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寒死死抵著電梯口的門，對著大步走過來的梁雅音露出笑容，說道：“老師，你怎麽了？”

就在這時，背後的門竟然被人撞了個鼓包出來，看來蘇林希是真的不要命。

梁雅音聽見裏面的聲音，慌忙走到殷寒面前，說道：“讓開。”

殷寒試圖對著她笑：“你聽錯了。”

然而，門裏的蘇林希大喊一聲：“阿音！”

殷寒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當然同情蘇林希，要是宿之靈被刪除了記憶，她肯定也會死也急著要見到她。

可惜，她同情歸同情，她是個自私的人。

她只想保護宿之靈，她只想在乎她在乎的人。

殷寒猛地上前，擡手就是一拳，直接一拳把還在走神的梁雅音打昏了。

她拖著梁雅音，把她拖到空教室裏，擡手關上了門。

電梯裏的聲音消停了，殷寒覺得不太對勁，敲了敲電梯的門，問道：“蘇林希，你還在嗎？”

電梯裏一片死寂，沒有任何回答。

壞了。

殷寒還沒來得及想辦法，樓梯的門就開了，蘇林希沖了進來，在到處塌陷的走廊裏幾乎撕心裂肺地喊道：“阿音！”

她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那個梁雅音了。

蘇林希猛地上前，一把掐住了殷寒的脖子，咬牙說道：“你把她帶到哪裏去了？”

殷寒伸手指了指教室：“關裏頭了。”

蘇林希掉頭就向教師沖去。

她打開了教師的門，教室裏卻正在上課，整個教室的人仿佛絲毫沒有註意到地震，全都轉過頭來看她。

蘇林希茫然無措地倒退了一步。

殷寒低頭看表，她發現處在時間漩渦裏，時間的流速會增快，現在明明才過去幾分鐘，時間卻已經走了小半個小時了。

蘇林希在原地站了幾秒之後，猛地掉頭沖向了殷寒。

她狠狠地看著殷寒，舉著拳頭，咬牙說道：“我知道，逆轉時間所帶來的損傷是不可痊愈的，我聽見了。”

殷寒皺眉道：“我把你的命救回來了，你還想怎麽樣？”

蘇林希咬牙說道：“別逼我。告訴我你是怎麽逆轉世間的，不然我就動手了。你獻祭了一個眼睛，我要是也像你一樣只剩下一只眼睛，我就會好好斟酌自己說的話。”

殷寒說道：“你想知道，也可以。很簡單，我上一局是玩家，但是我選擇放棄了。玩家不能放棄比賽，一旦放棄，就會失去比賽資格，在下一個世界裏只剩下一個任務：挑選一名NPC成為玩家。你可以挑選這個人，並且給他挑選一個技能，然後你就徹底死亡了。”

“但是這個技能有一個漏洞，那就是系統沒有說過你不能選自己。”

殷寒聳了聳肩：“所以我選擇了我自己重新成為玩家，選擇我自己的新技能是獲取技能，但是技能不可能是無限的，所以系統會自動設定限制，我的限制是獻祭。”

殷寒看著蘇林希猶豫的樣子，又說道：“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選擇在系統漩渦裏放棄游戲，你小心被當做bug一起徹底清除掉。”

這時，耳邊的喧囂聲漸漸停了，殷寒再看看時間，已經到了五點十五分的時候。

各個班級都放學了，宿之靈背著書包從教室裏出來，一眼看見殷寒和蘇林希站在一起，一言不發掉頭就走。

殷寒丟下蘇林希不管，轉身跑過去，追上了宿之靈。

她亦步亦趨跟在宿之靈背後，把沾了血的衣領子往裏窩。

宿之靈頭也不回地說道：“我找了你一下午，一下午。”

殷寒笑了笑，說道：“我在樓頂上睡了一覺。變了個戲法。”

等我變完這個戲法回來，你甚至都不會知道發生了什麽。

我們還可以一起過平靜的日子，繼續我們之後的游戲。

宿之靈沒好氣地說道：“好，你覺得下午的課不重要，那你和我說一句會怎麽樣？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擔心嗎？我真不敢相信這種時候你竟然還在亂跑，你知道蘇林希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多大的威脅——”

就在這時，梁雅音抱著書，從兩個人對面迎面而來。

殷寒擡頭沖她笑了一下，說道：“梁老師好。”

梁雅音沒有回答，她死寂的眼睛從宿之靈的臉上轉移到殷寒的臉上，一言不發地走過去了。

宿之靈站住了腳，回頭看向梁雅音的背影，說道：“梁老師今天有點怪。”

殷寒沈默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忽然擡高聲音，喊了一句：“梁老師！”

梁雅音沒有回頭。

殷寒又喊了一句：“梁雅音！”

梁雅音猛地站住腳，陰沈沈地轉過頭來看著她。

兩個人在走廊裏，隔著一個班級的距離對視了十秒之後，殷寒問道：“今天古文課的作業，練習冊寫到第幾頁？”

梁雅音冷冰冰地說道：“自己好好上課，比什麽都強。”

梁雅音說完之後，就走開了。

殷寒皺著眉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目送著她消失在走廊盡頭。

宿之靈推了她一下，說道：“你睡昏頭了吧，今天都沒有古文課。”

殷寒這才回過神來，點了點頭，說道：“回去吧。”她雖然這麽說，卻依舊頻頻回頭看向梁雅音消失的方向，一瘸一拐滿腹懷疑地跟在宿之靈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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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之靈總覺得殷寒有哪裏不對。

