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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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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家老祖宗怔在原地,渾身有些顫抖,嘴巴張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身後眾位尊者更是驚異,雖然眾人都明白,劍尊曾經轉世為陸家子弟,然而劍尊畢竟是劍尊。

在強者為尊的修真界,除非是摯親之人,不然皆是以修為按輩分。面對一位自上古走來的至強者,他們唯有俯首敬仰,該怎麽做完全是看劍尊想法。

寂靜許久,相攜而來的兩人便保持這個動作許久,直到宋喆回神,開口再度喚道:“劍尊……”

陸家老祖宗一激靈,臉皮漲的通紅,面對兩人時,竟然有種手足無措感:“快起來,快起來,你們這樣我怎麽擔的起……”

容丹桐垂首,動作不變,臉上卻帶著笑意,偷偷去瞧傅東風。因著這個動作,身側之人長發自肩頭垂落,容丹桐能瞧見黑發下線條流暢的側臉。

“陸……長老。”溫雅的聲音傳入耳中,陸家老祖宗又是一楞。

劍尊不急不緩道:“您教養我一世,自然擔的起我們一禮。”

“更準確的說。”傅東風拉著容丹桐起身,天光落於他的眸中,揉碎了歲月溫柔,“不管我是誰,您都是我的長輩。”

“……我以前處處管教你,不管你做的多好,從無一句誇獎,不僅如此,動不動便要重罰你。”陸家老祖宗顫巍巍的冒出這樣一句。神色有些頹然,似乎是深刻明白自己以前多麽嚴苛。

“重罰?不過是抄錄典籍,禁閉,追著我打,或者當著陸家子弟的面臭罵我一頓罷了。”

“……”陸家老祖宗啞然,他本來便覺得自己以前有些不對,所有才說出剛剛那句話,沒想到劍尊還真順著他的話接下去了。

這讓他覺得……劍尊沒記仇真是寬宏大量。

“典籍是陸銘他們幫我抄的,關禁閉我樂的清閑,至於被追的打和臭罵什麽的……”傅東風神色從容淡然,不疾不徐道,“我稍稍懂事便氣的您說不出話,處處同您作對,最後任性跑到了眾魔域……”

隨著傅東風的話,往日的記憶被一一揭開,那些記憶經過時光潤色,陸家老祖宗平日回想起來,只覺得爺慈孫孝。然而事實就是這麽殘忍,陸家老祖宗當初氣的抓心撓肺,恨不得掐死這小子。

“所以。”傅東風莞爾,“您不是我長輩,誰是?”

陸家老祖宗的神色一言難盡,完全不想當他長輩。

風聲蕭瑟,涼涼吹過此地。

眾人恍然許久,宋喆輕咳幾聲,恭恭敬敬同傅東風商議了一番後,便告訴傅東風妙微在堯光峰山腳等候多時。

兩人攜手離去後,依舊有人回不過神。

“沒想到劍尊是這般性子。”宋喆感慨。

陸家老祖宗恍然,憤憤不平:“同那小子一個模樣!”

同樣能說會道,同樣憋的人說不出話。

就是身份高到幾乎算所有人的老祖宗,實力強到翻雲覆雨罷了。讓所有被他氣炸的人,還沒辦法報覆回去。

陸家老祖宗敢這麽說劍尊,別人卻不敢接口,便將話題轉到了容丹桐身上,猜測此人的身份,甚至有人出聲:“我居然看不透他的修為。”

“唉,高深莫測。”

陸家老祖宗心中既是被傅東風的一禮感動,後頭又被他氣到,如今心情覆雜的很,聽到他們的話,便脫口而出:“有什麽好奇怪的,他道侶。”

“……”

“對了,剛剛還沒問他,什麽時候舉辦道侶大典。我好早些做準備。”

“……”

——

容丹桐回首,身後已無陸家老祖宗他們身影,確定了沒有人用神識窺視這裏後,便笑道:“你這麽說真的好嗎?”

