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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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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瑤衣來去匆匆的理由,容丹桐大致猜的到,陸長澤同賀州詞一戰雖然打傷了對方,但是賀州詞身為鄴城城主豈是好惹的?

估摸著她目前處境應該比較窘迫,處於被人到處追殺中。但是金瑤衣身為女主角,手段不要太多,即使被追殺中,依舊牢牢保護了身邊的人。

雖然……對方根本不需要保護。

容丹桐僵了半響,氣氛也靜默了片刻。

那個少年被金瑤衣倉皇扔在此處,卻不驚不慌,站穩了身子後擡手將揉成一團的袍袖展開,這才向容丹桐看來,聲音帶著一種天生的波瀾不驚:“你認識我?”

容丹桐對上了少年清亮純粹的眸子,緩緩閉上了眸子,語帶沙啞道:“抱歉,我認錯人了。”

眸子睜開時,隱約的愧疚被掩蓋,容丹桐吩咐身邊的侍從守在門外後,便尋了一張椅子靠坐,手肘抵在扶手上,容丹桐用手撐著下巴,眸子散漫的落在雕花窗欞外幾株花樹上。

似乎是一副誰都不理的樣子,腦海中卻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剛剛那一眼看到的人。

許是因為過了四年的原因,這人的面容褪去了少年的幾分青澀,如緞墨發用發帶隨意束起,面容卻更加清雅秀致,溫如美玉。

這樣一算,笙蓮還活著的話,也該二十有一了,也許長的就是這般模樣吧。

但是,這人不是笙蓮。

容丹桐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他見過這個人一次,在四年前六欲老魔的住處,那個時候這人一身氣息毫不收斂,背著一輪明月。容丹桐連他的面容都未看清,卻覺得這人斂盡了夜空月華之色,滿院海棠之魂,驚心動魄處卻是從骨子中透出的死亡氣息。

這個人是……賢者。

時隔四年,容丹桐看清了賢者的面容,對方卻取代了笙蓮的容貌,身份……

耳邊傳來頗有韻律的腳步聲,對面的椅子被輕輕拉開,不同於容丹桐的隨性,對方坐的相當規矩,淺淺垂眸,目光不知落在何處。

容丹桐不自覺向他瞥去,比起四年前肆無忌憚,一身氣息可怕的賢者,現在的這個少年安靜而寡言,若是只看他的形貌,容丹桐甚至生出了幾分君子端方如玉的感覺。

而如今的容丹桐也不會像當初一般,被對方氣勢所攝,驚懼到說不出一句話。如今他可以隨性的坐在這個人面前,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其實也是仗著對方不會動手的原因。

容丹桐輕輕瞧了他一眼後,便要挪開目光,卻不想對方正好擡起了頭。他的瞳孔有如浸潤在水中的墨玉,清澈到一眼就能看到底端的幹凈無暇,可是同樣,他的眼中也映照不出任何東西。

“你身上有股熟悉的氣息。”在容丹桐要撇開頭時,少年啟唇而道。

沒想到對方會主動開口,容丹桐頓了頓,靠在紅漆椅背上,張嘴笑道:“我剛剛吃了幾塊糕點……”

除去對公認的修真界第一強者的恐懼和敬畏,容丹桐看到這人的第一想法永遠是:此人搶了本該屬於笙蓮的一切。他對這人實在無甚好感,只能敬而遠之。

少年卻不在乎容丹桐的敷衍,又道:“你身上有我師尊的氣息。”

師尊兩字劃過舌尖,容丹桐瞳孔緊縮,即便是魔道仙華這本小說,也從來沒有提過賢者有師尊這件事。

可是仔細想想,似乎也是很正常的事,賢者憑空出世,區區數十年便打下了眾魔域的基業,若是沒有師承,沒有過去,怎麽可能有如今這顯赫的成就?

容丹桐一時間無法回答,這少年也不在意,面色平淡道:“我師尊道號景明,你認識他?”

“……”

“可是……”這少年從出現起便是一副輕輕淡淡的樣子,此時唇角卻往上揚起,秀美靜謐的如同繁星擁簇的夜色,他道:“數千年前,我親手打散了他的魂魄,將他的肉身焚燒成灰。”

魂飛魄散,挫骨揚灰,容丹桐從這句話中聽出了這八個字,幾乎要坐不住。

“你不過二十有四,如何能夠見到一個死了數千年的人呢?”

隨著短短數語,對方雖然和一開始並無區別,容丹桐卻無法再用隨意的態度面對眼前此人了。

容丹桐扯了扯唇,露出一個苦笑,賢者在金瑤衣面前裝了四年都沒有露餡,鬼知道他們才相處了不到一盞茶時間,說了不過兩三句話,對方就掀開了如此大的秘密。

接下來不會是殺人滅口了吧?

兩人隔著一張八仙方桌,容丹桐手邊就是窗欞,門外是靜候在此的侍從,可是他手腳卻止不住的冰涼,心中只有四個字:我了個去。

一陣要窒息的沈默間,三聲有序的敲門聲響起,有人問道:“真人,可需要上菜?”

“……上,當然要上菜,什麽好吃就上什麽!”容丹桐立刻回答。

門外之人應了一句,吱吖一聲,門打開了半邊,外面涼爽的山風吹入房中,吹散了房中的肅穆,一個一身灰衣,打扮毫不起眼的人踏入房中。

少年的聲音柔和了幾分:“阿瑤。”

這人穿著男子的衣服,一頭黑亮的長發用布巾紮起,唯唯諾諾的低垂著頭顱,似乎怕沖撞了貴客,聞言擡頭,露出一張明艷至極的容顏。

金瑤衣“啪”的一聲把門關上,自覺坐在椅子上,自顧自倒了一杯茶水飲盡後,才舒了口氣沖容丹桐笑道:“什麽好吃的菜都沒有,只有我個大麻煩自動沾上來,你要不要啊?”

