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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殿試亡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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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日斜上東方蒼穹, 散射金芒撥開雲霧。

皇城裏的坤寧殿,幽閉了整夜的宮門,即便如此, 遠在皇城門外、卻似近在咫尺的鼓聲,仍舊震天動地,宮裏的花木灌叢也隨之震瑟。

登聞鼓“砰砰砰”地響了一夜, 皇後娘娘的睡眠輕,定然整夜沒睡好,宮人們打起十二分精神站勤, 生怕出了差錯惹頓責罰。

幽閉的宮門左側開了一扇小角門,皇後娘娘的心腹太監疾步進來, 急急地往寢殿的方向趕路, 到了寢殿門口擡手敲門, 裏頭的宮女給他開了門。他不敢耽誤一刻就提步進去,徑直走到寢屋, 在百鳥朝鳳繡簾屏風前止了步,躬身道:“娘娘。”

皇後坐在香榻上, 背後靠著細軟, 昨夜即便喝了安神湯, 可整夜鼓聲猶如在耳, 根本沒法安睡,於是便頭疼起來, 宮女正給她按/摩舒緩。她直問:“怎麽回事?”

心腹太監道:“是永忠伯爵的大公子,溫途。據說, 昨夜永忠伯爵娘子梁氏歿了, 對外稱是自縊, 可大公子溫途不信, 堅持要報官,但永忠伯爵爺溫赫不同意,於是就鬧了這出。”

“知道了,下去吧。”

聽見皇後回覆,心腹太監躬身退出了寢屋。

“娘娘,可要知會一聲梁國公?”提議的是皇後娘娘身邊的鳳儀女官,皇後雖是國母,可背後的娘家在朝堂無根無權無派,為了穩固後宮、更是為了輔佐東宮,女官便建議皇後娘娘與同姓的梁國公走近。兩家雖然不同宗,但也能因著同姓互相提攜、或是幫助用以衡對平陽王張氏一族。

梁皇後點點頭,“差人去東宮一趟,讓太子的人去走動。”

她深居後宮,不宜出面。

鳳儀女官讚同地笑笑。

東宮。

太子剛換好朝服,正由著太子妃為他整理好儀容預備上朝,就收到了母後派心腹太監傳來的口信。

“公公回稟母後,孤會安排妥當。”

皇後娘娘的心腹太監笑了笑,就躬身退下了。

“殿下,不如讓臣妾去吧。”太子妃給太子整理朝服的腰束,她自薦是有理由的。

那永忠伯爵府怕是也不幹凈,否則,便不會生出狀元郎和伯爵娘子死後,父子不同心一事。母後的心思她明白,可若是太子貿然前去,先不說有結黨之嫌,且萬一梁氏隱藏了什麽,太子一時不察未發覺,事後又抖出來,怕是會惹一身膻。

“以什麽理由?”太子伸展著雙臂,雖是詢問,可神色淡漠,拒絕的本意昭然若揭。他本就不打算去,只想找個屬官去慰問一二,怎會同意太子妃?母後的用心良苦他都明白,只是,他更信任父王與他間的默契,也足夠自信能在諸多兄弟中脫引而出。

若沒本事站穩腳跟,母後再使力氣,到最後都是惘然,遂並不願意跟梁氏走的太近。答應母後的心腹太監,全當是成全母後的關愛、和讓母後安心罷了。

多年夫妻,太子妃看出太子的顧慮,含笑低語:“殿下莫不是忘了,三弟該選側妃了。”

腰束整理好。

太子愕然,緩緩垂下手臂。

兄弟們的後宮都是母後、兄弟的母妃們共同操辦主持的,他的確不用上心。太子妃不提,他委實忘了。

“殿下安心,臣妾會將每個世家大族都走訪一遍,包括張氏和趙氏。”選側妃定然是從藩王家族的小娘子開始,而後便是公爵、侯爵、伯爵,再是官員,以此類推。

這事本不必太子妃親自跑,交給後宮的女官即可。但三皇子是太子的親弟弟,她這個做親大嫂的走一趟也說得過去,說完她將笏板交到太子的手上。

聽此,太子總算安心下來,他握住太子妃的手,眸光繾綣了溫柔和肯定:“今生有你,孤之福分。”

