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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河神娶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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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刑房公府出來時已過黃昏。

殘陽點滴下墜, 天際一片殷紅,遠處巍峨山巒卻如鬼魅一般,將峰巖隱匿陰陽交匯間。

渭陽長民街亮起少數華燈, 鬧流散盡後世情頹廢不少。

“二妹妹,你覺得老知府趙雍和究竟在怕什麽?”

賀文宣走在長民街上,他身旁跟著賀南家, 他前邊是傅琛與知府王大人,兩人並排走著,在他後邊的是陸懷遠。前面的人聽見這問話, 都不約而同的放慢腳步,後邊的人則加快腳步靠近。

“也許是, 比死還要嚴重的事吧。”賀南嘉沒註意前後, 單純發表感言。

今日的狀況,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將海市蜃樓的原理簡單給諸位大人展示一遍,得到了信服後, 由刑房公府典吏張大人的司吏作證,她與大哥哥賀文宣是從工房典劉吏大人的公府裏搜出的船。

卯時, 河神的船驚現知府上空, 那麽根據當時日頭的位置、府內上空折射形成的角度、以及熱度等, 推算出一個大致的作案範圍區域, 再由大哥哥向刑房公府典吏的張大人借調人手,實際是為了有個認證。

工房典吏的劉大人當時就跪下了, 搖頭稱絕沒做過此事,是被人陷害的。可令人意外的是, 老知府不但認下了此事, 還將副都尉關大人之死也攬在身上, 認罪下地牢, 只是如何殺人一事懶得交代,滿臉都是破罐子破摔,更否認殺害王家姑娘。

這算什麽結果?

隨便拉出一個混的最不濟的女婿出來一起死?

從反過來的角度說,連死都不怕,那是否背後有著牽連全家、甚至全族的大罪不得而知呢?

河神的船在工房的公府被發現,行兇的位置卻是在知府王大人府中的地牢裏,兩地雖然不遠,了來回騎馬也要一刻鐘功夫,再算上殺人的時辰顯然不夠,說明兇手有兩人。可副都尉關聞死時,老知府趙雍和與工房典吏的劉大人都在府內,那麽外面配合了老知府趙雍和的又是誰?

所以,若真有什麽大罪隱瞞,老知府趙雍和年近七旬,一死百了免了全家遭難不是不可能,她嘀咕著:“當然也不排除老知府趙雍和活膩了。”

找出河神的船後,她就覺得老知府趙雍和那種老謀深算的家夥,不應該會留下線索等人來抓,她本想逼問個一二三出來,不想換來這樣的結果,顯然不是她想要的。

老知府趙雍和或者說他們趙、關、顧、盛四家大人怕是有什麽更大的罪孽隱瞞了起來。

凡事古怪就定有陰謀。

此番話,傅琛深以為然。

後方傳來不讚同之言:“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老知府知道是極刑逃不過了,所以不想再掙紮,那艘船就是鐵證如山。”

幾人無言,陸懷遠的話很快被長民街上稀寂的煙火氣息淹沒。百姓們聽說了假河神船一事,多數人都是垂頭喪腦。

經過那間賣木雕船的鋪子時,裏頭傳來幾聲拌嘴。

“本來就是假的。”

“那您也不能當著他們的面兒說啊。”

“當面兒又如何了?河神娶妻被傳得鬼話連篇,不神不邪的,我是告訴他們實情罷了。”

“……”

拌嘴的是對祖孫,老阿公的背脊微彎,鬢發、胡須潔白無暇,臉上布滿了褶皺,他似乎並不買帳河神一說。

年輕的是白日裏接待他們的掌櫃,也年過四旬,正在勸說他的老阿公不要再口舌生出是非。

賀南嘉提裙上臺階進到鋪子裏,賀文宣不明所以,駐足一瞬,見傅琛也提步上臺階進去,他趕緊跟上。

鋪子很小,知府王大人沒進去,在外頭等。陸懷遠也不願進去,立身鋪子外的臺階下。

做生意的人眼識好,掌櫃白日裏就見過賀南嘉,自然記得,眼下以為又是來買木雕的,的臉色即刻陰轉晴空,笑臉相迎,“小娘子還需要什麽?請隨意看看。”