“有何不可?”傅東風側眸。

容丹桐瞧著神色坦然的傅東風,忍不住笑了:“老人家都被你氣壞了。”

“下次我少說幾句。”

容丹桐便趁著傅東風偏過頭來時,親密的蹭了蹭他的耳郭,呼吸和淺笑混雜:“我就喜歡看你懟人的樣子。”

傅東風眼中泛起笑意,悠悠感嘆:“可惜,我只能認下這位長輩,而不是認下這位爺爺。”

他這麽一說,容丹桐反倒反應過來了,傅東風的確沒有提過‘爺爺’或者‘老祖宗’這幾個詞。

見他目露疑惑,傅東風解釋:“我不能越過我父母去。”

不管是找道侶還是認岳父岳母,都是他自己的事,但是傅東風若是認個爺爺回去,等於給自己父母認個長輩。不說他父母心中如何作想,這因果一旦得到天道認可,便不是陸家老祖宗承受的起的。

因為,碧婀同玄九,是真正超脫三千世界的大乘仙人。

容丹桐想明白其中因果後,便安撫似的在傅東風耳際吻了吻。

這段時日,容丹桐便喜歡上了這樣親密而撩撥的行為,傅東風無奈的瞧著他,偏偏不能把他怎麽著。

兩人見到妙微之時,妙微被無為宗弟子層層包裹,這種場面,容丹桐在小珠子身上見過一次。

然而小珠子非常有渣男風範,總是想盡辦法端著一張純真的臉吃豆腐,周邊一陣歡聲笑語。

妙微在時,卻是全然不同的景象,無為宗弟子乖巧的圍在邊上,時不時有弟子上前提出修煉上的疑問。妙微便柔柔一笑,溫和而耐心的講解,似親切溫和的長輩,又似相識許久的大哥哥。

那弟子似乎是聽明白了,臉色紅潤,望著妙微的眼神特別亮。

“你以前也是這樣?”容丹桐問道。

他記得少雙以前便是標準的小師兄範,只要少雙開口,就算是心思最多的周景也會一一照辦。

傅東風搖了搖頭:“尊敬有餘,親近不足。”

好吧,當初少雙也是這樣。

容丹桐兩人雖然收斂了氣息,卻並未刻意隱瞞,妙微察覺到有人到來後,便下意識擡眸望來。

神色微怔,妙微同身邊的無為宗弟子說了什麽,這個年輕的弟子流露出失望之色,卻依舊嘆氣告辭,他們一離開,容丹桐便見到了混在人群中的金瑤衣。

金瑤衣向來明艷,今日卻穿著素凈道袍,面容上浮現幾分疲憊,容丹桐很少看到她這麽憔悴,便是身在暗城,金瑤衣也是吃好喝好睡好的那個。

妙微擡步過來,輕輕嘆氣:“劍尊。”

“伯父。”傅東風垂眸,不等妙微開口,便體貼說道,“顧尊者之事我已經知曉,這幾日正好空閑,便同伯父回去,看一看顧尊者。”

妙微眸子掃過容丹桐,容丹桐靠著傅東風,朝著金瑤衣和妙微眨了眨眼。

臉上是真心實意的笑容。

看來這孩子並未受委屈,不僅沒有受委屈,還過的極好。妙微徹底放下心思,再看傅東風便是不一樣的感受,眼中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欣慰之色:“麻煩你了。”

“多謝。”金瑤衣垂頭,長發披散,露出柔弱的頸項。

“金姑娘。”傅東風揚唇,“你該知道我要什麽。”

金瑤衣擡眸,眸光微動,沈默半響後,不由失笑:“好好好,我明白了。”

不就是離容丹桐遠點嗎?

金瑤衣挑眉:“除此之外,這個人情我記住了。”

事情發展順利,因為顧子沛身體原因,幾人並未耽擱,直接前往三問宗。

冰室之內,邊角之處鑲嵌了一排排夜明珠,溫潤的光華將室內照亮,四人踏入其中時,正有一位尊者替沈睡之人輸送靈力。

“怎麽樣?”妙微出聲。

“還是老樣子。”那位尊者搖了搖頭,身在宗門,雖然有長老和宗主的區別,但是他們幾人都是分神境尊者,在修為方面沒什麽大差別,僅僅只是所司職務不同罷了。因此,私下裏相處都極為隨意。

妙微蹙眉,流露出擔憂之色。

那位尊者便看到了妙微身側幾人,三人中,他兩人不認識,也看不透他們修為。

但是,妙微前往無為宗所為什麽,三問宗的尊者卻很清楚,當即結結實實行了一禮,代表對強者的尊敬。

在他退下後,妙微便開口:“瑤衣跟我說過,顧長老不能離開冰棺,不然身體會受到損害,輕則沈睡不醒,重則魂飛魄散。我當時便連同宗門內部擅長此道的長老商討過,他告訴我,的確如此。”