太子妃面露羞赫低頭一笑,松開手,笏板留在太子手裏。

屆時,鼓聲停。

張華殿。

“鼓聲終於停了,娘娘受罪了,趕緊回去歇息吧。”宮女頂著黑眼圈從外頭進來。

張貴妃哪裏還睡得著,她翻個身坐起來,問:“可打聽到了怎麽回事嗎?”

宮女點點頭,將所知所聞細細道來。

“梁雯死了?”張貴妃驚坐起來,下床。

宮女忙來伺候她穿鞋、給她披上蠶絲披風,肚子那裹的嚴嚴實實,生怕被吹著了,再扶著她去往梳妝臺坐。

張貴妃卻往寢殿外走,到了殿門的門檻處停下。心中思緒繁雜萬千,溫赫自請結案、梁雯死、溫途擊登聞鼓、太不尋常了,她命人去傳心腹太監來。

而後,即刻去了書案落座,執筆寫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阿妹昭仁縣主的婚事不急,等過了這個風口浪尖再定。

寫完時,心腹太監也到了。

張貴妃把信交與吩咐:“即刻出宮,務必送到平陽王的手中。”

太和殿。

昭帝正頭疼腦熱,他不但被登聞鼓吵了一夜,還被禦史臺的三名官員連環“嘴碎”了一夜。

且還沒停的跡象。

“……永忠伯爵府的大公子孝心天地可鑒,日月可證,此案不查個水落石出,可是回寒了孝子的心,皇上三思啊。”

“永忠伯爵娘子梁雯,乃梁老國公爺的幼|女,自小就疼愛有加,若是梁老國公爺地下有知,怎能瞑目啊?”

“進士及第溫兆儀表堂堂,才學博文,不但被奸人所害,還被滿城瘋言瘋語的侮/辱,這讓天下的學子如何還敢效忠朝堂啊?”

“……”

昭帝耳朵累,嘴也累。

他已說了好幾回絕不會草草結案,可這幫文官似乎聽不懂,給他講了一夜的大道理,分析利弊危害、小到朝綱不穩,失去人心。大到牽扯國之棟梁、外族欺辱……

他是武將,哪怕坐了皇帝,說話不習慣把大道理帶上,就說一句結果。這些文官似乎覺得他不夠重視,且那永忠伯爵溫赫在太和殿前磕破了頭,不知為何也傳到整個朝堂,於是就有了這波忠言逆耳。

“諸位大人說的是,”太子從外頭進來。

三位禦史臺的官員紛紛行禮。

“父皇,兒臣已按照您的吩咐,讓大理寺、刑部、禦史臺聯合務必徹查此案。”太子來給父皇解圍的。

三位禦史臺官員面面相覷,他們在此跟昭帝講了大半夜的道理,何曾見過昭帝吩咐太子呢?

太子也瞧出了禦史臺官員的的懷疑,他笑道:“父皇知道禦史臺官員衷心為國為民,寧願困著,也不願意打斷諸位大人,只讓總管太監悄聲來給孤傳話的。”

總管太監機靈著呢,笑呵呵地站出來應是。皇上沒離開過這太和殿,他可進出了好幾回,雖然都是換茶、送水、補糕點果子此等小事,可傳話的功夫自然是有的。

二人這般一配合,禦史臺官員務必要信了,也意識到耽誤了皇上夜裏的好夢,紛紛請罪起來。

“老臣也是一時情急,這才耽擱了皇上的休憩,還請皇上降罪。”

“臣也是,微臣是信的過皇上的。”

“微臣亦然。”