賀南嘉輕“嗯”了一聲,慢慢走著,可方才拌嘴的二人一句也沒再說,她心裏想著如何讓這對祖孫再開口,眼眸轉了一圈,迎上賀文宣,唇瓣彎彎,她眨眨眼。

賀文宣:“……”

想問幹嘛就聞。

“二哥哥,我瞧著今日長民街上空漂浮那河神的船跟這幾艘有些像啊?”

她故意拿起一艘做舊風格的船,杏眸暗暗地往掌櫃、和老阿公那瞟。掌櫃的笑臉微微一僵,老阿公狐疑的看來,臉色不高興。

賀文宣卻沒接上戲,莫名其妙“啊”了一聲,“我們不是買……”

“的確很像。”傅琛斷了賀文宣的後話。

賀文宣後知後覺意識到,二妹妹當是在套木雕鋪裏人的話,他對上二妹妹奶兇奶氣瞪來的眼神兒,嘿嘿幹笑,無奈地聳聳肩,無聲辯駁:好歹提前說下啊。

賀南嘉向傅琛那方位撅唇:人家怎麽就那麽機靈?

傅琛瞥見那抹濕色的花蕾,喉結莫名一滾,即刻別開視線。

河神的船乃人為造假一事,長民街上的百姓都傳遍了。

起先還有百姓不願相信祈願的美夢破碎,以為會不會是弄錯了什麽。後來,老知府趙雍和以及工房典吏劉大人獲罪入獄的消息傳出,他們才知河神的船是他們二人用了什麽手段欺騙了大家,即是氣憤、又無奈接受現實。

所以,如今的長民街上鋪子雖開著,可卻像是一座半死不活的城壘,裏頭的掌櫃都沒了往日裏堅韌向陽的生機,各個都是垂頭喪臉,唯有少數年輕的掌櫃仍舊欣欣追逐。

“刑房公府已下令,先在全城搜捕可疑的,發現了提供線索的重重有賞。”賀南嘉繼續誆騙鋪子裏的人,她手裏捧著做舊的船,走近傅琛。他伸出手接過來,左看看、又看看,她水杏眸閃著俏皮的靈光,“咱們把這船交上去,興許可以領到賞金呢。”

掌櫃的臉色恍然一懼,雙手連連搖擺否認:“小娘子瞧清楚了,這艘船檐下沒有燈籠、船身也沒綠色的藤繩啊,怎就像了?”

傅琛、賀南嘉臉色一冷,同時看向掌櫃。

“你如何得知那船上有綠藤繩的?”傅琛寒意慎人。

能看到燈籠還說的過去,可綠色的藤繩在空中或是遠處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水藻,若不是賀南嘉將船給搜出來,她也不會想到水藻是綠色的繩子偽裝的。

“小人是做木雕船的,自當是看得出船上裝飾何物由來啊。”掌櫃沒有猶豫,他雖然神色大駭驚慌,可言語措辭清晰,的確不像偽裝河神假象之人。

可為了聽到別的,賀南嘉揪住造船這點不放:“正因為掌櫃您會造木雕船,才是最有可疑的。我一路走來,就聽聞許多掌櫃說,賣木雕鋪子的掌櫃口口聲聲說那河神的船就是假的,根本沒有河神一說。若非你們是知情者,怎會這般肯定?”

這話,完全是根據祖孫倆的對話胡編亂造的。

掌櫃:“……”

他緩緩側過臉,看向老阿公。

那老阿公紅了臉,手持主杖起身,急卻慢地踱步而來,手指著傅琛、賀文宣身穿官袍的兩人,嘴裏呵斥:“河神一說本就是假的,還不是你們這些狗官胡亂瞎編、為的就是魚肉百姓,才會生出今日這般荒唐的笑話,這就是報應!天譴!”