傅東風點頭。

妙微補充:“他也告訴我,只要等顧長老神魂傷勢痊愈,便會蘇醒,到時候便不再需要冰棺。”

如此說來,賢者並未欺騙金瑤衣,他的確盡心盡責的救治金瑤衣的師傅。

“顧長老在冰棺沈睡許久,神魂損傷早便好的差不多,瑤衣將他帶回宗門後,沒幾日便完全痊愈。可是……”妙微眉頭微蹙。

接下來的話,不用說容丹桐也明白,顧子沛至今未醒。

在身體無恙,神魂無損的情況下,至今未醒。

金瑤衣緩步上前,蹲下身子來,看著冰棺之人,沈默不語。沈睡如此之久,顧子沛臉色青白似死人,眉宇間結了一層冰霜。

容丹桐擡步過去,寒意更甚幾分,似侵透衣袍,刺的骨頭生疼。

“要是我師傅醒著,這時候保準笑話我醜了。”金瑤衣伸進冰棺之中,握住了顧子沛的手,顧子沛手指僵硬,跟個冰塊似的,金瑤衣這般握著,仿佛在大冬天握著孩子的手,企圖溫暖對方指尖。

“我見過顧尊者幾次,他都是在說,我徒兒瑤衣生的好看,修為又高,想給她尋個乖巧聽話又有本事的道侶。”容丹桐接口,“我當初在無為宗時,他便看上了通文真君。”

“他看上了通文真君,就自己追人去。”金瑤衣毫不猶豫的回答。

容丹桐啞然:“……”

這話好像哪裏不對?

金瑤衣恰好在此時回首,露出的笑容略帶促狹。容丹桐便明白了,她是故意這麽說的。

搖了搖頭後,容丹桐朝著後頭瞥了一眼,示意傅東風過來。傅東風正在同妙微說了什麽,察覺到容丹桐的目光便彎了彎唇角。

只一眼,傅東風便道:“的確,他的身體已經痊愈,並無任何後遺癥。”

隨後傅東風前來,容丹桐和金瑤衣自覺讓出一條道來,不說別的,光見識,整個修真界便沒人能夠比的過劍尊。

傅東風扶著冰棺,傾身掃視沈睡許久的尊者,長發自肩頭垂落時,白凈的手指點在顧子沛眉心。

星光在指尖劃過,註入顧子沛眉心,傅東風垂眸,眼中劃過若有所思之色,隨後試探性再度註入一縷清氣。

容丹桐在邊上瞧著,視線範圍內,便看到顧子沛眉心溢出的黑色氣體,極為淡,仿佛一抹青煙。

這是?

容丹桐心下一動,擡眸掃去,卻發現金瑤衣和妙微眼中並無異色。

他們看不到,或者說容丹桐也是今日才能看到,因為他踏入了渡劫期。

“原來如此。”傅東風眼中浮現了幾分趣味,“差點兒忽視了這小東西。”

金瑤衣脫口而出:“你找到辦法了?”

“也許。”傅東風開口,“不過……”

傅東風擡眸,淡淡掃過幾人。妙微立刻明悟,不等傅東風開口,便道:“我先回去。”

在妙微踏出門檻之後,金瑤衣擡步離開,走了數步後,回眸望來,神色在夜明珠光芒下格外柔和:“多謝。”

容丹桐便笑問:“我要不要也離開?”

傅東風眸中劃過無奈之色,正要回答無礙兩字時,黑色氣體似乎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從顧子沛眉心冒出,整個冰室濃霧蔓延。

“關門!”傅東風開口時,劍氣縱橫,密密麻麻布滿整個冰室,將濃霧削的七零八落。

金瑤衣因為剛剛那一停頓,還未離去,手指正巧留在石門上,聞言眼疾手快合上石門,甚至下意識打了個禁制上去。

濃霧洶湧而來,金瑤衣回身一掌,紅纓槍已碎,柔美的手心生出一團火焰,便要將濃霧摧毀,然而濃霧毫發無損的穿過真火,將金瑤衣整個淹沒。

傅東風收了劍意,握住了容丹桐的手,眼前景色便天翻地覆。

金瑤衣不見蹤跡,他們似乎離開了冰室,他在一片老樹林中,樹木高大,遮蔽光線,地面積了一層厚厚腐葉,其中夾雜著腐臭味,老鼠便在腐屍身體上啃食,不遠處有一片泥沼,散發出惡臭味。