龍椅上的昭帝挑眉,一個個騙鬼呢?難怪當初趙將軍死活不肯做皇帝,還說什麽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兒子各個不成氣候?都是騙鬼的!自從當了皇帝後,他頭發都少了許多。

昭帝不悅歸不悅,還是明辨是非的。禦史臺的官員縱然叫他難受了整夜,可為國為民的心也是日月可鑒,天地共證,比起朝堂那些陽奉陰違的官員好多了,他搖頭道:“無妨,朕原本就是這個打算,諸位愛卿都是為朝堂百姓,朕心中有數。”

三位禦史臺的官員紛紛松了口氣。昭帝仁慈,可到底是打出來的帝王,那可是真刀真槍坐上龍椅的,他們敢說也自然是準備好了善後事宜。即便有驚無險,可還是微微駭然。

“這時候,大理寺通曉屍語的賀寺丞應當到了永忠伯爵府,諸位官員不若都去收拾,不一會兒還要早朝呢。”

太子一言,將殿內停滯的氛圍又帶動起來。禦史臺三位官員紛紛告退。

昭帝緩緩吐出一口濁氣:“我兒甚懂朕心啊。”

永忠伯爵娘子梁氏死於非命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進士及第溫兆的死已成了風花雪月的故事,如今,進士及第溫兆的嫡母也死了,為這片風花雪的故事增了幾筆插曲。

大街小巷都在說,永忠伯爵娘子梁氏無顏面對列祖列宗,所以上吊自縊了。也有一小部分別的說法,比如,是永忠伯爵爺痛失愛子、又丟了老臉,就將怒火撒到妻子身上,對其毆打謾罵,梁氏不堪折磨而自縊求死。還有一種更天方夜譚,稱是環音閣的瘦馬宋陌卿來冤魂索命了。

從侯府去永忠伯爵府的路上,賀南嘉發覺大街小巷都在討論的熱血高/潮,她不禁疑惑,哪怕溫途敲了一夜的登聞鼓,她也是見了溫途的妻子,才知的前因後果。

怎麽永忠伯娘子梁氏的死訊和緋聞,傳播的這般快?

來之前,賀南嘉已著大理寺的人去溫氏的族地查探溫然了,這個案子反過來推,最期望梁雯、溫赫身敗名裂的,應當就是溫然,如果他不在族地,那便說明傳播的事很有可能出自他手。

“韓嫂嫂,你可曾見過溫氏二叔?”賀南嘉問。

溫途妻子姓韓,她搖頭道:“自我入門從未見過,且官人也沒見過。”

賀南嘉點點頭,不一會兒馬車在永忠伯爵府門前停下。

兩人踩著馬紮下馬車,趙恒將馬屁停好,三人一同進府,直奔伯爵娘子梁雯的院子,到寢屋門口就聽見吵擾聲、和哭聲。

“……為父磕的頭破血流,才肯求聖人將此事揭過,你倒是好,還去敲登聞鼓,這下好了!現在所有人都知我們溫家的醜事了,逆子、蠢貨!你滿意了嗎?”

“母親好好的怎會尋死?父親究竟是為了溫氏的顏面,還是為了自己的顏面?”

“住口!我打死你個逆子!”

“夠了!你們還嫌現在不夠亂嗎?”

賀南嘉挑眉,前婆母梁慧也來了?

韓氏神色略微抱歉地難堪,而後帶頭進去。

賀南嘉讓趙恒在外頭候著,她是來查案的,面無表情的跟在韓氏的後頭,見了永忠伯爵爺拱手示禮,對梁慧微微頷首示禮,而後不卑不亢,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淡漠開口:“永忠伯爵爺,下官奉旨查案來了。”

我朝律法嚴明:登聞鼓一響,大理寺、禦史臺、刑部都要參案,如今這已不是大理寺一家公府說了算,她沒去走一遭大理寺的程序,為的是盡早來案發現場找線索。

永忠伯爵爺溫赫心裏咯噔一下,怎麽來的是她?陸懷遠呢?