她消失了一下午且不說，她現在總用左手寫字，就算是文字量很大的抄寫作業也在用左手寫，她動不動就會撞到墻上，她走路很不穩。

宿之靈打開系統頁面板，發現明薇的偷竊能力大幅度下降了，她不由得想，或許殷寒下午就是去找明薇了。

但是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宿之靈想不通。

她把頁面板拉到最底層，發現不僅明薇的實力被削弱了，殷寒的技能也從“選中NPC成為玩家”變成了“用獻祭獲取技能”。

宿之靈搞不清楚這到底是這麽回事，可是她看殷寒的表情，知道她就算是去問殷寒，殷寒也不會回答。

她再看的時候，發現梁雅音的被動技能啟用了，她的技能是壓制別人的技能，現在她的技能持續不斷的壓制殷寒的技能，並且不是隨機的，是非常有指向性的，只壓制殷寒的技能。

宿之靈睡不著，她在床上翻了好幾個來回，還是輕手輕腳下了床，開了屋子的門。

殷寒睡在客廳裏，這位過去掌上明珠的大小姐，現在客廳裏睡得很熟了。

宿之靈站在月亮下看著殷寒的面龐，她竟然覺得殷寒的睡顏看起來很溫柔。

那個又兇又壞的家夥啊，本來也不是什麽溫柔的人，可是現在卻變得很細膩，一手操辦家裏所有的家務，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放在心上，簡直就像是……

就像是把本性裏少得可憐的那點溫柔，全都攢起來給她了似的。

宿之靈不由得想，可是即便如此，即便如此，殷寒依舊有什麽事情瞞著她。

她知道一定出事了，但是她無法確定。

宿之靈嘆了口氣。

她嘆的這口氣把殷寒吵醒了，月色下的殷寒揉了揉發困的眼睛，耷拉著眼皮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宿之靈，掙紮著坐起身，問道：“出什麽事兒了？”

宿之靈把腳縮上沙發，把膝蓋抱在懷裏，在月亮光下小聲說道：“我發現你變成玩家了。”

殷寒楞了一下，不知道要說什麽好。

宿之靈又說道：“我也不傻，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想法，但是殷寒，我不想和你競爭。”

殷寒垂下了眼睛，低頭苦笑了一聲，說道：“我知道。”

宿之靈又說道：“你的事情，不一定要全部告訴我，我只是擔心你，好嗎？”

殷寒皺眉問道：“出什麽事了嗎？”

宿之靈看著她，欲言又止，半晌才說道：“我不想看著你做傻事。”

殷寒重覆了一遍：“傻事？”

宿之靈還沒來得及解釋，殷寒就咬牙說道：“為什麽我做的所有事在你眼裏都是傻事？我在你心裏就是這麽沒用的一個形象嗎？”

宿之靈說道：“我沒有說你——”

殷寒的聲音擡高了好幾個度，在深夜裏幾乎是沖著宿之靈咆哮：“你從來沒問過我為什麽做這些，你更沒想過我的選擇，你甚至都沒有向我求助過！你把所有事情都解決了，你做不到的時候和我說一聲，讓我陪著你渡過去，有那麽難嗎？我在你心裏就是很沒用，所以無論發生了什麽你從來不告訴我，現在我想做一件我要做的事情了，到你眼裏又成了傻事，是不是？”

宿之靈抱著膝蓋，看著發怒的殷寒，久久地看著她，才說道：“我們是對手，殷寒。”

殷寒猛地被她這句話噎了一下。

她半晌才緩過來，問道：“你說什麽？”

宿之靈說道：“我不想和你作對，我希望你做我的朋友，我唯一能信任的人就是你了，可是我們現在是對手，你卻不願意向我解釋原因。”

宿之靈轉開了目光，她不想看殷寒。

宿之靈問道：“你做出你那些決定的時候，你有問過我嗎？你自作主張放棄競爭的時候，你有問過我嗎？你又參加競爭了，再一次，你有問過我嗎？”

宿之靈知道她沒必要和殷寒吵，她明明知道自己現在就像是個耍脾氣的小孩子，可是她忍不住。

宿之靈咬牙問道：“你深陷絕境的時候，你有向我求助過嗎？”

她失望地看著殷寒，搖了搖頭：“你沒有。一次都沒有。”

宿之靈站了起來，走回了自己的房間，站在門口說道：“或許在你心裏我就是個累贅，是個殘廢，你永遠都是對的，不需要過問我的意見，也不需要知道我是不是擔心你，是不是為你提心吊膽，是不是因為你出了事徹夜難眠。我們都一樣自私，殷寒，我們誰也沒資格指責誰。”

她說完，關上了門。

殷寒坐在冰冷的月光下頭，擠在狹小的沙發，僵住不動。

良久，她把頭埋進膝蓋，試圖不讓自己看到那刺眼的月光。

她想說的。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就在宿之靈的衣服上寫她自己的名字，她想讓她註意到自己，她做出各種各樣的荒唐事。

可是宿之靈一次又一次把她推開了，到了某個節點上，殷寒才恍然醒悟過來，原來她自己是那麽招人厭。

她埋著頭，微不可聞地哽咽了一下。

我只是……再也不想讓你討厭我了。

討厭我的莽撞，我的自私，我的自以為是。

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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