掌櫃面容大驚,趕忙過去捂住老阿公的嘴,一邊抱歉道:“失禮了,小人的阿公早年受了驚嚇,患上了失心瘋,見誰都是這樣瘋言瘋語,諸位貴人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啊。”

賀南嘉發現掌櫃的阿公很排斥官袍,她看了眼傅琛道:“傅將軍還請移步,與我大哥哥一同出去等候。”

傅琛並不放心她一人在此,搖頭。

賀文宣更不放心傅琛在二妹妹身邊,也搖頭。

賀南嘉:“?”

放才的默契呢?

陸懷遠認為賀南嘉又想要自己出風頭,一臉瞧不上,他看向知府王大人,見其眸光悲憫悵然,頓時心中一澀,安撫道:“大人,下官定會捉到謀害王娘子的兇手。”

知府王大人收起神色,淡淡頷首。

“老阿公是不是知曉什麽?”傅琛冷眸逼近。

老阿公推開孫子的手,指著傅琛咒罵:“你們這些狗官如此汙蔑詆毀河神,註定不得好死……”

聲音越來越小。

老阿公被掌櫃抱起來,去了門簾後方,但依舊聽得見斷斷續續的謾罵。

“河神他在天有靈,絕不會放過你們這些狗官的,你們狼心狗肺!你們忘恩負義,你們遲早會遭報應……”

賀文宣完全懵了,又冤枉又無語,“這老阿公前頭還說河神是假的,後頭又說河神在天之靈不會放過我們?”

“還真是失心瘋啊!”

傅琛眼眸凝了層冰霜,老阿公的言語清晰、態度堅定、只罵他們這些穿了官服的二人,並沒咒罵賀南嘉,並不像是患了失心瘋的人,而像是對官府深惡痛絕。

賀南嘉也懵了,總覺得老阿公知道什麽,可掌櫃似乎很怕官。

掌櫃掀開簾子出來,即刻在幾人跟前跪下,不論賀南嘉怎麽拉都不起,他不斷地磕頭稱:“我家阿公是無心的,他失心瘋胡言亂語冒犯諸位貴人,請你們高擡貴手,放了我們一家老小……”

不論賀南嘉如何勸說,掌櫃就是不松口,還言他們人微言輕,只想好好活著,不日就離開渭陽……

如此,她只能作罷。

離開木雕鋪子後,幾人繼續步行長民街,各個心事重重。

賀南嘉覺得可以再碰碰運氣,因此去到一家鋪子就詢問人家開了多久,超過十載的再問問河神一事,得到的都是不知或者忿忿地稱被騙了,不想提。

直到途徑一家打著百年字號的酒樓,她問門口笑臉相迎的小二,“今日河神一事,你知道其他的風聲?”

小二眼眸咕嚕一圈,嘿嘿笑著引人往裏頭走,“小娘子不如去二樓雅間一坐。”

開了百年的酒樓,其中道聽途說定然不少,賀南嘉正好也餓了,不想虧待肚子。

知府王大人與傅琛約好明日去岐山的時辰,就先行回府。傅琛目送後與賀文宣一同進了酒樓二樓包廂。陸懷遠肚子叫了一路,早就餓了,也跟在後面進去。

入座八仙案後,賀南嘉把店裏所有的特色菜要了個遍。

小二臉都笑開了花兒,忙問要什麽酒。

賀南嘉豪氣一揮手,“來幾壇上好的酒。”

小二只恨不得小娘子日日都來,忙笑著說贈送店裏的名食糕點。

賀南嘉為小二介紹八仙桌上另外三人,“他們可都是京官兒,兵部校尉侍郎從四品、大理寺少卿正四品。”

說到傅琛時,她特地放慢速度:“這位名氣可大了,乃我朝戰無不勝的飆淩將軍!”