這親家侄子也是哥沒眼力見兒的,小姑母出了這樣的大事,怎還磨磨唧唧呢?

梁慧擦了擦眼角,眸中先是一慌,兒子陸懷遠怎還沒到?而後看著數月不見的前兒媳,眸底的驚艷幾乎要湧出來。明明只是一身極為不打眼的淺綠色官袍,竟然被她穿出了威嚴淩然的氣勢,比起從前兒子一身緋色的官袍還要奪目端正。

“賀寺丞不若等等,穩婆還未到。”

古代驗屍極少有女仵作,因此遇上富貴人家的女眷遇害,都是喚穩婆來兼職的。

“不必了,”賀南嘉放下肩上臨時從衷伯那要來的籠箱,打開箱蓋,取出兩把合手的刀具,走到梁雯所趟的床榻邊,“本官就會剖驗。”

永忠伯爵爺溫赫已見過賀南嘉驗屍兒子溫兆,這回懶得做聲了。

可梁慧沒見過,她攔下賀南嘉:“即便賀寺丞坐了官,位階也是低於伯爵娘子的,你若毀壞了屍身,拿什麽去跟梁國公、你們大理寺、還有聖人交代?”

賀南嘉眉稍揚了揚:“陸寺丞沒說本官通曉屍語?”

梁慧眉心一跳。

“此案已由三法司共同監察,還請永忠伯爵爺拉開陸家大娘子,若是耽誤了驗屍時辰,誰都無法向大理寺、刑部、禦史臺交代。”賀南嘉嘴上客氣的說說,只是慣於禮貌,身子卻簡單粗暴,手輕輕推開了梁慧。

梁慧看向永忠伯爵爺溫赫,見他默認,心中隱隱有了猜想,莫非兒子從大理寺少卿降為寺丞,是因為賀南嘉心懷怨憤,故意為之?

賀南嘉專心致志檢驗,可沒功夫細想梁慧的心思。

青灰色屍斑遍布死者全身,屍身僵硬,屍表皮層與屍身一般堅硬無彈,初步預判死亡時辰乃昨夜亥時到子時間,倒是與韓氏告知發現梁雯死的時辰相對應。

死者兩眼合、唇口黑、皮開露齒,脖頸圈痕在喉下處,口開、舌尖出齒門二分至三分處,面帶紫赤色,口吻兩甲及胸前有吐涎沫。死者兩手須握大拇指,兩腳尖直垂下,腿上有血蔭,如火灸斑痕,及肚下至小腹並墜下,呈青黑色。

梁雯的屍身與宋陌卿截然不同。

賀南嘉仔仔細細查看死者的圈痕,確認沒有沒有吉川線,再細看死者的足弓,光滑細嫩,甚至還有女子潤體膏的餘香。她脫下死者中褲,隱約能見大小/便出,褲/中縫、褲管甚至有汙物殘留。

上吊自|殺的人,由於重力的作用,至使頸部椎體脫落、頸椎內神/經叢斷裂,下部神/經不再受到大腦控制,身體內本身繃緊的肌肉組織會松/弛,包括肛/門括約肌松/弛,即會出現大小/便失/禁。

若是被勒死引起的大小便/失|禁,死者會因為劇烈掙紮,汙物應當集中在臀部、與臀腿部位,且呈現模糊狀,不會呈現點落式、片撒式等不規則的狀態,這也是因為重力所致,死者身體垂擺,汙物隨重力掉落。