“海市蜃樓,也就是蜃獸。”傅東風開口,“萬年前這小東西在南海倒是挺普遍,現在卻絕跡了,難怪妙微他們發現不了。”

容丹桐伸出手,想要碰一下周邊的樹木,傅東風溫雅的聲音便傳來:“似真非真,似假非假。”

話音一落,容丹桐便在三人合抱的古樹落下一拳,樹幹開裂,轟然而倒。

“你這是……”

容丹桐回身一笑:“前段時間病怏怏的,現在可算痛快了。”

“哦。”傅東風意味深長的應答一聲。

在容丹桐白他一眼時,傅東風又道:“當初顧尊者身體重傷,神魂受損,若是被這小東西侵入識海,陷入夢魘,的確很難蘇醒。”

“這東西很難對付?”

“不難。”傅東風慢悠悠說道,“就是逃的太快,容易尋到目標附身,所以我才讓伯父他們出去,沒想到晚了一步。”

傅東風說這句話時,在容丹桐眼中,他身後的樹木連同土地一寸寸化為虛無,而傅東風便憑空懸浮於一片漆黑之地。

在虛無蔓延到自己腳下時,容丹桐戳了戳傅東風的肩膀,示意他低頭瞧瞧。

傅東風極為果決,眼皮子都沒擡一下,指尖便凝聚出一道玉白劍光,劍光化為實體,劍身上甚至有細密花紋,劍刃朝下,直直插入那片黑暗之中。

慘叫從四面八方傳來,那聲音極為怪異,有點兒像堯光峰下鎮壓的真龍,又像是……狗。

傅東風柔聲向容丹桐解釋:“蜃獸只有一張嘴,可化為霧氣,也就是說,它並無實體。至於那張嘴,喏,就是我劍下這張。”

“……”

容丹桐覺得,傅東風是真沒把什麽蜃獸放在眼裏,於是抱著欣賞的心情往下瞧去,便看到了……唔,香腸嘴。

大概是被傅東風的劍意傷到,腫了。

“解決這小東西,顧尊者大概便會蘇醒。”

容丹桐便見傅東風擡劍,玉色劍意向後刺去,化為萬千流光。

蜃獸察覺到了劍意的可怕,哀嚎一聲,再度化為濃霧,然而劍意卻破開雲霧,直直往最中央迫去。

容丹桐覺得,他貌似看到那張香腸嘴更腫了幾分。

面前的陰暗樹林如鏡面一般化為星星點點的流光,腳下所塌之地泛起一層寒意,容丹桐仿佛見到了自己在冰面的倒影,以為即將回到冰室時,再度聽到了蜃獸的吼叫。

這頭蜃獸被傅東風削了一頓,感覺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哀嚎聲極為悲痛。

容丹桐回身瞧去,便見劍尊再度逼得蜃獸露出了那張血盆大口,劍意將那張嘴釘在了冰面,傅東風揪起了一團霧氣,朝著濃霧伸出手撈著什麽。

“你在幹什麽?”

“若是真是這頭蜃獸魘住了顧尊者的話,顧尊者的神魂應該在它嘴巴裏。”

“……這樣啊。”容丹桐點了點頭,便抱著手臂,在一邊看好戲。

然而傅東風撈出了幾團濃霧時,眸色略深:“顧尊者不在它嘴裏。”

“你誤會它了?”容丹桐開口,便見傅東風可有可無的點了點頭,回答:“大概。”

面前的蜃獸再度化為霧氣,嘶吼中透著惱羞成怒,容丹桐便眼睜睜瞧著面前這團灰白霧氣,變成了粉紅色,全部化為粉紅色後,猛地炸開。

霎時,傅東風拉著容丹桐的手,嫌棄的往後退去。

腳踏實地,傅東風拂袖,狂風席卷,以壓倒性的實力驅趕粉紅色霧氣,霧氣便被追的滿天飄。

飄過一地時,兩人終於看到了先前被濃霧覆蓋的冰棺,冰棺之中,顧尊者的眉心浮現金色紋印,勾略出曼陀羅的圖案……也就是魔都的標志。

先前紋印被蜃獸覆蓋,在蜃獸冒出之後,反倒展露人前。

而冰棺邊上,一道清秀的身影背對著兩人,隨著他緩緩回首,露出了雲清的面容來。

這是一道虛影,是雲清打在顧尊者眉心上的烙印,並非真身在場,然而容丹桐還是抿了抿唇。

“魂禁……”傅東風瞇了瞇眼,聲音含了幾分訓斥,“對自己心上人的師傅用上這種手段,你倒是把景明那一套學了十成十。”

