可讓女醫官來獄為賀大人真摯,就莫要為難下官了。”

那便是不同意??

傅琛桃花眸泛起肅殺的寒光,用細犬來嚇唬嘉娘,已叫他動了殺心!若非此時還不可讓其死,否則會讓嘉娘陷於更深的陷阱。

場面似乎能將人冰封起來,獄卒們不敢吱聲,卻也不敢真的去攔住傅將軍。

“若是本將非要帶她走呢?”傅琛抱著懷裏的人,開始往內獄的大門方向走去。

“下官只能、也必須攔截,”顧恒源並不怕傅琛,而是氣定神閑道,傅琛敢出去,他就敢張貼告示:傅琛劫獄。屆時傅琛更護不了賀南嘉。

就在兩方僵持不下時,門口傳來獄卒恭迎之聲:“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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