賀南嘉走到屍體懸掛梁下,仔細觀察附近。

地面的腳印雖然不清晰,可能見只有死者一人,她搬來椅子站上去,橫梁上的刮痕規則勻潤且少,若是死者被勒住脖子再掛上梁,那麽梁上的刮痕會粗糙繁多。

以上種種屍語跟環境都顯示:死者乃自/殺。

或者,是否還有一種可能,死者昏迷下被懸掛,假造出自縊的現象呢?想到此,賀南嘉開始剖屍。

刀落下去瞬間,惡臭瞬間充斥寢屋,永忠伯爵溫赫爺溫赫是第一個出去的。孕婦韓氏早忍不住幹嘔起來,被溫途扶了出去。梁慧退到屏風後邊去站了會兒,後來也沒忍住離開寢屋。

幾人來到主廳。

溫赫、梁慧各自端坐主位的左右側,廳的正中間跪著的是溫途與韓氏夫婦。

“現在不是怪罪的時候,我問你們,溫然可在族地?”賀南嘉的出現,讓事情變得更加覆雜,梁慧必須要加快步伐了。

永忠伯爵溫赫點點頭:“我與族地一直都有通書信,他就沒離開過,去歲還染了咳疾,身子瘦了好幾圈。”

梁慧壓低聲音問:“那封信……”

永忠伯爵溫赫瞪了眼溫途:“放心,我都燒了,沒有任何蹤跡留下來。”

梁慧放心了:“那便好。”

廳中跪著的溫途卻道:“若是二叔逼迫的,我們大可將他移交給大理寺,怎能任由他拿捏、要挾?”

永忠伯爵溫赫氣紅了眼,當即起身就要罵。

梁慧卻起身過來,她看了眼永忠伯爵溫赫,他手顫抖著指了指溫途,而後狠狠地垂手甩袖,背過身返回座位上。

“你還想不想襲爵了?”梁慧問溫途。

溫途點頭,卻道:“可母親的死我也要查清楚。”

梁慧眉心微蹙,心中百感交集,先是遺憾為何活著的不是溫兆?罷了!也算是有個兒子的名義,她道:“你若還想襲爵,此事就到此為止,因為,你二叔有後人。”

溫途神色大驚,他看看妻子韓氏,韓氏也與他驚楞的對視,二人無言沈默好一陣都說不出話來。

梁慧如釋重負地沈肩:“現在明白,為何爵爺要將案情就此打住了嗎?”

溫途垂眸,再擡眸看向梁慧時眸光生戾,“我們究竟對二叔他們一家坐了什麽?竟然要這般忌憚?”

梁慧心裏咯噔一下,總算明白為何溫赫屬意小兒子襲爵了,這個侄子太過一板一眼,什麽事都要刨根問底,事實如此,豈不亂了套?

“姑母還不願告訴侄兒嗎?若二叔手裏有了我們的把柄,我等還渾然噩噩,遲早會步母親、二弟的舊塵!二弟被殺、母親也死的不明不白、外頭都是二弟的汙言穢語,父親糊塗,難道姑母也要糊塗下去?”

溫途的質問,梁慧回答不出來,她不在分析,而是說:“待你襲爵後,你父親會去族地親自解決舊事,用不著你操心。”

“恐怕不行。”這時,解剖完屍體的賀南嘉出來了,話也是她說的。

死者的確是自|殺的,且還是畏罪自|殺,為的是將十多年前陷害二房、與老爵爺的罪孽永埋地下。

幾人看過來。

永忠伯爵溫赫神色不安,他看向了梁慧。

溫途、韓氏神色沒什麽變化,而是關心地問梁雯究竟是否他殺。

“永忠伯爵娘子梁雯是上吊而死,與他殺無關。”賀南嘉總結驗屍結果,她已經反反覆覆確認過了,屋內的環境跟屍語都顯示一個且唯一的結果:自|殺。

溫途跌坐地面,淚流滿面,其妻子韓氏緩緩蹲下,聞聲安撫。

梁慧神色微變,卻很快鎮定自若,她並不意外,甚至覺得意料中似的。永忠伯爵溫赫臉色非但不憂傷,還不能看出釋然和放松。

幾人不同的神情變化,賀南嘉都看在眼裏,她提高了音量緩慢道:但,永忠伯爵娘子梁雯是被脅迫而死。”