提官是防止小二對她插科打諢。

被當陪襯的陸懷遠:有什麽了不起……

賀文宣心忿酸起:二妹妹偏心……

傅琛滿臉的理所當然。

小二是個機靈鬼,臉上的笑意端嚴了幾分,躬身拱手跟幾位官爺問好。

“我們出來乍到,對渭陽百年的事物都很好奇,就想聽聽,”她拿出一盞銀錠擱八仙案上,“聽聞百年前河神就出現了,庇佑你們渭陽富泰民安。”

小二將毛巾輕輕搭肩上,拱手道:“不瞞諸位,小人的祖上的根兒就在此,你們想聽什麽,不妨問來聽聽,小的定然知無不言,若小的不知,絕不言假。”

就要這樣的。

賀南嘉直奔主題:“河神一事到底真假?”

小二笑臉微微一抽,回頭看了眼身後,確認無人,還走過去將門給輕帶上後這才道: “河神自然是真的,我家阿公年幼時還見過河神娶妻呢,就在渭江上。今日若非老知府入獄,即便諸位貴客給再多的銀子,小的也不敢說後面的。其實,河神的後代就是被老知府殺害,我家阿公若還在世,定然會說老知府的報應來了!”

賀文宣:“……”

前面剛聽到一個失心瘋說河神在天有靈,這會兒連河神的後代都出來了?

陸懷遠嘴角抽了抽:我看你也像失心瘋。

賀南嘉、傅琛神色凝重。

小二發覺幾人臉色不對頭,趕緊指天發誓:“我說的都是真的,我家阿公在時就常說老知府殺人誅心、迫害河神,被我阿父數落了好幾回呢。我家鄰舍的老嫗也說過類似的話,我小時候也經常聽其他老人說起。諸位貴客若還不信,可以去問問我家鄰舍的老嫗,她還在世,定然也有和小的說的差不多的,若有虛假,這銀錠子小的倒賠十倍不止。”

收了銀錠子,小二嘴跟抹了蜜似的,說了一些吉祥如意的話就去忙活了。

不一會兒,菜就上齊。

看著滿桌的特色菜,賀文宣心情覆雜,一方面他胃口大開,一方面他的荷包羞澀,二妹妹這般大方的套情報,他的荷包會越來越骨瘦如柴。他再看了眼吃的正香的陸懷遠,頓時火焰高漲,請二妹妹是自家人,請傅琛那是官場身不由己,可前妹夫算個屁?當即就沈臉道:“這頓你出。”

陸懷遠財大氣粗,自然應下,可也瞧得出賀文宣床頭金盡了,曬笑一句:“文宣兄明日的飯前亦可我來出。”

賀文宣:“……”

他窮的那麽明顯?

八仙案上。

傅琛無聲咀嚼,桃花眸凝了層疑霜。

賀南嘉難得細嚼慢咽,因為走神,她記起第一夜在知府打地鋪時,韓氏與殷氏說的的話。

前朝開始河神就在了,至今有百年歷史了。前朝覆滅之際,渭陽百姓無一傷亡,就是承蒙河神庇佑。韓氏又稱她的外高祖母見過河神的船,小二的阿公年幼時也見過,還說老知府殺了河神的後代?還有木雕船鋪的老阿公說根本沒有河神,卻說河神在天之靈不會放過狗官……

賀南嘉覺邏輯思維混亂的不行。

案前碗內一雙筷子夾來一塊魚肉,筷子上是只骨節修長的手,賀南嘉順手看去,是傅琛給她加了一筷子魚肉。

傅琛不善交談,見她眸光清亮,抿唇介紹菜譜:“青鱗魚又名青麟小沙丁魚,助於暑熱消食。”

前世,賀南嘉經常吃青鱗魚,還曾和師傅說起名的人很無聊,又叫青麟小沙丁魚為何要換個鱗字,可就在看到這魚時,她腦海裏冒出個大膽的推測。

“你們說有沒有可能渭陽的確有河神這個人?”

河神?

人?

八仙案上幾人不言、沈默。

賀南嘉意識到沒說清楚,補充道:“我的意思是,木雕鋪的老阿公說的可能是何什、合繩、又或者禾澠?”