容丹桐目露疑惑,傅東風便捏了捏他的掌心,回答:“景明曾經對自己恩師動手。”

雲清神色沈靜,眸光沈寂無光,緩緩開口:“此事同你們無關,何必摻上一腳。”

“你想要金姑娘去求你?”

黑沈沈的眸光中隨著這個名字泛起一圈圈漣漪,雲清低語:“若是她親自同我說,我自然會解除禁制。”

“然後了?”傅東風輕笑,“你要對她做什麽?”

“……我能對她做什麽?”雲清反問。

雲清對金瑤衣簡直執著的不正常,然而感情一事從來無解,傅東風清心萬年,卻照樣放不開容丹桐,雲清如今執著於一人似乎也不奇怪。

而這種執著,絕非一言兩語能夠說通。

傅東風手中再度泛起劍光,劍意吞吐,隨時能將眼前這道神識泯滅。

雲清便再度開口:“你若是動手,我便立刻摧毀他的神魂。”

這句話極為清淡,透著對螻蟻和人命的漠視。

雲清眸色詭譎:“傅東風,你不敢嗎?”

傅東風神色未變,掌心劍光卻緩緩消散,溫聲喚道:“金姑娘。”

雲清身後,身穿素白道袍的女子緩步而來,明艷的面容上覆上盛怒,金瑤衣剛剛掙脫蜃獸,便聽到了這樣一句,心情可想而知。

“阿瑤……”雲清臉色微變,猛地轉身,女子的身影便印入眼簾。

“你再說一遍?!”

聲音不高不低,雲清抿了抿唇,如犯了錯的孩子一般低頭,睫毛顫了顫,掩住了眸子中的情緒。

“我剛剛……”

三個字出口,極為輕,便沒了後文。

霧氣凝結,化為紅纓槍,帶著艷麗耀目的火焰穿過了雲清胸口。

這只是一道虛影,泯滅這道虛影對雲清來說,雖然有些影響,卻並不是什麽大事,最多養幾天便好了。

可是雲清卻緊緊盯著金瑤衣,眼中有什麽堅韌的東西,開出了裂紋。

金瑤衣微楞,長槍再度化為霧氣。屬於雲清的虛影卻逐漸透明,隨時要消散。

便在這時,異變突起,粉紅色的霧海湧來,將四人淹沒。

玉色劍光劃破濃霧,雷霆強勢突圍。

似龍又似犬的哄叫劃破耳膜,蜃獸帶著極為悲憤的心情向冰棺的宿體湧去,卻同雲清虛影撞上。

顧子沛青白的面容上,金色曼陀羅盈著一層流光,瑰麗而耀目。

蜃獸突然驚恐不已,哀嚎聲戛然而止,霧海失去凝聚力,猛地拂散。

傅東風向一邊抓去,容丹桐同時伸手,兩人的手緊緊握在一起,再度被蜃獸扯入海市蜃樓之中。

容丹桐再度睜眼之時,漫天而起的火焰幾乎灼傷人眼。精美的樓閣、雅致的亭臺在火焰吞噬下,扭曲成灰。隨著火爆聲,面前的朱漆大門倒塌,除了塵土外,撩起無數火星。

容丹桐便站在大門前,星火飛濺時,穿透了他的身軀,在地面覆上一層黑灰。

“丹桐。”傅東風的聲音傳入耳際。

容丹桐回首,火星子自傅東風白衣上穿過,明澈如月色的眸子也印上這片火海。

“這裏是記憶……”

隨著傅東風輕緩的聲音,容丹桐身邊掠過一陣風,披著黑色鬥篷的少年提劍踏入火海。

那是……雲清?

或者說,這裏是雲清的記憶。

蜃獸本該布下幻境,形成新的海市蜃樓,卻撞上雲清的神識。即將破碎的神識和臨死的蜃獸化作了這樣一場……由記憶而撐起的海市蜃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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