因為趙宏曄、與死者宋陌卿都發現有用過曼陀羅的跡象,所以賀南嘉務必確認這點,可死者的口腔、喉腔、胃裏都沒有曼陀羅的痕跡,但是有別的發現。

一張撕碎的信紙,在死者的胃裏。

賀南嘉已初步拼湊過,上面的內容正是二房的視角所寫,只是她不明白的是,這封信有被燒過一角的痕跡,不知為何死者將它撕了吞了下去。

“什麽意思?”梁慧不安問。

“我在死者胃裏發現一封信,內容關於十多年前襲爵一事。上面說,溫家大房為了獲得爵位,先是給溫老爵爺下慢性毒藥,等到溫老爵爺內耗幹枯之際,再給溫家二房妻房氏下了迷魂散,現在的溫爵爺暗度陳倉面首進房氏的寢室,為的是構陷其與多名男子通奸的假像。”

“最終溫老爵爺被氣死,溫家大房襲爵。”碎信已被賀南嘉收好,她故意在眾人面前說出來,為的是看眾人的反應。

“伯爵娘子收到了這封信,不知是出於保護溫氏、還是別的,選擇了自/殺!”

梁慧與永忠伯爵溫赫都是大驚失色,溫途韓氏夫婦滿臉不可置信。

“你你胡說!這這這是汙蔑!是攀誣!一封信就想顛倒黑白?真是癡人說夢!我二弟親自休妻,十多年前的事府裏的老人都是親眼所見,怎可能是我夫婦二人所為?賀寺丞究竟是來尋兇手的,還是要與我永忠伯爵府過不去的?”永忠伯爵溫赫語氣雖沖,可氣勢卻是虛喘兼得。

梁慧驚變未安臉色煞白,吞了口唾沫,期期艾艾問:“信,呢?”

賀南嘉勾唇,朝向廳外喊了聲:“二哥哥。”

梁慧登時皺眉?賀家哪兒來的二哥哥?

彼時,身著戎裝的娃娃臉男子大步擴風進來,其身後還有一名淺綠色官袍的男子,正是陸懷遠,梁慧指尖寒涼。

賀南嘉把整理好用布包裹的碎紙遞給趙恒,含笑看向陸懷遠饒有深意道:“勞煩二哥哥與陸寺丞,可當心別被人毀屍滅跡了。”

即便古代沒有脅迫壓力自|殺的罪名,但十多年前的案子也牽扯了一樁謀殺,下毒謀害公爹、陷害妯娌都是大罪,梁雯雖已死,可溫赫呢?是否幫兇?還有梁國公一家是否知情?加上溫兆的死,是否就是二房的報覆?

“陸家大娘子,溫氏二房的人,歸我們大理寺去尋,還請永忠伯爵爺不可離京。”

趙恒不懂破案,爽快應下,雙手接過來收好。

沒有任何威嚴的語調,卻莫名讓梁慧退避三舍,眼前這個前任兒媳婦哪兒還有半點曾經的瑟縮模樣?無聲勝有聲的氣勢,絲毫不遜皇族,這般底氣從何而來?更叫梁慧難堪的是,面對賀南嘉,她背後的梁國公也好、百年底蘊地陸氏也好,都似乎化成虛幻的泡影,在那身淺綠色的官袍的印襯下,無處遁形。

她幾乎落荒而逃道:“我,我先回府。”

陸懷遠臉色懵逼,看了眼賀南嘉,“何人要毀屍滅跡?”

梁慧臉色一白,又聞兒子關切道:“母親臉色不好,可是病了?”

梁慧白了他眼。

永忠伯爵溫赫嘀咕了一句:“真會挑時候來。”

陸懷遠:“……”

作者有話說:

陸懷遠:賀南嘉欺負我母親了?

賀南嘉:她自己膽小!

陸懷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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