容丹桐苦笑:“別開玩笑了。”

“說的正經話。”金瑤衣隨手拿出紅纓槍,往桌面一放,八仙方桌整個都震了幾震,“我現在的確是個大麻煩,鄴城城主許諾三個願望下達追殺令,聲明只要能夠殺了我,便是鄴城城主易位這種條件也能答應。我如今有家不能歸,算來算去只有剛剛和賀州詞結了仇的少雙城比較安全了。你說我是不是個大麻煩……”

容丹桐摸了摸下巴:“有人追進了少雙城?”

“甩掉了。”金瑤衣露出了狡猾如狐的笑容。

說完此話後,她一把拉住了身側少年的手臂,向容丹桐介紹,“這是我好友雲清。”回首,她用對待易碎品的聲音對少年道,“雲清,這是我救命恩人,是個好人哦~”

雲清抿了抿唇,點頭道:“我知道了。”

不是“笙蓮”嗎?

“雲清?”容丹桐楞了楞,緩緩問道,“雲清兩字……可有什麽典故或者意義?”

“也沒什麽。”金瑤衣並無隱瞞,“我第一次見到他時,問過他的名字,他說沒有,我便給他取了個名字,雲淡風輕,雲清。”

“如此嗎?”容丹桐輕聲喃喃,莫名想笑,然後他就趴在桌子上,一邊拍桌一邊大笑。

金瑤衣少有的懵了一下:“這個名字有問題?”

容丹桐邊笑邊擺手:“沒事,沒事!”

——

金瑤衣處於被追殺中,在任何一個地方待久了都有暴露的危險,她這次是見到了容丹桐,想要確認他的安全,又怕自己無法護好雲清,才暫時讓雲清待在容丹桐身邊。

既然自己甩了後面追蹤的幾人,自然不會給容丹桐惹些不必要的麻煩。喝了幾杯茶水後,金瑤衣便要離開,這一次卻是容丹桐主動喊住了她。

容丹桐臉上沒有絲毫玩鬧之意,金瑤衣停住了腳步,讓雲清在外面等自己後,便又回了座位:“只要我能做到,什麽忙我都幫。”

“我看上去這麽沒用?”

金瑤衣搖了搖頭:“你全身上下都在告訴我,你需要我幫忙。”

“……”

“沒什麽難事,不過還真有問題要問你。”容丹桐微楞後,端正了姿態,雙手撐著桌面,眸子一眨不眨的落在金瑤衣身上,他抿了抿唇道,“在九重陵中,你有沒有……遇到很特殊的人?”

“噗。”金瑤衣陡然笑出了聲,回答,“有啊。”

容丹桐呼吸一滯。

“遇到最特殊的人就是你啊~”金瑤衣答的非常幹脆利落。

“……認真點,我說的是正經話。”

金瑤衣見容丹桐的神色,立刻止住了笑容,認真思索後回答:“我說的是實話,我之前一路跟著賀廷,並無機會跟他人相處,賀廷死去後,我便一直同你同路。你若問我的是這個問題,於我來說,你的確最為特殊了,最多的話,再加上一個容渡月……”

容丹桐默了默,然後起身答謝。

金瑤衣瞅了他幾眼,念著被追殺著實無法分身,只能叮囑一句萬事小心,便踏出了房門。

樓梯口處,雲清扶著欄桿正在等她,金瑤衣點了點頭,兩人一同消失。

這一日,彎月如勾,落下泠泠月色。

容丹桐長發披垂,提著一壺酒,踏著夜色一步步走上臺階。月色朦朧籠罩下,玉石臺階生出了幾分瑩潤的光華。

眼前有幾分模糊,容丹桐覺得面前多出了一人,不由晃了晃腦袋,可是面前的人卻依舊在。

青袍道人已經出關,踏在臺階上,周身籠著一層月色。

“是你啊。”確定眼前的人不是幻影後,容丹桐一把坐下,手肘搭著臺階,提著酒葫蘆就要灌酒。

酒水從唇角劃落,浸濕了長發,渾身就沾上了清酒的香氣。

有人在他身邊坐下,陸長澤一手搭在膝蓋上,一手卻用袍袖擦拭他臉上的酒水,聲音清潤如珠玉:“你倒是會喝酒,就是一壺好酒白白被你糟蹋了。”

容丹桐瞇了瞇眼,任由他輕柔的動作,卻咧嘴笑道:“我高興,高興就喝酒。”

“可我不太高興。”陸長澤停住了擦拭的手,聲音頗有幾分無奈,“我本來想給你驚喜,誰知道驚喜還沒給出來,卻看到了你這般模樣。”

容丹桐擡手,紅色袍袖遮住了面容,夜色下,完全看不出他的神色如何。

陸長澤眸子落在他身上,神色溫柔的帶了幾分小心翼翼:“為什麽這麽難受?”

容丹桐放開了遮住臉的袖子,側頭望過去,唇瓣正好同陸長澤還未收回去的指尖擦過。

“我弄丟了一個人,失信了一條諾言,感覺自己就是個渣啊!”

陸長澤沒有動,認真的聆聽對方的話,然後他看到容丹桐的眸子在月色下沾了一層水色。

容丹桐突然發現,這世間再無笙蓮的蹤影,連同那個本該頂替笙蓮一切的人,也換了個名字。

而四年前的愧疚和傷懷慢慢淡去,卻從來不曾消失,反而成了一份執念。

靜默許久後,容丹桐撐起身體,又喝了一口酒水,鼻尖環繞清香,唇齒間卻又苦又澀。

“不用擔心。”陸長澤語調平淡,卻一字一句道,“我幫你把人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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