賀文宣吞下口中的牛肉,“……有什麽區別嗎?”

陸懷遠嘴裏咀嚼著東西,囫圇道:“說甚??”

賀南嘉左右四下看了看,沒紙筆墨,她著急地指著碗裏魚,“就比如青鱗魚和青麟小沙丁魚,第二個字念起來一樣,但是字的書寫不一樣。”

“魏通判的大娘子韓氏曾說過,她的外高祖母見過河神的船,這小二的阿公也稱見過,那有沒有可能,的確存在過這麽一個人,他叫何什、合繩、又或者禾澠,曾用船娶妻,可因為年歲久遠,朝代變更後口口相傳,變成了河神娶妻!”

傅琛登時明了,桃花眸豁然清亮。

賀文宣一知半解。

陸懷遠腦子更懵了。

有一個人懂了就行,賀南嘉急於求證,“得想辦法打聽下,渭陽有沒有人名與河神同念的。”

傅琛桃花眸轉悠一瞬,“戶房。”

“對啊!”

“走。”

賀南嘉放下筷子,與傅琛前後離開包廂。

望著遠去的背影,賀文宣嚷嚷:“又不把話說明白,哎呀……”

他舍不得一桌子的菜,可還是起身。

“還沒動幾筷子,就走?”看著美味,陸懷遠有些心疼銀子。

賀文宣看看遠去的人,再看看滿桌子的菜,心疼肚子之際想道:“差小二裝進食盒送去戶房公府。”

陸懷遠心道成,隨即高呼小二來。

戶房公府。

“傅將軍、陸少卿、賀校尉、賀娘子,都在這兒了,若還有什麽需要的,你們盡管知會下官。”戶房典吏的舒大人躬身陪著笑臉,就差把舌頭給露出來,儼然一條哈巴狗模樣。

對三位京官,戶房典吏的舒大人時一貫的客氣,可對賀南嘉從來都是用鼻孔看人,前不久還譏諷她嫁不出去、被和離了,若不是老知府趙雍和認罪入獄,他現在絕不是這樣的態度。

“舒大人還沒有用過晚膳吧?”賀南嘉指著百年字號酒樓打包回來的美味。

“不打緊,辦正事要緊。”戶房典吏的舒大人笑道,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賀南嘉當真就不跟他客氣,自顧自地吃起來,邊吃邊看何姓的戶薄錄。

戶房典吏的舒大人臉色微僵,自己說的話不好駁回來,只得忍著饑腸轆轆看著眾人吃,就指望另外三位京官能好心開口讓他也嘗嘗,他可是剛上桌就被喊來了呀。

可是。

“有勞了舒大人將這幾盤撤下。”陸懷遠把吃完的盤子遞來。

戶房典吏的舒大人:“……”

挨餓光看不說,還要被使喚??

渭陽沒有其他與“何”姓同音的姓氏,所以翻找起來輕松很多。人多力量大,不一會兒就發現,木雕鋪子的掌櫃姓何,所以那位老阿公定然也姓何。

“可那老阿公不是說河神在天之靈要報應什麽的,莫非他就是河神後代之一?”賀文宣問。

戶房典吏舒大人聽的一腦子漿糊,但他不準備問,今日已夠丟人了,別說河神了,財神來了他都不伺候。

賀南嘉發現木雕鋪子的何掌櫃戶籍人數很少,最年長的也不過與那位老阿公差不多,上頭就沒有了,更奇怪的是老阿公原來也是奴籍。聽傅琛提過,渭陽原來有六十餘戶換籍之事,便問:“這戶,為何換籍?”

戶房典吏的舒大人看了許久,拍拍腦子道:“想起來了,他曾是前朝叛臣將領的家奴,叛亂時他在外地,歸來後遇上聖人大赦天下,加之其有木工的手藝,就去了奴籍,劃戶為工。”

對了,判將也姓何啊,孩童玩的角色扮演總說何壞蛋,賀南嘉接著問:“那個叛臣將領叫什麽?”

“何陽。”戶房典吏的舒大人記得很清楚,補充一句:“大都統親自帶兵圍剿。”

此言一出,圍案看薄的幾人紛紛默契互視。

傅琛:“拿何陽的戶籍薄來。”

戶房典吏的舒大人躬身:“罪籍都放另一庫房裏,下官這就去,諸位大人稍後片刻。”

一會兒後。

何陽的戶薄送來,有十多本被捆在一起。

上面落了層厚厚的灰,封頁破爛不全,賀南嘉把灰一掃,塵埃飛揚,順帶就進了那些美味佳肴中。

舒大人心裏狂喊糟蹋東西啊,他還餓著呢……

傅琛給陸懷遠、賀文宣每人分三本,自己亦然,留給賀南嘉一本,四人開始翻開查找。

許久後,賀文宣眼皮開始打架、陸懷遠開始打哈哈、傅琛面容雖無異,但坐久了也不適。戶房典吏的舒大人早困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瞌睡轟天。

外頭明月高掛,夜幕低垂。

戶房公府裏頭燈火通明,陸懷遠還差一本,傅琛已翻閱完,起身漫步活動脛骨,賀南嘉也翻閱完,她為減輕賀文宣負擔,拿起最後一本。

“二妹妹,會不會是你太敏感了,我這都翻到了快一百年前,依然沒有與河神同音的人名。”賀文宣嘀咕道。

陸懷遠認同:“真是浪費時辰。”

賀南嘉已翻開第一頁,懨懨的眸子陡然睜亮,“找到了!”

三人腦袋探過來。

“何什?”

看完何什的生平,四人久久不能平覆。

“前朝的郡守,不就相當於我朝的知府。”

“袁朝開國皇帝的猛將!”

“還娶了前朝的公主,就是駙馬爺!”

“這樣的背景,他的後代是不是也算袁賊?”賀南嘉問傅琛。

傅琛搖頭:“不算。”

至少他心裏和昭帝都不會這般認為。

“假設,何什就是河神,那小二說老知府趙雍和殺了何什的後代,就有可能是何陽,還有木雕鋪掌櫃老阿公說的報應、天譴是不是就對上了?”賀南嘉問。

無人回覆,都覺得合乎情理,但更覺得太不可思議。

屆時,外頭有陣陣腳步聲,聽起來還不少,似乎是兵卒齊齊小跑,四人還未出去看,已有人跑進來。

看清後,賀南嘉、傅琛忙跑過去。

“下官的府兵在城外發現的,這位姑娘自稱飆淩衛,有要事必須見傅將軍,府兵不敢松懈,直接將人送到刑房公府,下官這就帶人來了。”刑房典吏的張大人說著,讓擡著月石的府兵將人放在椅子上。

月石渾身是傷,坐腿上還流著血,嘴唇幹裂破皮,瞳仁渙散,賀南嘉先給她把脈,確認氣息還是穩定的,就撕開月石的褲腿,賀文宣已送來水盆、布,她先簡單給月石清洗傷口,發現月石的小腿異樣,伸手去摸了摸骨頭,心驚,“骨折了。”

傅琛眸底是深不見底的寒潭。

陸懷遠別過臉,閉上眼才能不暈倒。

府兵來來往往端盆送水,動靜驚醒了舒大人,他懵懂地站起來,看了眼就哎呀的鬼叫,“這是怎麽了?”

他只是睡了一覺,怎就來了個重傷的飆淩衛?沒人回答,他還想問時,觸及傅琛天寒地凍的眸子,趕緊閉了嘴。

月石一手死死拽著布包,賀南嘉廢了好大的力氣才給拽出來,展開布包,露出表面顆粒密布奶白橢圓石塊,她用手指摳了點,放進嘴裏,眨眨眼向眾人:“鹹的!”

“這,這是鹽礦!”

作者有話說:

戶房典吏舒大人:真來財神爺了!

傅琛:繼續做夢!

賀南嘉:剛剛幹嘛不走?

傅琛星星眼:擔心你。

賀那家嫌棄眼: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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